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桓抽出一支金羽箭,注視着那個“蘅”字輕輕喘了聲,“但願天佑滄州,天佑我岳家...”
——“你已經是我柴昭未過門的妻子,我認定你。”
月夜風高,滄州西門驟然打開,幾個黑衣人騎着快馬衝出城門,直往西北方向而去。城樓上,嶽桓長長的籲出一口氣,對一旁孫然道:“孫叔叔,剩下的,就看這幾人能不能活着到蒼山...還有便是...柴家到底會不會來了。”
黑衣人馳騁出去不過十里,暗夜忽然閃出火光,茂密的林子裡箭雨齊發,黑衣人還來不及拔劍就已經紛紛墜下馬匹。
箭手讓出一條路,紀冥彆着手緩緩踱近黑衣人的屍身,“果真是滄州的人?去搜一搜他們的身。”
隨從上前挨個搜去,從一人腰間抽出包裹着的物件,打來一看,是一支金羽箭,“王爺...”
紀冥接過金羽箭,藉着火光看去,注視着“蘅”字,嘴角揚起得逞的笑意,“武帝置滄州不顧,岳家人按耐不住果然去找柴家出手了。真是天助我也!今夜伏擊之事不要泄露半分,就讓嶽晟...等着他未來親家出手相救吧...”紀冥莫測的笑出了聲,“小王就算這樣想想,都覺得有趣的很,真是迫不及待想踏進滄州了...”
三日,五日,七日...嶽蘅偷偷翻上向北的城樓,遙望北方抿緊了紅脣,柴昭,柴昭...你會不會來滄州!你與我說過的,你一定,一定要來啊。
周國,蒼山下,郡王府。
驚聞樑國楚王紀冥率軍攻晉,柴昭顧不得許多,推開叔父柴逸的書房,才邁進門檻已經被柴逸喚住。
“阿昭...”柴逸緩緩轉過身,“叔父與人還在議事,你等等再進來說話。”
“叔父!”柴昭大步走進屋裡,單膝跪倒在地,語氣固執的不容分說。
書房裡議事的人面面相覷,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柴逸嘆了口氣道,“屋裡就你我叔侄,有什麼話起來說吧。”
柴昭沒有起身,嘴角微微抽搐着道:“想必...叔父也已經知道了。”
“知道什麼?”柴逸端起案桌上的茶碗,吹散冉冉的熱氣。
柴昭擡眼注視着淡定的叔父,“叔父不知道,侄兒就說與您聽,滄州被楚王紀冥圍困,武帝遲遲不肯發兵相助...滄州...已經危在旦夕!”
“哦?”柴逸放下茶碗,“看來本王深居蒼山,外頭很多事都是不知道了。怎麼?阿昭惦記起滄州未來岳丈一家了?”
柴昭灰眸微動,“阿蘅家中有難,我是她未來的丈夫...理應...”
“理應?”柴逸面露詫異之色,“滄州是晉國重城,理應去救的不該是武帝麼?你我大周子民,武帝都沒向大周皇帝求援,你理應去做什麼?”
“叔父!”柴昭朝前挪了幾步,“武帝不願去救滄州,滄州已經苦撐一月,再不發兵,破城是遲早的事,滄州城破,靖國公府一家...指定是活不成了。求叔父...”
“求本王?”柴逸意味深長的看着自己的侄兒,“本王能做什麼?你我叔侄能守着蒼山這塊地方已經是皇上恩典,再攙和旁人的事,你是生怕我們柴家不會被人藉機趕盡殺絕麼!本王也敬重嶽晟英雄豪傑,嶽蘅也是個好姑娘...可在此關頭,你我靜坐不動,纔是真正幫了岳家。”
“侄兒知道叔父的意思。”柴昭低垂下眼睛,“侄兒不求郡王府發兵助滄州,侄兒會帶自己的人...”
“自己的人!?”柴逸冷冷看着跪地的侄子,“你的人,不是郡王府的人麼?沒有本王的允許,府裡一個人都不準踏出蒼山!聽到了沒!”
“叔父!”
“出去。”柴逸轉過身不去看他。
柴昭默默起身退了出去,院子外,等着的柴婧幾人都看着自己,柴昭搖了搖頭,示意幾人出去再說。
柴婧杏眼也不見光澤,低聲問道:“他怎麼說?許不許你帶人去滄州?”
柴昭搖了搖頭,眉間滿是深愁,也不願再多說一句話,走到開闊處,望着滄州方向久久未動。
一個額束黑色緞帶的男子走近柴昭,年輕俊朗的面龐高高昂起道:“照我雲修看來,只要少主您一句話,我隨您去滄州,就算殺不退樑軍,也能救出少夫人。郡主,您覺得如何?”
柴婧看向身邊的藍衫男子,“重元,你怎麼看?”
不等這個重元開口,雲修大笑道:“李重元在郡王府可算是一等一的腦袋瓜子,李重元,你說來聽聽,還有比我更好的法子?”
李重元劍眉輕挑,目露難色道:“王爺說的也不錯,柴家出手對岳家絕非好事,甚至會害了岳家滿門...可滄州告急,你我又不能坐視不理...眼下也唯有像雲修所說...”
“都說了還是得看我雲修!”雲修一拍大腿,“少主,就這麼辦吧!您還信不過我的身手?”
李重元輕輕按住柴昭的肩,懇切道:“我與雲修,還有吳家兩兄弟,都可以和您一起...縱使解不了滄州之圍,救出你未來岳丈一家總還有幾分把握。”
見柴昭依舊不語,柴婧沉寂的看着他凝重的面色,“你行事一向果決,這會子還在猶豫什麼?若非你真心喜歡那個嶽蘅,依你的性子,怎麼會去求我父王?自小到大,你還是頭一回爲自個兒的事去找他...父王並非不想幫岳家,而今天下局勢微妙,他不可能明目張膽的讓你率柴家鐵騎去滄州,但你我真要行事,他也只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去還是不去,你給句話就成!”
柴昭澄定的看過面前這三人,“雲修,叫上吳佐吳佑,子時,你們三人跟我走!”
“得令!”雲修歡喜的搓着拳頭,“窩在蒼山也有幾年,早想出去展展筋骨,少主等着!”
“我和婧兒...”李重元急道,“你不帶我倆去?”
“你和郡主就快要成親。”柴昭舒展開緊鎖的眉頭,“怎麼能讓你倆和我們去冒險。帶走你倆,只怕叔父真不會饒我了。”
“可是...”柴婧還想說些什麼,柴昭捂住她的微張的嘴搖了搖頭。
“待我把阿蘅帶回來,應該還來得及喝上你們的喜酒。”柴昭的指節敲了敲自己的額頭,“那麼犟的丫頭,到了蒼山,可就別想出去了!”
子時,巍峨的蒼山下,吳家兄弟打着哈欠一副還未睡醒的模樣。這二人是雙胞兄弟,與雲修一樣自父輩起就是柴家的家將,與柴昭自幼一起長大,情同兄弟。
弟弟吳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含糊道:“雲修,你講的稀裡糊塗我也是沒大聽明白。去哪兒,滄州還是啥子州?去做什麼?”
“傻!”雲修踹了腳吳佑的座駕,“你雲爺爺哪句話會說兩遍?讓你起來就起來,讓你去做什麼跟着我和少主就是。”
吳佑委屈道:“問一句也不行麼?大哥,你與我說說?”
吳佐比起弟弟要穩重許多,微微笑道:“去滄州,把少主夫人帶回來。”
“少主夫人?”吳佑驚道,“就咱幾個去迎親?”
雲修嘔出一口血來,指着吳佑氣道:“別與這傻子多話了,要我是少主,可不會帶這個人去,別壞了咱們的大事纔好。”
雲修身手最好,吳佑自小就有些怕他,見雲修惱上自己,也不敢再多嘴,搓着手不住的哈着熱氣,半句話也不敢說了。
“少主來了!”雲修聽見動靜欣喜道。
郡王府裡,一匹駿馬衝了出來,馬上男子黑衣束身,黑巾裹面只露出一雙灰色的眼睛。
雲修和吳家兄弟翻下馬背,齊齊單膝跪地。
柴昭輕擡手心,三人這才站起身,躍上各自的馬背。柴昭一一看去,沉着道:“滄州,與我去救阿蘅一家,願不願意跟着我?”
“屬下自當與少主一道,刀山火海,萬死不辭!”三人齊聲道。
“好!”柴昭執起馬鞭,如利箭一般馳騁進無比的暗夜裡,身後的蒼山愈來愈遠,直到再也望不見。
——“阿衡,一定要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