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婆子聽了周夫人這話,面面相覷地看了一眼,反應過來後嘴角都抽搐着,差點忍不住笑起來。
桃紅可是被氣着了,冷哼一聲道:“你是哪個府的夫人?”
周夫人可不認得桃紅,也沒看見桃紅剛纔是從門前迎上去的,心裡還奇怪李青荷身邊怎麼忽然冒了一個丫環出來。不過她也懶得想那麼多,根本都不答桃紅的話,看着李青荷皺了皺眉道:“江夫人,你以前也算是有些身份地位的人,怎麼家裡賣了家產房屋、搬到鄉下住後,連個下人都不會管了?主人家說話,丫環插什麼嘴?莫不是你沒錢買丫環,從哪兒花幾文錢僱來的野丫頭?”
“哦?哪個連下人都不會管?哪個是幾文錢僱來的野丫頭?”桃紅正待說話,門裡卻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話聲剛落,頭戴玉飾金簪、身穿繡錦襦裙的秦夫人扶着柳綠的手,緩緩從門裡走了出來,後面還跟着同樣打扮得華貴高雅的趙刺史夫人。
一看兩位夫人忽然從門裡出來,周夫人嚇得腳都有些發顫。這兩位夫人,雖說將軍夫人只見過一面,但趙夫人的脾氣她是知道的。這位夫人看上去溫柔和氣,但骨子裡卻是個強硬之人,最看不慣別人無禮。且不說今兒這事是對是錯,但在望江樓門前呵罵鬧事,卻是個觸犯刺史夫人大忌的行爲。不過看兩位走出來的情形,剛剛說話的應該是將軍夫人。這位夫人看上去和藹可親,應該會比趙夫人好說話。將軍夫人的面子,刺史夫人應該不會不給吧?再說,她不過是喝罵了一個沒錢沒勢的村婦,看在同是官宦夫人的份上,想必這兩位夫人也不會太過深究。
想到這裡,周夫人鬆了一口氣,生怕劉夫人先幫着李青荷說話,於已不利,趕緊諂笑着走上前去,深施一禮道:“趙夫人、秦夫人,妾身是府衙周錄事家的夫人。只因一個沒有得到請帖的村婦一直跟在妾身的後面,想要混進望江樓裡去,而劉夫人還幫着說情。妾身想着,二位夫人所在的貴地,又豈是什麼村夫民婦都能進的?所以幫着勸了她幾句,還給了十文錢讓她到外面茶樓去看熱鬧。卻不想這村婦的丫環缺少管教,未經主人允許就頂嘴衝撞,妾身這才說話大聲了些,驚擾了二位,還請二位夫人見諒。”
秦夫人看着周夫人,眯着眼睛輕笑了一聲,道:“我倒不知這條路沒有請帖的人就不能走。我今兒也沒請帖,卻也走了,周夫人莫不要說我跟着你混進望江樓呢?我今兒請的一位貴客裡,還真就沒發請帖,因爲我們是一家人,用不着發那勞什子外道的東西。至於今兒的望江樓誰人能進誰人不能進,這個恐怕也是我跟趙夫人的事,實在用不着周夫人操心。還有,周夫人說出言頂撞的丫環,可是那一位?”說完,她指了指桃紅。
周夫人被秦夫人這夾槍帶棒的話語說得臉都白了,也不知自己哪裡錯了,惹得將軍夫人如此惱火。看着秦夫人向桃紅指去,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這位,可是我的貼身丫環。周夫人說不會管教下人,莫不是說我?幾文錢僱來的野丫頭?哼,說句託大的話,前年在京城,有一個八品官欲要娶我這丫頭做正妻,我這丫頭都沒看上他。周夫人,你丈夫現在只是從九品吧?”
周夫人原來是臉色發白,現在卻已是渾身打顫了。罵周夫人不會管教下人,又罵周夫人的心腹丫環是野丫頭,這秦夫人要是記恨上她,讓她丈夫從九品到什麼品都不是,也不是什麼難事。想到這後果,她囉嗦得說不出話來。
秦夫人接着走到李青荷面前,深深施了一禮,滿臉愧疚地道:“妹妹,姐姐對不住你。這都到了自家地盤,還要讓你受外人欺負嘲諷,姐姐真是無地自容。”
這一聲“妹妹”,猶如一聲驚雷,把本已面色發白渾身發顫的周夫人驚得一呆,腦子裡一片空白。
秦夫人這是讓自己踩着她的面子上位,李青荷自然不會辜負她的這一番好意,伸出手來扶起半蹲着行禮的秦夫人,笑道:“姐姐不必多禮。都是那些勢利小人的錯,跟姐姐可沒有半分關係。”
直到這時,站地後面一直默不作聲的趙夫人,這才走過來笑道:“江夫人,今兒是我跟秦夫人作東,讓你受了委曲,道歉之事自然少不得我。剛纔之事,還請江夫人容諒。”說完,也向李青荷福了一福。
這下不光是周夫人全身發顫,便是劉夫人的心裡也都一凜,看向李青荷的眼神全是震驚。李青荷倒底走了什麼好運,讓零陵城兩位權利最高的夫人都跟她行禮道歉,將軍夫人更是跟她姐妹相稱
這時秦夫人又轉向桃紅,喝道:“枉你跟了我幾年,平時做事也能幹,今日不過是讓你出來看看江夫人到了沒有,好喚我出來相迎。如今連這點事都做不好,要你何用?”
桃紅上前一步就要跪下,卻被江凌一把攔住,轉身笑道:“伯母,您別再生氣了,氣壞了身子,我跟我娘可是過意不去。這事也原不是桃紅姑娘的錯,您消消氣,不要責怪她了。”說完走上前去,摟着秦夫人的胳膊搖了搖,“好不好?”“
秦夫人“撲哧”一聲笑了起來,用手指點點江凌的額頭,笑道:“你都來說情了,我能說不好麼?”緩和了語氣對桃紅道:“罷了。看在凌兒的面上,且饒你這一回吧。”
“謝夫人,謝謝江姑娘。”桃紅對着她們福了一福。
“走吧,我們進去。”秦夫人看趙夫人跟李青荷寒喧完畢,笑道。
李青荷招呼了劉夫人一聲,正要一起進去,只聽身後“撲通”一聲,衆人一愣,轉過身來,卻是周夫人,直直地跪在了她們面前,滿臉的悔意。
“周夫人、趙夫人,妾身愚鈍,以至犯下大錯,衝撞了二位的貴客,還請二位夫人責罰。”
秦夫人看了她一眼,道:“你今天衝撞的是江夫人,可不是我和趙夫人。跟我們賠禮道歉,周夫人不覺得跪錯了方向麼?”
原本官場裡就講究個含蓄,講究個留有餘地。就像將軍府和刺史府現在爭權爭得厲害,但秦夫人跟趙夫人還得樂意融融,保持表面上的和睦。所以周夫人這事,本來按秦夫人的脾氣,便是連火都懶得發的,直接不理這人便是了,適當的時候,給丈夫吹吹枕頭風,打壓打壓這看不上眼的東西便是。但今天她說話如此露刺,也是爲了給李青荷出氣的意思。否則李青荷當面被人諷刺了,你連個狠話都不說,豈不是讓她心涼?
聽話聽聲,鑼鼓聽音。周夫人聽秦夫人這意思,只要李青荷不生氣,今兒這事就算過了。她也知道李青荷有些心軟的特點,趕緊轉向李青荷,伏了一下身,痛哭流涕道:“今兒妾身有眼無珠,衝撞了夫人,還請夫人看在相識一場的份上,原諒妾身吧。”
李青荷本來就不想再與她計較,這會兒兩句軟話一說,她嘆了一口氣,上前扶起周夫人,道:“行了,起來吧,沒事了。”
有李青荷這句話,周夫人卻不放心,擡起頭來又看了看秦夫人和趙夫人,跪在那裡並不動彈。秦夫人揮了揮手,淡然道:“行了,趕緊起來吧。”說完轉過身去,跟趙夫人一道往門裡走去。
古人對下跪沒什麼感覺,但江凌卻不一樣。雖然周夫人對她們諷刺挖苦時,她極爲氣憤,所以這才接過那十文錢,準備到望江樓時再當衆還給她,給她回擊一下,好出出心頭這股鬱氣。卻不想這位就直接跪到了地上下跪,這對現代人來說是極嚴重的事,殺人不過頭點地,爲了尊嚴,就算死也是不能下跪的。所以此時江凌覺得,這口氣出得爲免太大了些,倒叫她心裡有些不忍。
見秦夫人她們轉身進門,她落後一步,從懷裡掏出那十文錢,塞進周夫人的手裡,道:“總還有十文錢的交情,我會幫你說說情,勸秦伯母消消氣。”說完,趕上一步,扶着落在後面的劉夫人進了門。留下週夫人呆愣愣地拿着那十文錢,跪在地上半天沒動彈。
“江夫人,江姑娘。”一進門,就看到趙微雨和秦心都立在門裡的小廳內。剛纔李青荷被諷刺,秦夫人與趙夫人在門廳裡也是聽得明白,擔心兩個小輩出去讓李青荷尷尬,這便將她們留在了小廳裡。此時見她們進來,又互相見了禮。
“行了,我們上樓去吧。龍舟賽不久就要開始了。”秦夫人道,又轉身笑着招呼劉夫人,“劉夫人請。”
對於劉夫人剛纔護着李青荷,她也是很感激的。便是趙夫人,也覺得劉夫人仁義。俗話說:妻賢夫禍少。有這樣的一位夫人,想必她的丈夫人品也差不到哪裡去,有機會,倒是可以看看這位劉夫人的丈夫才學如何。
幾人緩緩上樓,剛一冒頭,江凌就聽到樓上的說話聲靜了下來,繼而便有善逢迎的夫人上來跟秦夫人和趙夫人說話,又跟李青荷與劉夫人打招呼。
跟着往前走着,無數的議論聲悄悄響起,被耳力非凡的江凌聽在了耳裡:“這不是江家夫人嗎?她們家不是破落了嗎?怎麼今兒穿了綢緞衣服,出現在這裡?還是兩位夫人親迎上來的?可真是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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