方雨筱是一名公職人員,要是在未婚的情況下生個孩子,也就意味着現有的工作保不住了。方雨筱思來想去,與其等到單位發現了問題,不如及早辭掉工作算了,汪健對此倒是求之不得。方雨筱辭職後,也就在住處靜下心來養胎,汪健每天都是儘量多地抽出時間來陪她。
汪健與方雨筱的住處,正是明河區最南端城鄉結合的部位。由於臨近碼頭,土地被大量徵用,一時之間倒也涌現出一批因爲賣地而暴發起來的農民。有些人利用這筆錢做起了生意,這倒是個相當不錯的選擇,可也有些人卻來了個坐吃山空,他們有了錢,便大肆揮霍起來,因追求刺激而吸食毒品的人不在少數。就在汪健所住的小區裡,就真有那麼幾個吸毒者,當然也就給這小區帶來了相當大的治安隱患。都說“兔子不吃窩邊草”,可那吸毒者的毒癮一上來,還管那草是不是窩邊的?只要能拿到錢,他們竟在自己所住的小區內搶劫、盜竊,一時間搞的是烏煙瘴氣。和其他違法犯罪分子還不同,這些吸毒成癮的人,儘管一時被打擊處理了,可出來之後往往是惡習難改,舊病復發。
汪健當年在分局做刑警時,就對這吸毒的人深惡痛絕,現在住在這麼個小區,汪健對方雨筱平日裡的安全情況越來越是擔心,便免不了在方雨筱面前發幾句牢騷。可方雨筱的話,倒讓汪健感覺心裡陣陣發虛:
“這些吸毒者固然可惡,可你想想賣給他們毒品的毒販子們,豈不是更加讓人痛恨?”
自從進了南天華海物流公司,汪健就一腳踏進了毒窩,如今自己就是一個販毒集團的首要人物,方雨筱哪裡知道自己已經是個十足的“毒販子”了?如果有一天方雨筱明白了我汪健乾的是些什麼勾當,她還不知道會有什麼樣的反應呢。這些事情是絕對不能讓她察覺的,只等着以後賺足了錢,再找個機會收了手,徹底脫離現在這個黑窩,那時再與方雨筱遠走高飛,一切也就過去了。
這住處不安全,汪健已經夠提心吊膽的了,誰知那些肆無忌憚的吸毒者又不斷地引來明河區的警察前來小區“拜訪”,這些之前的同事、戰友,更是汪健不希望見到的。於是汪健用了一個禮拜的時間,好不容易在明河區一
處公園附近的小區租了間房子,重又把“家”安在了這裡。這裡地處幽靜,又與商業街不遠,生活上便利了很多。汪健本想着找個保姆照料方雨筱的生活,卻被方雨筱毅然決然地拒絕了:
“我現在又不是不能動,就家裡這一點點事情完全能夠應付得來。等幾個月之後我行動不便了再說吧。”
姜婉莎那邊的炳哥,已經跟了汪健很長一段時間,汪健這一搬家,炳哥之前的努力也就全都失去了意義,姜婉莎認定必是汪健發現了什麼苗頭,訓了炳哥一頓後,讓他打起精神再次跟蹤。黎成雄目前除了一些比較緊要的生意找汪健商量一下之外,倒是對汪健“放任自流”,汪健便把大部分的時間用來陪伴方雨筱。方雨筱倒不贊成汪健這麼做,再三表示現在的生活自己完全能應付得來,讓汪健把心放在工作上。說了幾次,汪健儘管嘴上答應,可每天依然如此,方雨筱也就不再理會他了。
搬家之初,汪健感覺到了從未有過的充實、幸福,這是他在警校期間以及初到明河區分局時完全沒有過的體驗。那兩個階段,汪健也曾有過前途一片光明的興奮感,可終究是他一個人在大舞臺上表演,多少有些自娛自樂的意味吧。現在,兩人經常在花園一般的小區裡散步,談天說地,往往一走就是個把小時。幾乎每一次,都是方雨筱不停地說,汪健反倒成了一名聽客,這也是汪健在與方雨筱相愛之後纔出現的情況。汪健一下子從主角變成了配角,這一轉變他自己卻是絲毫沒有意識到。
方雨筱和汪健所說的,其實並不是什麼深奧的大道理,諸如人生觀、價值觀方面的內容,全都是方雨筱自己的真實想法,可有很多觀點確實與汪健相悖。要說汪健之前還真沒對什麼人信服過,自己的思想觀念形成之後,也基本上沒有被外人影響過。只是愛情這種東西除了能把兩人彼此拉近,更重要的是思想上潛移默化的影響。方雨筱在汪健的心裡是那麼的可敬、可愛,對於方雨筱的話,汪健非但不予反駁,反而倒無數次地引起了他的陣陣思索。
可是,也就是在這個時間段,方雨筱的一番話,令汪健逐漸反思到了自己當前的行爲。
“人活着,應當做一些有意義的事情
,不管是爲自己還是爲別人。而一個人的行爲是否有意義,那全在於他自己的價值判斷了。見義勇爲的人,認爲他應該這麼做;而劫匪竊賊卻也有他自己的道理。我認爲那種利用別人的愚蠢和無知而謀取個人利益的行爲絕對是不正當的。就我自己而言,我在追求幸福生活的過程中,與年長自己十幾歲的已婚男人有了夫妻之實,這可能有些離經叛道,從而不被大多數人所認同,但我相信我的選擇沒有錯,我們倆終究會走到一起的。我的行爲並沒有違反了社會規則,也沒有違背道德基準,最爲關鍵的是我的行爲並沒有對別人造成什麼影響。”
汪健如何不明白什麼是社會規則,什麼是道德基準?自己爲販毒組織效力顯然是兩者都不允許的,那麼自己這麼做意義何在?自己現在的所作所爲,難道真的是對親人的危險有所顧及,這中間是不是有自己追求金錢、地位和享樂的心理?如果是這樣,自己“找機會再收手”的想法,顯然只是一種蒼白無力的藉口。方雨筱一直以爲他汪健是個清白的人,進而付出了她全部的感情,真情無價,有了它的存在,還有什麼東西不能割捨的?黎成雄等人有自己的把柄,自己同樣也掌握了他們的命脈,對於那些毒販和吸毒人員而言,自己只是個不起眼的人物,無從左右他們的命運,但就此與他們斷絕一切關係,他汪健是絕對做得到的。黎成雄等人要對自己採取什麼極端的措施,恐怕也要仔細地衡量一下這中間的得失利弊了。如果能夠全身而退,自己一定洗心革面,從此以後堂堂正正的做人!
這想法曾一度讓汪健倍覺欣喜,可是,一個事實卻又讓他的思緒重又折進了無底的深淵:他已經槍殺了一名警察和一名吸毒者,已經是命案在身了。
汪健可以跳離販毒集團,逃過販運毒品罪行的刑事追訴,甚至於隱姓埋名迴避現實生活,可是在這個不爭的事實面前,任他汪健如何轉變,都不可能洗去一身的罪惡。
剩餘的人生之路該怎麼走?汪健只覺眼前陰暗一片看不到一絲的光亮。在他近乎灰心喪氣的同時,又回到了之前那種“雙面人”的生活,只不過這一次心裡的包袱似乎壓得汪健無力在方雨筱面前擡起頭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