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這邊請。”
“哦，好。”
低頭看着自己一身湯汁，竺米沉重的嘆口氣跟着宮女的引領向前走去，剛做完全鵝宴的晚宴，卻因爲龍依的不小心灑了自己一身菜湯，不過在竺米看來，那哪裡是不小心，雖然他自己也弄髒了，可怎麼看都像是因爲看不慣楚堯奚又叫她坐到一起感到生氣而故意弄出來的。
唉～～何必呢，弄得自己也不好的下場，楚堯奚卻還是對他不溫不火的態度。
爲那男子的行爲感到既無奈又可悲，竺米再次沉重嘆着氣。
“大人裡面請，換洗的衣服已經在裡面準備好了，還有什麼吩咐請隨時傳喚奴婢。”
一路尋思着龍依的事情，竺米還沒有發覺自己被帶到什麼地方，擡眼望進屋內，屏風後熱氣繚繞，平時洗浴都是在芳霄閣裡有個小浴桶，竺米以爲其他地方應該是一樣的，不過現在看來，這個房間裡很明顯是一個大浴池，再擡頭看去，那牌匾上寫的正是千湯殿，更證實了竺米的猜測。
屋內芳香飄散，竺米信步走了進去，身後宮女慢慢關好門，竺米回頭瞧了一眼，隨即又環視起屋內，隱約能聽到水流動的聲音。
真是歹勢，整個一個溫泉湯池的感覺。
將髒衣服換下來，竺米拿起備在一旁的寬大浴巾走向屏風後面，就在她欲跨進池子當中時，這樣的動作卻停止了，因爲在距離她身側不遠的地方還有另一個人坐在裡面，煙霧彌矇看不清長相，偶爾霧氣散開的地方能瞧見對方細膩白皙的皮膚，竺米的膚質雖不算差，但若真同那人比起來，恐怕也只有手上能拿出來比比，畢竟對於料理師傅來說，對於手的保護必須是嚴謹的，而她更是處於一級保護狀態。
沒想到這裡還會有別人，竺米側過頭想要細細觀察那人，浸溼的長髮顯得她纖美嬌弱，這纔是如同出水芙蓉般嬌豔欲滴吧。原來宮裡還有這樣的美女，巴娥就算是出衆的長相了，可這女子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輕輕踏進溫暖的池水中，竺米依然側頭望着那女子，她似乎在想着什麼事情並未發覺她的存在，爲了避免之後帶來的尷尬，竺米輕輕咳了一聲，撩起暖水弄出水花。
“這真舒服啊。”
那女子似是發覺到什麼側頭回視竺米這邊，可就在二人對視看清彼此時，屋內卻發出兩個長長的驚呼聲。
“怎麼是你。”驚訝的站起身，竺米下意識的用浴巾擋住身子，可再看着對方一臉明知故問的表情，竺米這才發現重點不在這裡，不是該想着自己被人看光的樣子，畢竟對方也是女人，關鍵的問題是，會讓竺米有那種下意識擋住身體想法的這女子不是別人，正是一直以來看她不順眼的龍依。
爲什麼龍依會在這裡？
不對，怎麼看這人都是個女的啊，目光順着臉頰向下移，那水波當中隱約可見的地方不可能是假的……她，難道不是龍依？
這麼想着，竺米忽然就放鬆下來，重新又坐回池子裡，心裡暗歎，這兩日怕是被那龍依影響太多，纔會出現這種不切實際的想法，龍依怎麼會是個女的。
“你現在該不會在想本宮怎麼可能是女人吧。或者是想可能是跟恭親王一起來的我的皇妹之類的人。”
猛然側轉頭圓睜着眼望着對方，那熟悉的聲音，那傲然的語氣，又正巧說中自己的心思，竺米顯得有些慌張，“你，你在說什麼，呵呵，我們不認識吧？”
“哼，原本想讓你出醜嚇嚇你，沒想到真正嚇到你的卻是我這身份，本宮是否需要再介紹一次，我乃孝李王主龍依，川國第一公主。”
“……”龍依嬌媚又帶有挑釁的眼神回視竺米的慌張，似乎她的反應另她很是滿意，也不去計較她在回過神之後無禮的態度衝出去，獨自靠在池子的沿壁上愜意的閉上雙眼享受起來，想到竺米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那樣的表情，嘴角自然的彎起好看的弧度，可是不久卻又抿起了嘴，睜開的雙眼被霧氣縈繞的水潤，而眼裡卻是沉重的哀愁。
而竺米在聽到那女子真實證明自己身份時，一股前所未有的愕然傳遍周身，急急的穿戴好就奔向楚堯奚的寢宮，這時，楚堯奚剛剛回到寢宮準備批閱奏摺，就聽見門外小太監同竺米的說話聲。
她不是應該在千湯殿，怎麼這麼快就洗完了？
這麼想着楚堯奚命太監讓其進來，放下手裡的奏摺走到前室，就見竺米一頭微溼的長髮散在肩側，衣衫也像是隨意穿好的。
“呵，怎麼了，穿成這樣是準備讓朕臨幸你了？”她就這樣子一路走來的？
“纔怪。”
見楚堯奚看她的視線充滿曖昧，竺米也覺得不自然起來，下意識攏了攏身上的衣服走近他，“我問你，爲什麼龍依是女人？”
“看來你已經知道了。”
楚堯奚一臉鎮定的坐下，端起桌上的花生豬骨粥喝起來，“過來嚐嚐，這是恭親王爲了回敬宴席，命人做的，朕原本想等你沐浴回來之後送到芳霄閣裡，不過既然你自己過來了，就一起吧。”
“楚堯奚，現在不是吃的時候，我在跟你討論龍依的問題欸。”
“恩，朕知道，不過，龍依有什麼問題？既然你已知曉她女子身份，還有什麼不解嗎？”
“就是這個問題好不好。”走到楚堯奚身邊，忍不住被那桌上粥的香味吸引，竺米悻悻的坐下吃了一口才又道，“龍依是個女人，這問題還不嚴重嗎？你們誰都沒告訴過我啊，我一直以爲她是男的，甚至還以爲你……”
“以爲朕什麼？”見竺米說到這裡遲緩一下，楚堯奚笑起來，就知道她之前一定這麼想過，自己也是覺得好玩才一直沒有點醒她，“以爲朕是斷袖？”
“唔……這是你說的，不是我說的，欸，這個馬蹄糕很好吃啊。”
“恩，不過沒有你那藍莓鬆餅好吃，明日再做給朕吃吧。”
“哦……”發覺自己好像又被對方岔開了話題，竺米放下手裡的糕點瞪着對方，“喂，不要用飲食的話題岔開，龍依是女的，你們若是早告訴我，我怎麼可能會誤會。”
楚堯奚將竺米吃到一半的馬蹄糕送到自己嘴裡，又見對方似乎沒有察覺，暗笑着無奈的搖搖頭，“自始至終都沒有人說她是男子，只不過是一直男子打扮而已，而且，朕當初介紹你們認識時，的確有想告訴你，是龍依她不想讓人說罷了。”
竺米忽然沒有埋怨的理由，的確，自始至終他們都不曾說過龍依的性別，只說過她是川國王嗣，都是自己以眼觀爲實來判斷的，巴娥當初也否定了楚堯奚喜歡男人的事情，自己怎麼就沒反應過來，還一直被矇在鼓裡。
“你們，一定都把我當小丑看了吧，尤其那個龍依。”唉，再一次被對方笑話，可是爲何只有這次會覺得無比委屈，彷彿之前被龍依當做笑話都不算什麼，唯獨這一次，知道她是女子以後，心裡的慌亂以及挫敗分外明顯，餘光移向楚堯奚，看着他站起身的背影，竺米下意識的攥緊衣襟。
因爲知道龍依是女人，所以對方怎麼碰觸他才都沒有關係的吧。
也對，他又不是沒碰過女人，那種身體接觸又算得了什麼。
頭上忽然被壓蓋住，隨即竺米感受到一連串溫柔的動作從髮絲間傳至腦皮，冷不防打了個寒顫，擡了擡眼纔看到楚堯奚正用一塊棉布長巾爲自己擦拭頭髮。那強烈的心臟跳動感覺再次躍於表面，不禁低下頭，彷彿逆來順受般由着他那麼做，以圖暫時掩飾住自己臉頰發燙的感覺。
“不好好擦乾可是會着涼的。”
“……唔，我又不是小孩。”
他的動作輕柔如水，俯視着近在眼前的女子，抑制着想要擁她入懷的衝動，眼裡卻是掩飾不住的溫情脈脈。
“楚堯奚。”
“恩？”
手裡的動作還未停歇，竺米低着頭打破了那種沉默。
“你是不是對每個女人都這樣？”
“……那也要看情況。”
“龍依呢？應該經常吧。”糟糕，自己這是找的什麼話題，剛知道龍依是女人心裡就開始七上八下的。
似乎察覺到竺米一絲反常的地方，楚堯奚暗自笑了笑不去戳破對方如實回答，“朕，從未對龍依這樣過。”
“唔……”那是想要保護對方的意思嗎？很常見吧，越是喜歡的女生，越不想碰觸，即使是這種擦頭的動作也會怕自己愈加沉迷。所以，楚堯奚他對龍依也是有感覺的吧……
“竺米。”
“啊？”
“記得你說過龍依是燕窩型的，自己是甘藍型的。”
“啊，好像是說過。”與龍依初次見面的印象回憶起來，竺米的壞心情更明顯起來。
楚堯奚的手停頓下來，拿開絹布，坐回竺米的面前，靜靜凝視對方片刻看着她閃躲的目光嘴角微彎，充滿魅惑的聲音輕聲開口，“那，在你眼裡，朕是什麼型的？”
“洋蔥型。”竺米的回答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話音剛落才發覺自己竟然這樣間接的吐露了心聲。
洋蔥型……
楚堯奚忍不住訝異的回視女子，“爲何朕是洋蔥型？”在這女子眼裡自己果然不是主角麼。
“每撥開一層卻還是那個樣子，可又不盡相同，以爲認識了真正的你，其實根本沒有，你會讓人有這種感覺沒發現嗎？”
每一種面貌都是你，相同的容顏下帶着各自不同的細微變化，洋蔥的心在哪裡啊，她曾不止一次這麼問過自己，自龍依的身份解開之後，這樣恍惚的事情卻又日益嚴重起來。
她想要找尋的，對方又是否會坦露給她看呢，在視線還未模糊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