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洪的警車駛離了東江倉庫的大門,汪健收斂住笑容,轉身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剛剛文洪的一番話,似乎表面上是在說那個何老大,可汪健卻感覺到了他的弦外之音。特別是那句“多行不義必自斃”,彷彿更是對自己的警示或勸告,如針似芒,讓汪健的內心久久無法平靜下來:這位曾經與自己無話不談的好朋友文洪,如今可能已經把他汪健這個人定格於“不義”之列了。
汪健與文洪這兩個東北人,同樣受着白山黑水的養育,同樣上了名牌警校,又同樣地選擇了南方作爲自己的第二故鄉。可是在到了南方開始了各自真正的生活之後,他們的人生軌跡便不再相同,最終是背道而馳。
文洪來自於邊遠的小縣城,而汪健卻算得上是省城的幹部子弟,兩人都是家中的長子,只是汪健並無兄弟姊妹。不同的家庭出身和教育環境,塑造了兩人不同的思想意識和性格特點,似乎已經爲他們之後的人生道路埋下了伏筆。
文洪性格好靜,自小就受父親的薰陶,喜愛中國的古典文學,自然也接受並恪守着傳統意義上的個人美德。文洪對於情感看得極重,這也就決定了在他的身邊會發生一次又一次的感情波瀾,有時甚至於把他推向了絕望的邊緣,這正是他的弱點之所在。文洪對警察的職業是一種發自內心的熱愛,熱愛到只要能幹這一行當,提不提拔都無所謂的地步。
而汪健則是個閒不住的主兒,自小父母對他的妖慣和縱容,使他養成了獨立好動的性格,他的生活都是以自我爲中心的。汪健對自己的目標和追求非常執着,有時甚至會使用一些見不得人的手段,當然也就不會顧及到別人的看法和感受。在與方雨筱相愛之前,汪健一直有一個極大的缺陷——從沒有試過給予別人真摯的感情,這也是文洪與汪健兩人最大的不同
。
不管是不是性格上的差異,在現實生活中,如果說文洪是一步一個腳印地走,那麼他汪健則總是想着能飛奔起來。
在刑偵大學成爲同學後,文洪對汪健是特別地信服和敬佩,並一直把他當成自己最爲知心的好朋友,乃至於畢業的時候,文洪正是聽從了汪健的勸說才決定來南方發展。對於汪健取得的成績和進步,文洪是打心裡替他高興;而對於汪健辭職以後的路,他卻又是無比地擔心和憂慮。汪健對文洪的心態則有些灰暗。儘管兩人一向都是“親密無間”,可汪健並沒有在內心深處把文洪與自己等同起來,他只希望文洪永遠處於自己之下,充當扶花的綠葉,卻難以接受文洪有什麼地方超越了自己。當年,汪健告訴文洪自己提拔的消息,結婚初期邀請文洪夫婦到他的豪宅,都完全是出於一種炫耀的心態。而在精度射擊這個項目上,汪健一直沒有超過文洪,心裡便感到特別地難受。在得知文洪生了女兒後,汪健也受到了不小的刺激,說實話當時他的心裡對孩子是渴望而不可及,所以非但沒有替文洪高興,反而感覺自己的生活已經出現了明顯的缺陷,文洪邀請他時當然也就找理由拒絕了。文洪當了刑警隊副隊長之後,就更是引發了汪健強烈的忌妒之心。
如果沒有方雨筱的出現,汪健可能會在自己原本想象的那條路上繼續走下去,不管結果怎麼樣,他汪健都肯定是個簡單的負面人物。而方雨筱對汪健最大的影響,就是讓汪健知道了什麼是真摯的感情,進而喚醒了一顆近乎麻木的心靈,汪健似乎正是在這個時候,才真正地長大了。當年,文洪的愛人離去時,汪健對文洪的表現和話語根本無法理解;而當方雨筱離開他時,汪健才真真切切地體會到了文洪當時的心情。
只可惜,當汪健醒悟的時候,那殺人、販毒的惡行他已經做下了
不少,洗心革面這個詞,已經對汪健沒有什麼現實意義了,汪健所面對的,就是怎樣走完自己的剩餘之路。
自從汪健離開了警隊,他就有很多事情是文洪不知道的,汪健根本沒有辦法和他明言。就算是汪健重新審視自己並決定該如何走下去之後,兩人的情況依舊如此。可今天文洪臨走時所講的那番話,又讓汪健思索起了自己的這個決定。
“我的行爲當真是無正義性可言?”
方雨筱也曾經說過,這個社會需要良好的秩序,而文洪則提到了社會規則,應當說兩人的意思相近。規則也好、秩序也罷,我汪健明白,黎成雄等人也不是不懂,可黎成雄他們的行事,哪裡就符合規則秩序了?你文洪棋下得不錯,想必也明白這個道理:我處處按行棋規則走,而對手卻不受此約束隨心所欲,這棋如何能贏!
“我現在的決定,不是在補償自己犯下的過錯,也不是要向別人證明些什麼。別人對我的評價是正是邪、是奸是惡,我都不在乎了。對於一個已經犯了死罪的人來說,我汪健已經沒有了改過的機會,又豈能簡簡單單地來個投案自首,將這有用之身就這麼毀了?文洪也知道我愛看武俠小說,那裡講究的是‘快意恩仇’,以後的路,還得我自己去走。不管這條路是長是短,最起碼我能讓自己的內心得到平靜和祥和。”
“文洪是個不可多得的知心好友,但很顯然他已經對自己產生了某種懷疑。等到自己大事一了,真該把一切都告訴了他。”想到這裡,汪健嘆了一口氣,便又把思緒轉到了東江倉庫。
汪健不希望文洪現在對馬頭兒採取什麼措施,因爲自己唯一的線索也在這馬頭兒身上,而且截止目前仍是一無所獲。而文洪那邊,在提取了三個馬姓工人的資料後,竟真的沒有再到這東江倉庫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