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秋末的笑容總是很勉強,看着司澤遠給關小雎夾菜,叮囑她好好吃飯不許挑食,一切做得都很自然,顯然是長久的習慣了。
“秋末,你也多吃呀。”關小雎察覺到白秋末的不自然,以爲她是不好意思,就笑笑說道:“他就是這樣的啦,總是怕我照顧不好自己。”
雖然很像是寬慰解釋的話,只是聽起來滿是炫耀的意味。
愛一個人的時候,不自禁地流露出來的甜蜜,哪怕是一句最簡單的話,也會沾了甜味;只是這樣的話在另外一個人心頭裡打轉,慢慢化成了酸澀。
白秋末低下頭,抿抿脣,幽怨地說道:“是啊……所以說他待你好啊……”
吃過了飯,關小雎去準備去後院那個給客人準備的小澡堂洗洗澡,房間就留下了白秋末和司澤遠。
“要喝水嗎?”司澤遠看白秋末想要起來,記得大夫說她應該多躺着休息不要起來走動的。
“嗯……”白秋末小聲地應了。
“這水太涼了,我去要些熱的來。”司澤遠不僅僅是去拿了些熱水來,還提了一個小暖爐過來:“……大夫說你體質比較虛弱,怕涼,現在晚上也挺冷的。”
白秋末似乎是沒有想到他會這樣關心自己,愣了一下,擠出一個笑容,說道:“還是留給小雎吧。”
“她沒事的,”像是想到了什麼,司澤遠頗有些無奈的樣子,說道:“她只要不踢被子就不會着涼。”
不踢被子就不會着涼嗎?白秋末在心裡咀嚼着這句話,思考它的含義。能夠那麼仔細地說出關小雎晚上睡覺的情況,想來兩個人已經……很親密了吧。
白秋末的睫毛在她的眼窩投下一片暗影,叫人看不清她眼底的神色,只是她抱着小暖爐的手有些泛白。
關小雎回來的時候,就覺得整個屋子的氛圍不對。
司澤遠像以往一樣在打坐練功,而白秋末則是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關小雎的頭髮披散下來,有些溼漉漉的樣子,身上也只是穿了一件單衣再披了一件外衣。客棧的留客不多,關小雎出去只碰見了燒熱水的廚娘。
“過來。”司澤遠的聲音溫柔平和,招手叫了關小雎過去。
關小雎看了看白秋末,見她好像閉眼睛睡覺了,就輕手輕腳
地走到司澤遠身邊,聽到司澤遠略不悅的聲音:“小丫頭,頭髮溼溼的也不擦一下,這天那麼涼,受了風寒怎麼辦?”
說着,拿起一旁乾淨的帕子細細地爲關小雎擦着她溼溼的頭髮。
微黃燈光,心愛的人爲女孩擦着頭髮,是多溫馨的畫面。關小雎歪着頭看司澤遠的側臉,他很認真地用帕子一小撮一小撮地擦乾關小雎的黑髮,像是捧着一匹最珍貴的錦緞一樣,動作輕柔而仔細,關小雎的整顆心都軟了下來。
是他啊,是他……幸好是他……關小雎眨眨眼,把快落下的眼淚又憋了回去。
“別這樣睡了,嗯?”司澤遠看關小雎的頭枕在他的大腿上,閉着眼睛一副享受的樣子。
油燈不是很亮,關小雎的臉上一片柔光,她的肌膚很白,洗過澡之後略微地帶了些粉撲撲的美,司澤遠知道這樣很不合禮數,但是……司澤遠的手輕輕地撫摸上關小雎的臉頰,輕聲說道:“乖,這樣睡會着涼。”
關小雎的皮膚很滑嫩,司澤遠有些怕他的手太粗糙磨紅了關小雎的臉。誰知道關小雎卻依舊閉着眼,還蹭了蹭司澤遠的手,翻個身把司澤遠的腰抱住了,頭埋在司澤遠腰間,聲音有些悶悶的小小的細細的,還帶了幾分迷糊和撒嬌:“就睡這裡了,不想動,不動了。”
司澤遠輕聲笑了出來,壓低了聲音說道:“是誰嚷嚷着要和白姑娘住一起,還說要好好照顧人家的,嗯?”
“唔……”關小雎還是不願意起來,懶懶地賴在司澤遠的懷裡。
“又是誰說的,嗯?白姑娘身體太弱,半夜要是起來喝水摔了怎麼辦,得在她身邊幫她倒杯水也是好的,嗯?”司澤遠用手慢條斯理地散着關小雎的頭髮,尋那些溼溼的頭髮用帕子慢慢地擦了。
“嗯……”關小雎揪緊了司澤遠的衣服,用頭在司澤遠懷裡亂拱,弄得司澤遠癢癢地笑了出來。
“好了,快起來,等會兒睡着了就着涼了,嗯?”司澤遠最後摸了摸關小雎的頭髮,不捨地鬆開了手。
司澤遠拍拍關小雎的背,輕輕地慢慢地拉開她環在自己腰間的手。
“哎呀!”關小雎騰地坐起來,撅着嘴,一雙水眸幽怨地望着司澤遠:“人家就想躺會兒嘛。”
“你乖啊,起來吧。”司澤遠笑着把關小雎拉起來
,幫她扯了扯衣服,說道:“白姑娘大概已經睡了,你還不快去睡,明天起不來叫人家笑話了。”
屏風外的甜蜜低語聽在了屏風裡的人耳朵,像是一把刀子一樣狠狠地剜着她的心。
牀上的人慢慢地把手蓋在自己的小腹上,眼角緩緩有淚滑過。
白秋末害喜的情況很嚴重。一張小臉白得嚇人,吃了東西不到一杯茶的功夫又吐了出來,連藥都吃不下了。大夫來看了幾回,只叮囑了不要下地,要好好吃飯,哪怕是吐了也要繼續吃。
司澤遠拿着一包梅子回來的時候,關小雎正哄着白秋末喝粥。
“……廚娘給她兒媳婦做的,你嚐嚐吧。”把那包梅子遞給了白秋末。
“謝謝。”白秋末低聲道謝,聲音小得像是說給蚊子聽的一樣。
司澤遠又拿出了一枚木簪子,不是很值錢的玩意,但是勝在新穎和精緻,雕刻在簪身的鴛鴦戲水圖案,還有簪頭的並蒂蓮。
“路上見了,知道你應該喜歡這些玩意,就買了回來。”關小雎接過那枚簪子,笑得很是滿足,空氣裡都能聞到甜味。
白秋末又吐了。
昏天黑地的,等白秋末再醒來的時候,大夫已經在和司澤遠他們說話了:“……這樣虛弱,恐怕孩子也保不住了……雖然是殘忍些,可到底大人的身子還是重要的吧?……我也沒有十成的把握能夠保得住這個孩子足月……七月已經是老夫最大的能力了……”
隔着屏風,白秋末又那麼虛弱,是斷斷續續地聽見了老大夫的話,白秋末的眼淚一滴滴地滲進了枕頭裡。
“小雎……”她拼了命去喊,聲音卻還是很小,幸好關小雎也擔心着白秋末,正想着過來瞧一瞧。
“怎麼了?”關小雎趕緊上前,摸了摸白秋末的額頭,果然摸到了一片冷汗。
“求求老大夫,這個孩子一定要保住……”白秋末淚汪汪地看着關小雎,說道:“這孩子,是他父親留給我最後的念想……”
關小雎聽了,直皺眉頭,難道白秋末竟然看上了那蔣禮?
“不,孩子不是蔣禮的……”像是知道關小雎的想法,白秋末再次昏迷過去的最後一句話就是:“孩子的爹,不是蔣禮……”
關小雎目瞪口呆,孩子的爹不是蔣禮,那是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