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家雄心壯志,抱負理應得以一展。何況...我答應過阿蘅的。”柴昭目露憐愛之色,垂眉輕笑道,“岳家的深仇,我替她記着,她要的錦繡山河,我許給她。如今看來,離我給她許下的承諾越來越近,攻樑指日可待,我岳丈家的深仇,也該得報了。”
柴家在徽城沒有宅子,又婉拒了留宿宮裡的邀請,蘇瑞荃幾步追上柴逸,滿面堆笑道:“不知道柴王爺與柴將軍,這幾日宿在何處?”
“京中的驛館已經替我們準備妥當,這幾日我們宿在驛館裡。”柴昭應道。
“驛館?”蘇瑞荃搖着頭,“那裡還是簡陋了些,若是王爺不嫌棄老夫的太尉府,移步寒舍可好?太尉府定是比不上王爺在雲都的府邸,可總是勝過驛館許多。王爺顛簸好幾日,也得好好歇息纔是。”
柴昭眉間微動,看向早已疲憊不堪卻強撐自若的柴逸沒有言語。
柴逸略微想了想,抱拳道:“蘇太尉盛情難卻,我們叔侄只得打擾府上了。”
蘇瑞荃面露喜色,“這是哪裡的話,柴王爺和柴將軍能駕臨寒舍,老夫榮幸之至吶!”
“本王也有許多要與太尉商議的事。”柴逸不動聲色道,“雲都那次,聊得還是不夠盡興。”
嶽蘅側耳聽着,扭頭看了眼,臉色隱約有些不樂意。雲修看出她的心思,湊近她低聲道:“那老頭子的狐媚女兒若敢靠近少主半步,我替你一巴掌扇開就是。”
嶽蘅嗔怒的瞪了眼他,“要你多管閒事!”
御花園裡。
南宮辰蹦躂着搖着手裡的鈴鐺,南宮燕煞白着臉僵僵坐着發呆,終是憋忍不住,幾步拉過弟弟,扯下他手裡的鈴鐺狠狠摔到了地上,琉璃嘩啦啦碎了一地。
南宮辰愣在那裡,哇的一聲大哭了出來。
“長公主何必如此呢,看把皇上嚇的。”蘇星竹盈盈走來,拾着袖子擦了擦南宮辰滿臉的淚水,“皇上不哭,下回再讓南紹送些過來便是。”
南宮燕顫着口齒道:“嶽蘅,柴家...竟會如此厲害。本宮當真小看了那個...滄州嶽蘅!”
“星竹與您說過的。”蘇星竹示意宮人把南宮辰帶去別處,“柴昭新婚的妻子,可厲害的很。柴昭回絕了長公主與我,他心心念唸的女子,怎麼會是尋常人?”
“南宮家的江山離不得柴家,可待柴家踏平梁國,功高蓋主,這誰主天下又有誰說得準!”南宮燕咬牙道,“不能不用,又不能濫用,其中分寸...實在太難,太難!”
“不難的。”蘇星竹湊近南宮燕的耳邊。
南宮燕閃開身子,看着她道:“不難?說來聽聽。”
“柴逸老謀深算,柴昭英勇善戰,這叔侄二人,當然得用,還得好好重用。”蘇星竹白皙的面容盈盈笑着,美若天仙卻又露着絲絲寒光,“只要柴家有避不開的內憂,必然焦頭爛額,無心籌謀長公主擔憂的大事”
“內憂?”南宮燕詫異道,“何爲柴家的內憂?”
蘇星竹也不言語,蔥段般的指尖輕蘸茶水,在石桌上描了幾筆,“長公主請看。”
南宮燕低頭看去——“李!?你是說...柴家的女婿,李重元?”
南宮燕似乎明白了什麼,略帶讚許的看着蘇星竹道:“蘇太尉的女兒果真是冰雪聰明,李重元的主意都能打上?剛剛還說岳蘅不容小覷,眼前的蘇小姐,纔是真正不輸朝堂男子的謀士,柴昭錯失了你,真是他柴家最大的憾事吧。”
“長公主金枝玉葉,是柴昭有眼無珠。”蘇星竹靈眸滲出星星點點的怨念,“若是什麼都遂了柴家的心願,還有什麼意思。星竹在雲都見過李重元,他看着對岳丈言聽計從,對柴昭畢恭畢敬,可我看的出來,他不甘之心昭然可見。娶的是大周柴家的獨生女,可卻屈於這位郡主的堂兄之下...柴逸此番面聖,連嶽蘅都帶來了,卻沒有帶上這個女婿?嘖嘖嘖,怕是這位郡馬爺,更有的憋屈了。”
南宮燕饒有興趣的聽着,摩挲着手腕上的白玉鐲子沉默不語。
“柴家若真能替皇上和長公主獵得天下,自然是極好的事。”蘇星竹嫵媚一笑,“長公主,就讓柴家叔侄,再替大周南宮皇族,釋放這...最璀璨的榮光吧...”
南宮燕掩面嗔嗔笑着,扭頭看向泛着波瀾的池面,撮起魚食投向池子裡的錦鯉,“多多吃些,你們還要和本宮一道等着柴家獻上這錦繡河山呢...”
宮門外。
柴昭一衆正欲往太尉府去,驛館方向忽的有人來報——“王爺,將軍,驛館來了些人馬,爲首的兩名男子,說是姓殷的...”
嶽蘅執着馬繮的手微微頓住,“殷...是大哥他們?”
柴逸看向柴昭,“殷家堡的人?你讓他們來的京師?”
柴昭點了點頭道:“之前說好的是到雲都與我們匯合,看來殷家兩位少爺性子也不慢,見我們不在雲都,索性往京師來了。這樣也好,讓叔父早些見見這兩位綏城殷家的少爺。”
“他倆親赴京師足矣彰顯綏城殷家堡爲我大周所用的忠心,於我們柴家而言,更是好事。”柴逸揮了揮手道,“你與阿蘅去驛館迎一迎,可別怠慢了人家。”
“侄兒知道該怎麼做。”柴昭謙順道,“雲修,你陪着叔父安置下來,阿蘅,我們走。”
嶽蘅也顧不得多想,緊跟着丈夫往驛館去了。
柴昭回頭看了看一言不發慢悠悠踱着的嶽蘅,衝白龍擊了擊手心,本來還慢悠悠踱步子的白龍聽見動響,顛顛歡騰的奔近柴昭。
嶽蘅輕踢馬肚,惱道:“你這個白龍,真是越來越不懂事了。”
柴昭伸手拉住嶽蘅的衣袖,探過頭道:“怎麼,不想去?”
“哪有的事?”嶽蘅昂起頭故作傲嬌道,“柴少主你想多了。”
“我可什麼都沒有想過。”柴昭撫了撫白龍的頭,“看白龍走的這樣慢,還以爲是你拉着它呢。”
嶽蘅杏眼閃了閃,忽的拉緊馬繮,“駕”的一聲竄出去老遠,“這樣夠不夠快?”
柴昭依舊不緊不慢的跟在後頭,看着嶽蘅的背影,脣邊悠哉的蕩起笑意。
驛館。
“聽說...”殷崇訣遲疑着道,“阿蘅也來了徽城。”
“那又如何?”殷崇旭按下手裡的茶盞,“你不敢,還是不想見她?”
殷崇訣自嘲的撇過臉,“大哥又說笑了,她與柴少主新婚夫妻,自然到哪裡都是一起。”
殷崇旭輕輕吸了口氣道:“我們應該來徽城,周國朝堂對攻樑之事始終不夠果決,你我兄弟昭顯追隨柴家之意,也可以幫他們平息些質疑之聲。”
“大哥說得對。”殷崇訣擠出笑來,“追隨了柴家,往後我們兄弟更要相互扶持,不能讓爹失望纔是。”
聽見廳外傳來動靜,殷崇旭站起身走到門邊,殷崇訣正欲起身,想了想又坐了下來——
院子裡,嶽蘅靈巧的翻下馬背,將手裡的馬繮遞給驛館的馬童,愛憐的揉了揉白龍的馬鬃,脫下白貂裘襖搭在馬背上,撣着手心環視着驛館的院落,一身黃衫襯着曼妙的身姿,粉頰剔透瑩潤,雙眸閃爍讓人看上一眼就不捨挪開。
——“阿蘅...”殷崇旭低低喚了聲,聲音低的只有自己可以聽見。
嶽蘅瞧見廳門邊的殷崇旭,驚喜道:“大哥!真的是大哥來了!”
“阿蘅!”殷崇旭大步邁了出去,深眸溢出大片的歡喜。
殷崇旭按住嶽蘅的肩,上上下下的把她看了又看,寬慰道:“阿蘅瞧着胖了些,這樣纔好,這樣纔好!”
嶽蘅揉着臉道:“還有這樣夸人的?大哥盡會笑話我。”
見只有殷崇旭一人,嶽蘅朝廳裡張望了下,見一個人身端坐着,低聲道:“二哥,也來了麼?”
“嗯。”殷崇旭回頭看了看,“不用理會他,柴少主,與你一起?”
嶽蘅點着頭道:“我心急了些,他就到了。”
見柴昭還未到,殷崇旭頓了頓終是開口道:“...柴少主,待你如何?”
嶽蘅臉一紅,星眸閃出羞澀的幸福,“他對我,真的很好,大哥放心。”
殷崇旭又按了按她的肩,縱然有千言萬語在嘴邊,卻沒有再說下去。
“殷大少爺親臨徽城,柴昭有失遠迎。”柴昭篤定的走進驛館,灰眸悠悠掃過滿面溫情的殷崇旭,“還望不要見怪。”
廳裡的殷崇訣驟的起身,疾步出來歡喜道:“柴少主,好久不見!”
聽着這熟悉的聲音,嶽蘅瞬時收住嘴角的笑意,擡眼注視着這個相識數載的俊美面容,卻是覺得那樣陌生遙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