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凌對這官職毫無概念,不過五品官的官職,聽起來似是不錯。看陸文遠高興的模樣,想來以秦憶這麼小的年紀,就能當上五品,應該是十分難得的了。
“那孩子,心術正,能力強,品行佳,更難得的是對你一心一意,不可多得,回零陵後,你們還是早些成親吧。免得有人老打歪主意。”說到這裡,陸文遠的臉色沉了沉。
“是。”江凌應了一聲,心裡卻苦笑一下。秦憶又升了官,這個香饃饃更香了。就算她跟秦憶成了親,那些想方設法做他平妻或是妾的人,應該不少吧?雖然秦憶比較可信,但各種下三濫的手段防不勝防。幸虧陸文遠認了她,讓她有了靠山。只要陸文遠不高興,那些人不敢亂動。否則這門親事,還真不知會生出多少事來。
此時阿生已帶着秦憶來了,三人便坐下來一起吃飯。雖說江凌與秦憶這樣坐在一起甚不合規矩,但陸文遠向來是特立獨行的人,出門在外一切從權,他不在意,秦憶自然不會反對——他巴不得時時能與江凌在一起。而江凌骨子裡仍是現代人,跟男人在一桌吃個飯,實在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這段時間,很辛苦吧?”陸文遠接過入畫手中遞過來的飯碗,問秦憶。
秦憶笑了笑,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習慣了。”
秦憶是客,也是朝庭命官,入畫打了第二碗飯,遞給了秦憶。秦憶也不推辭,接了過來,卻順手放在了江凌面前。
江凌訝然地擡頭看了他一眼,目光裡有着歡喜和微微的嗔怪。這傢伙,便再心疼她,也不用在陸文遠面前做得這般明顯吧?想到這裡,她不由得看了陸文遠一眼。待看到陸文遠眼睛盯着桌前的那碗飯,眼裡卻隱隱有笑意,她不由得又瞪了秦憶一眼。
這一嗔一瞪的兩眼,秦憶卻把它們都當成了媚眼,心裡受用得緊。接過入畫遞過來的第三碗飯,心裡樂開了花,臉上卻是不動聲色。
“來,都吃吧。”陸文遠見阿生把原來扣在菜上的盤子都掀開了,開口道。他平時吃飯是不說話的,但此時看到秦憶對江凌體貼有加,心情大好,不由得囉嗦起來。自己夾了一筷紅燒魚,嚐了一口,點頭道:“味道不錯。”又叫秦憶:“趁熱吃。”
秦憶跟陸文遠吃過好幾次飯,沒有一次像現在這般,慈祥得如自家的爺爺。當下受寵若驚地應了一聲,伸出筷子去夾魚。
江凌看了,忍了又忍,終是忍不住,伸出筷子去,攔住秦憶,小聲道:“這魚你不能吃。”說完轉身陸文遠,“祖父,秦憶到京城執行任務時,腿上受了傷。這魚好像是發物,不能吃吧?”
“受傷了?”陸文遠擡起眼來看了秦憶一眼,點頭道:“那吃肉吧。”
“是。”秦憶應了一聲,瞥了江凌一眼,那一眼裡的溫柔怎麼也遮不住。
吃過飯,陸文遠留下秦憶:“你給我講講京城的情況。”
江凌只得帶着入畫回房,打發她去吃飯,自己拿了一本書坐在房裡,等着秦憶出來。
可這一等,就等了大半個時辰。直到天色全黑了,入畫吃了飯又洗了澡,秦憶才從陸文遠的屋裡出來。
這個時候,再叫秦憶到自己房裡來,在這人來人往的院子裡,實在是不明智之舉。江凌思忖半天,還是叫入畫到門口,把他叫進了房:“我看看你的傷口。”
“敷了藥,挺髒的,別看了。我讓手下給換換藥就行了,不用擔心。”秦憶卻是不肯。
江凌一瞪眼:“哪來那麼多廢話,坐下吧。”
有心上人撫傷,自是一件幸福的事。秦憶原來是擔心江凌看了噁心——閨閣小姐,看到這些猙獰的傷口,沒有不噁心害怕的。不過,在秦憶心裡,江凌自然跟那些女子是不一樣的。所以此時見她堅持,便樂滋滋地坐了下來,把褲腿挽起。
“你都有傷口,還跟他們到河邊洗澡。”想起這事,江凌又忍不住嘮叨。
“這點傷口,不算什麼。以前在邊關,還要重的傷,照樣沒事。”秦憶滿不在乎地道。
“那不行。以前我不知道,沒看見,你怎麼都可以。以後你歸我管,自然得聽我的,該注意的地方就得注意。”江凌一面說,一面伸手將他的傷口解開。待布條解開,她不禁倒吸了一口氣。從腳裸到膝蓋後面,整條小腿從上到下被刀割了一個大口子,雖然傷口包了藥看不見有多深,但從傷口外翻的情況來看,顯然傷得不輕。
“你說你,怎麼這麼逞能。在京城多呆上幾天,等傷口好一些再走不行嗎?這麼熱的天,如果傷口發了炎,是會危及性命的你知不知道?”看着這麼重的傷口,江凌想想他總是滿不在乎的樣子,越想越氣,忍不住數落道,“這麼重的傷,還去河裡洗澡,你不要命了?”
秦憶一把握住她的手,聲音低沉,帶着滿滿的感動:“凌兒,除了我母親,從沒人這麼嘮叨過我。”
江凌心裡有氣,纔不受他的蠱惑,一把將他的手拍開:“你要是再這麼不愛惜小命,以後我就不理你了。”
秦憶樂滋滋地應道:“是,娘子,我知道了。”
“胡叫什麼”江凌低聲喝道,瞪了他一下,又回頭瞥了入畫一眼。爲了不讓別人說閒話,她特意將入畫留在了房間裡。
看着傷口,江凌猶豫了一下,擡起眼來看着秦憶:“要不,叫我祖父給你看一看,開個藥方。我們帶了些藥來。”
秦憶本想說不用,待看到江凌的目光,及時地把話吞了回去,從懷裡掏出一個藥盒,遞給江凌:“這是軍中的金創藥,是大唐最好的傷藥。你看看,如果還要再開藥方,那就開吧。”
江凌接過來打開藥盒,又聞了聞,點點頭:“行吧,就用這個藥。”說着,從懷裡掏出個小瓷瓶,將裡面的水淋在傷口上,洗淨被血染紅了的藥膏,再從藥盒裡挖出藥,小心地抹在傷口上,用布條將傷口重新包紮好。
“凌兒。”秦憶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江凌,眼裡的柔情能滴得出水來。
“嗯?”江凌擡起眼。
“謝謝你。”秦憶低聲道。
“傻瓜,謝什麼?”江凌莞爾一笑。
心裡的話,秦憶沒有說出口。作爲一個在刀口上舔血的軍人,能找到一個女子,肯這般不怕血不怕髒的親手給自己療傷,在他們這些當兵的人看來,是一件最幸運也最幸福的事。
江凌把那瓷瓶遞給他:“你既未發燒,藥就不用吃了。把這瓷瓶裡的水喝了。”
“這是什麼水?”秦憶接過,打開蓋子聞了聞。
“你別管,只管將它喝了。現在喝”
江凌給的東西,就算是毒藥秦憶也會毫不猶豫地喝下去,更何況是水?當下仰起脖子,“咕嘟咕嘟”,三口兩口就喝了個精光。
“好了,回去休息吧。”江凌接過瓶子。
秦憶看了站在那裡有些彆扭的入畫,無奈地站了起來,交待一聲:“你也早些休息。”戀戀不捨地走了出去。
“睡吧。”見他出去,江凌回頭對放畫道。兩人把東西收拾了,分頭睡下,一夜無話。
雖然陸文遠只是去查看災區的田地受災情況,但他心繫災民,心裡憂患,日程自然安排得緊。第二天一早起來,匆匆吃過早餐就趕路,中午也是在小鎮上隨意地吃了一些食物,到得下午酉時初刻,就進入了岳陽地界。
“大人,再往前走,就是水患嚴重的地方了,恐食宿都成問題,今晚還是在此歇息吧。”秦憶看了看前方,向陸文遠道。他從襄陽回來,知道岳陽鬧水患,繞了道避開了往回趕,所以岳陽那裡的災情如何,他並不清楚。
陸文遠幾十年來,這類事件處理過不少,豈有不知前方是何狀況的道理?當下默默點了頭,讓王越去找了個客棧住下。
雖然只是到了岳陽邊界,在這小鎮上就能感受到一種沉重的氣氛。陸文遠心情不好,再加上年紀大了,大熱天裡日夜趕路,江凌怕他身體吃不消,親自下廚,用空間水給他做了些飯食,這才放下心來。
次日再往岳陽方向趕時,大家臉上的表情越來越沉重。這地方被水淹過,不光四處荒蕪,時不時還能在路旁看到被大雨沖垮的房屋,甚至在慢慢消下水去的溝渠裡,看到被淹死的屍體。越往前面走,這種情況就越嚴重。一些沿途的村鎮,都成了一片廢墟。
“難民。”這天走到中午,前面傳來王越的呼聲。
江凌拉開車簾,往前面望去,果然看到前方几百米處大概十幾個衣衫襤褸的人在路上走着。
陸文遠沉吟片刻,吩咐道:“準備些糧食,路過時留下。不過不要太過靠近。”
“是。”大家應了一聲,動聲準備。
江凌也知道,這些人必是家園被毀,前往岳陽去逃生的。但不知是否染有時疫,自己這些人能做的,只能給一些糧食,讓他們能支撐到岳陽去。
(謝謝yingying1979和落燕閑居打賞的棒棒糖,謝謝破曉的書的粉紅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