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文洪下班剛推開家門,五歲的文婷婷已經在門口等着他了。
文洪連鞋子都沒有換,便一把抱起了婷婷,在她的臉上親了一口,這才問道:“跟爸爸說說,今天幼兒園裡又發生什麼大事情了?”
自從文婷婷上了幼兒園,父女二人一起聊幼兒園裡的趣事,似乎已經成了他們見面時的必修課。每次婷婷一本正經地講起發生在幼兒園裡的“大事”,都會把文洪逗得哈哈大笑。
婷婷見爸爸問起來了,也就嘰嘰喳喳地講開了。先是在中午的時候,她給休息的小朋友讓出了位置,接着是下午與小朋友們一起騎木馬,之後又提到早上某某小朋友到了幼兒園就哭着不讓媽媽走,文洪是一邊聽一邊大笑。等婷婷那完全沒有時間邏輯的故事全部都講完了,文洪這才問道:“婷婷乖,到了幼兒園不再纏着媽媽了,還知道主動給小朋友讓位置。你想讓爸爸給你什麼獎勵啊?”
“我要吃餅乾!”文婷婷嬌聲地說道。
文洪愣了一下,臉上的笑容卻慢慢地消失了,隨即涌現出了一陣的愁思。郭靜萍本來在旁邊正聽高興、看得起勁,忽然發覺文洪情緒有異,心下奇怪。她忙從文洪懷裡抱過婷婷,拿了一包餅乾哄她,眼見着文洪默默地走進了書房。
有時人的記憶連自己都無法理解,女兒想要餅乾吃,文洪卻一下子想起了鍾曉惠。也許是因爲文洪有生以來第一次收到女孩子的禮物,就是鍾曉惠給他的那盒進口餅乾吧。如今,鍾曉惠離開他差不多十年了,可也說不清是怎麼回事,往往在毫無徵兆的情況下,文洪會猛地想到她。每次回憶泛起,鍾曉惠那音容笑貌都格外的清晰,只引得
文洪心裡一陣陣的酸楚。
到了書房,文洪輕輕地從櫃子裡拿出那個四周已經被摸得掉了漆的餅乾盒,揭開蓋子,裡面那張卡通畫已經有些泛黃了。唯有上面畫的兩個小娃娃依舊是天真爛漫——男孩手裡拿着個海星,女孩手上拉了個氣球。彷彿文洪與鍾曉惠曾經擁有過的幸福時光,已經定格於這幅卡通畫上。
“人都走了這麼多年了,你還是放不下嗎?”也不知什麼時候,郭靜萍已經站在了門口,婷婷正在她身後的客廳裡擺積木。
對着自己的妻子女兒思念自己的初戀情人,這怎麼說得過去呢?文洪感覺訕訕地很不好意思。“靜萍,我……”他想找個理由,可思念和回憶卻永遠都是沒有理由的。
“我理解你。也真難爲你了,這麼長時間心裡還裝着她。如果曉惠在天有靈,也會被你感動的。”
“靜萍,剛剛不知爲什麼,婷婷說要吃餅乾,我卻突然想起了曉惠第一次送我餅乾時的情景,這心裡就感到非常地難過。”
郭靜萍笑了:“我明白。我也正奇怪呢,怎麼和婷婷有說有笑的,忽然間就變了神情。”
文洪嘆了口氣:“人是有感情的動物,這正是其可貴之處。我不知道別人怎麼樣,只是自己對感情實難割捨。想想當初,要不是遇到了你,我還真不知道怎樣才能走出那片情感的蠻荒之地呢。”
“文洪,那一年我聽你講曉惠的事情時,我就有一種感覺,你這個人太重感情了。現在和你生活了這麼多年,你在對待感情方面絲毫沒有改變。我不是說你這樣不好,但是最起碼感情就是你的一個軟肋,你可千萬別成了感情的奴隸。就拿你的
工作來說,不知道要面對多少居心叵測的人,如果你因爲個人感情而不顧其他的方面,就很可能走錯路。我其實在這方面倒是很對你有些擔心呢。”
文洪笑了。他拉起郭靜萍的手說道:“你所說的不錯。”回想到南方後自己的工作生活,還真有好幾次差點就在感情方面出了問題。豐城花園案件失敗後的強烈自責、姚強最開始請自己喝酒時的念舊情結,特別是鍾曉惠離世時的精神打擊。而每一次感情上的波折,都會讓文洪的內心起起落落很長時間難以平復。就算是現在,他仍是無法正視老家的鄰居、那個自小就當成妹妹一樣的許冬梅。
一想到許冬梅,文洪問了郭靜萍一個自己想了很久的問題:“靜萍,你覺得冬梅和周恆會不會重新走到一起?”
郭靜萍與許冬梅也只見過幾次,很多事情也都是聽文洪講給她的,所以之前真還沒有想過這個問題。現在聽文洪一問,郭靜萍仔細地琢磨了一番,這纔對文洪說:“這兩個人當初吵吵鬧鬧的,其實都不是什麼大事。現在她們兩個也都沒有另外找人,我倒是覺得如果有合適的機會,兩下牽一把,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文洪聽了點了點頭,似乎正在思考着什麼。郭靜萍一見,便明白文洪想要幹什麼了。她馬上提醒道:“你要是能夠幫他們一把,這當然是件好事。不過,我的話可講到頭裡,你現在去做好人,萬一他們兩個復婚了卻又來個‘舊病復發’,你就純粹是在“和稀泥”,那時你可就成了裡外不是人了。”
文洪微覺詫異地看了看郭靜萍,自己並沒有說什麼,怎麼她就猜到了?或許這就是人們常說的愛人之間潛移默化的一種默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