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子裡一片空白,雪白的世界裡靜靜地飄舞着雪花,雪精靈穿着雪白的衣裙緩緩與我靠近,她向我伸出素淨的手,嘴角微微揚起,我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
就在與她雙手交握的那一瞬間,原本模糊的面容變得清晰,她清澈的眸子裡閃着憐憫與哀傷,就好像能夠明白我的感受一般,她黛眉青絲,籠罩着猶豫的雙眼,秀鼻紅脣,美得像朵花一樣的人,驚弦的名字差點就脫口而出。
猛然睜開眼睛,我坐在一塊仙石上茫然地環顧四周,仙霧繚繞,滿目的綠意,直到看見一襲白衣的女子,我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回到冥淵了,我悵然若失,也許,驚弦已經變成了一隻綠精靈,那樣也好。
仙花將一個用藤蔓編織而成的花環戴在頭上,回頭看着我天真無邪地笑:“好看嗎?”
我走到她面前與她對視,我凝望着這個外貌與自己一樣的女子,她就像是初生的嬰兒,簡單幹淨,乖巧出塵,她清澈的眼睛裡倒映出我悲傷的臉,她疑惑地望望我又擡眼看了看頭上的花冠,我伸手將花冠扶正:“你叫什麼?”
仙花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意識到了什麼似的,眼中竟然帶着悲傷,就和我剛纔夢裡的那雙眼睛一樣生動,她搖搖頭:“他沒有給我取名字。”
這朵仙花已經開始有了情緒,她並不稱呼卓令哥哥的名字,而卓令哥哥作爲她的造物主也沒有給她取名字,這些都讓我驚訝。
讓我更驚訝的是,仙花的身體裡有耀眼的綠光溢出,綠光越來越亮,她的身體便越來越透明。我立刻意識到她頭上戴的那個花環其實是被施了還原咒的。
仙花笑着指着頭上的花環,說:“他送的。”
是卓令哥哥。
我回來了,這個替身也就不能再出現於人前…可是爲什麼?我難過又懊惱地望着身後的來人,他雙手背在身後,站成了一尊雕像似的沒有表情,沒有言語。
仙花收斂了燦爛的笑容,轉過身去看卓令哥哥,她的身體在慢慢消失,我卻在她轉身的那一刻看到了她眼角的一片晶瑩。
她也是有生命的,她甚至有了感情,卓令哥哥花了那麼大氣力創造了她,卻又不費吹灰之力將她毀滅,是不是太殘忍了…
一滴眼淚落到我的臉頰上,冰涼的,我當初的一滴眼淚鑄就了仙花的情種,如今仙花又將我的眼淚還給了我,她恢復了真身落在了卓令哥哥的手心裡,這朵可愛又可憐的碧綠的小花,因爲缺失了仙根,一點點枯萎了。
卓令哥哥的神色黯然起來,默默地將仙花收進懷裡,他說:“木槿,不是我狠心要讓你目睹這麼殘忍的畫面,是她自己要求的。”
我捂着臉蹲在地上,只會說:“對不起。”
“木槿,既然都已經決定回來,你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
“回來,是爲了你,但是即使回來了,我還會在這裡繼續等他。”
我將胳膊埋在膝上,看不見卓令哥哥的神情和動作,只是在安靜了好久之後才又聽他說:“人人都以爲自己的一生千丘萬壑,輾轉行來閱盡了世事風光,其實再多的經歷,悲歡離合四個字就可以概括,再深的糾葛也逃不脫愛恨情仇的漩渦,我們雖然是仙家,卻和凡人一樣普通。”
我擡起頭看他,他的眼神看着遠方,面無表情,嘴角緊抿,我才發現抿起嘴角這樣小小的動作並不是一個習慣那麼簡單,是因爲他的傷心和難過得不到解脫。
我們對於司珞的事情隻字不提,我坐在仙石上隨着心緒胡亂地撥弄琴絃,卓令哥哥靜靜站在一旁聽了一會兒便退出去了,外面還有人守着,他不能過多逗留。
仙花番外:
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誰,但是我不敢叫他的名字,雖然我們相處的時間還不到一天,但是我堅信自己無可救藥地愛上了他。
他用自己的血澆灌我使我成形,他不僅賜予我生命,還將自己的情感也無意灌輸給了我,所以從我睜開眼睛的時候,我就愛上了他,我依賴他,相信他,崇拜他。
他帶我去禁地見了一個人,我與那個人對視的時候十分驚訝,我天真的以爲自己是他獨一無二的傑作,原來我不過只是一個替身。
我望着那個女人飽含熱淚的雙眼,能感受到他的心裡同時也在默默流淚,我呆呆地望着他們,明白了自己因何而存在。
那個女人握起我的手,她的真心我能感受到,她比我真實,比我情感豐富,可能因爲我的情根就是來自於這個女人,我喜歡她也是無可救藥的。
他們離開後,我就一個人站在仙石上跳舞,像是在自娛自樂,我赤着腳不知疲倦地跳舞,我以爲他不會再來了,但他不久後還是來了。
他行色匆匆、有些狼狽,但是絲毫不影響他的威嚴,他看着我手裡捧着的木槿花,緊張地問:“她送上來的?”
我木訥地點頭,雖然不明白他們在玩什麼溝通遊戲,但是我知道他非常在乎她。
原來他無意間在這裡發現了一個秘密的缺口,可以偷看到人間百態,我陪着他一起看,可是我沒有他那樣的耐心,更多時候我在偷看他的臉,他總是抿着嘴脣,眼光深沉得可怕。
我看着他轉動着一顆乳白色的明珠,不知道他還有這樣一個東西,我非常喜歡這顆珠子,就問他:“可以送給我嗎?”
“不可以。”
他長長的睫毛一顫,眼睛裡有一點我從沒見過的光亮。
我以爲他永遠都是冷漠得讓人難以接近,他深深凝望着我的臉,我整個人就要被他吸進去一樣有些喘不過氣,他的神色瞬間黯淡,唯一的光亮也熄滅了,他有些失落,有些悲傷,但是沒有丟掉冷峻的面具,直挺挺地站起身。
我想一定是我惹他不高興了,但是我不敢再開口說話,只能靜靜地現在他的身後,直到他的神器飛來,這種氛圍才被打破,他格外嚴肅地對我說:“我必須要走了,你呆在這裡哪裡也不許去!”
我連忙點頭,目送他離開,我哪裡都不會去,我就在這裡一邊跳舞一邊等他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