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弦!”上官影一聲大叫飛身向前,揮劍朝黃狼的頭橫掃而去,‘哐’得一聲巨響,黃狼被震飛出去撞倒了一排銅燈。
上官影連忙去扶起驚弦,點了她肩上的穴道,眼光急且痛。
“公子小心!”鮮衣踉蹌起身一聲驚吼。
那黃狼徹底被激怒了,“我要爲弟兄們報仇!”它暴吼一聲便朝上官影撲過去,我一分神,仙力散泄,便被常老震開幾步。
再看上官影,一個急轉身,險險地避開了黃狼的惡撲和利爪。我又一次看見那雙桃花眼裡的盛怒,彷彿一樹金色的桃花染成了火焰。
鮮衣飛出的紅線正纏住了黃狼的一隻後腿,上官影得空正身一劍結束了黃狼的性命,利落地砍下了它的頭顱,熱騰騰的狼血濺了我一身,湖藍色的衣裙被染成紫色。
我怔怔地站在與原地,四周的火熊熊燒着,我的身子滾燙,眼眶也溼熱,面前的這個人好陌生,從內而外,除了那張臉,哪裡都不像是我心裡的那個人。
上官影流血的手掌緊緊握着金劍,血順着劍刃往下流,最後滴在地上,塵土立刻繾綣成一簇鮮豔的紅。上官影手腕一軟,劍柄滑不可握,斬雲劍落地。
鮮衣飛奔到驚弦的身邊,扶着她站起身來,聽聲音是哭了:“姐姐,你怎麼樣!”
“我沒事,公子,你還好吧!”驚弦關切地打量着上官影,確認他沒有受傷才放下心來,捂着肩頭再次傾倒,上官影接住了她。
“驚弦!”
“姐姐!”
我圍上前去,卻被突然現形的常老一把推開,他說:“丫頭讓開,讓老身來!”
我怔怔地將他望着,這個老頭子這會兒倒是一臉熱忱。
鮮衣則警惕地瞪着常老,張開雙臂擋在前面,護姐心切:“糟老頭,你又想幹嘛!”
“老身不想幹嘛,只是想救你姐姐。”現下常老的模樣已經沒有剛纔的那般可惡了,反而像位普通的慈祥老爺爺。
其實剛纔我與上官影聯手時就發現常老雖有意激怒我們動手,卻並沒有真正傷害到我們,過招時他也是一味在躲閃,難道這其中另有隱情?
常老嘆了口氣,說:“老身也是迫不得已纔出此下策,三年前玲瓏玉出現埋下亂世隱患,自上官長夫婦與狼王一戰之後,火神之仙靈突顯,囑咐老身出火神臺等待玲瓏玉開封的契機。而老身等的契機自然就是你們這羣孩子…”
這倒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既是如此,那前輩之前爲何又突變態度爲難我們?”上官影扶着驚弦的肩膀,指縫間的血直往下流,滴在 了腰間的姻緣玉上。
我即使已經知道上官影與驚弦的相互之間的心意,即使上官影只是司珞的轉世,即使自己已經做了就要離開的打算,可是看見眼前的景象還是不得不心痛。
他二人在姻緣玉上交匯的鮮血居然開啓了墓內室的門,墓室轟隆隆的一陣顫抖,大家一時都難以站穩腳步,整個空間此時已經被熱烈的紅光照耀,一切都被染紅,每個人驚訝的臉龐都紅得那麼生動。
我的心顫動不已,明白了,姻緣玉連姻緣,原來上官影這一世的姻緣就是連着驚弦了!呸!木槿,你這個自作多情,自以爲是的人!
常老感嘆道:“奇蹟!奇蹟啊!和三年前一樣,老身的猜測果然不錯,原來是上官長夫婦之間的愛激發了玲瓏玉的能量,如今,你們兩個又召回了玲瓏玉的能量!老身先前一併綁了你們三個,沒想到這個畜生的出現倒幫老身卻做了一個選擇啊!”
上官影也震驚道:“前輩的意思是?”
“你二人心意相通,血脈相融,所以才能開啓這道石門啊!救人要緊吶,你們快些讓開,讓老身爲驚弦丫頭療傷!”
四個人頓時都鎮住了,呆呆地讓開,眼神都渙散着,心裡想的不是一件事。
常老用一層火光將驚弦包圍,鮮衣戰戰兢兢地在一旁觀望。我立於一旁,覺得雙腳嵌進了泥藻中一般動彈不得,指尖亂顫,如今,我是以什麼立場、什麼身份站在這裡的?
上官影也是有些失魂落魄地立於一旁,他口中喃喃念道:“怎麼會…在鄧州時,她明明說…”
耳聰的我,眼皮一跳。
鄧州?在鄧州驚弦說了什麼?是啊,太多疑問了,那時候驚弦究竟怎麼中的妖毒,上官影又是怎麼被盜匪所傷,我全然不知,那時候,他們兩個究竟發生了什麼?
“姐姐!你終於醒了!”鮮衣喜極而泣。
我與上官影這才從思慮裡走出來,上前去看驚弦的傷勢。
還好,驚弦肩上的傷口已經癒合,只是因失血過多還很虛弱。她蒼白的小臉上掛着微笑:“多謝前輩相救…”
“不用謝,你受傷老身多少也有責任。”常老說着揭開了驚弦額上的青紗。
我幾人齊聲驚道:“前輩!”驚弦則習慣使然地伸手去遮擋。
常老呵呵一笑:“方纔老身爲你療傷時就發現你身上有一股極陰的瘴氣,我想應該出自水中之物,因此老身順道用極陽之火將它消退。驚弦丫頭,你將手拿開吧。”
驚弦望了望上官影,眼底依舊有些放不開,我握住她的手,說:“相信前輩吧。”
驚弦略一點頭,將手拿開。
鮮衣倒吸一口氣,欣喜道:“姐姐!你的臉…好了!”
驚弦有些無措地伸手去摸自己的臉,眸光顫動着,不知是怎樣的表情。
“太好了!”上官影拱手鄭重向常老一拜:“多謝前輩!望前輩原諒晚輩們的失禮。”
常老擺擺手,嘆道:“老身真的老了,差點弄巧成拙,如今火神交付的任務也已經完成,老身該回火神廟了。”說罷還看了我一眼,語重心長地說了一句:“小姑娘勇氣可嘉,不過執念太深反而誤事啊!”
我心一驚,不止一次有人這樣對我說了,大鵬護法,老遊神,剛要追問,常老已將化成一陣青煙消失了,黑暗的內室裡頓時也透出光來。
上官影高聲謝了常老,然後吩咐鮮衣留在外室照顧好驚弦,我陪同他入了內室。
我們從勉強容納兩個人經過的墓道里扶着潮溼的牆壁往裡走,突然想到上官影的手還在流血,於是用我的手絹爲他包紮起來。
上官影神色凝重,我明白,他歡喜,但他也害怕。
我的手忍不住顫起來。
“怎麼了?”黑暗中他的眼睛更黑。
“沒什麼。”我的喉嚨乾澀難耐。
走到墓道的盡頭,我們發現了一具猙獰的骸骨,是一隻狼,一把長劍穿透了這隻狼的胸膛,擊碎了肋骨深深地紮在了脊椎骨上。
那應該是上官長的劍沒錯了,我與上官影對望一眼,我從他眼中捕捉到了驚慌。
我突然拉住他的一隻手,想要告訴他其實他的孃親已經離世,可是我對着這張臉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他的聲音居然也有些抖,像是猜想到了什麼,他問我:“陌顏,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着我?”
我心虛地放開他的手,眯了眯眼,搖頭:“沒什麼,我們走吧。”
上官影遲疑地點頭,先我一步向裡走去。
我望着他的背影,心中難受。
你這一世註定要歷經坎坷,我無能無力,留在這裡也是多此一舉,等這件事過去,我便要回神界,只能遠遠陪伴着你了,人生這幾十載,你不會孤單,你身邊還有驚弦和鮮衣,還有爺爺,還有許多人。
通過狹窄的墓道,進入內室,空間一下子變得寬闊起來,內室頂部滿是奇形怪狀的巨石,四周的牆壁上都刻畫着神聖的文字與圖騰,記述着從盤古開天闢地到女娃採石補天,人類的活動包括火的使用…
圓形的高臺上只有一副漆黑的棺木——這本是火神的衣冠冢,長埋在地下的棺木卻突出地面,四周騰起煙霧,棺身雕刻着火炬的形狀,金燦燦的,十分顯眼。
我們凝神屏氣一步一步往上走,幽閉的墓室內迴響着
沉重的腳步聲。
突然,棺木四周燃起了一圈半人高的火焰。這個我是知道的,是一種保護措施——防止外人入侵破壞神靈的安逸,外來的威脅越大,火勢便越大。
大火燒了一會兒,火勢減小,可以隱約看見棺木上懸浮着兩個人,那女人孔雀藍的碎花衣裙與烏黑的長頭髮自然地往下垂着,男人的手緊緊地握着女人的手,他的肩上揹着兩把劍,其中一隻是個空劍鞘。
“爹!娘!”斬雲劍掉落在地,上官影神色激動、疾步向前,卻被猛竄上來的火焰逼了回來。
上官影伸出左手,斬雲劍飛身入手,我還沒來得及阻止,他已經悶哼一聲,舉劍劈了過去,劍氣颳起了一陣旋風。
意料之外的是,棺木周圍的火焰並沒有更加迅猛,而是瞬間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層透明的屏障,上官影的身體被彈了回來。他上前用手連續敲擊了幾次,看上去很懊惱,有些慌亂:“是很結實的一層結界,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