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泣月?”見沈泣月久未發聲,無霜又擡高了嗓音,“你有沒有把握?”
“有。”沈泣月擡起盈盈的梢眼,眼波流轉似笑非笑,“泣月有把握。”
“好!”無霜重重按住她的肩,脣齒貼緊含咬住她嫩若蕊心的耳垂,輕聲道,“不要只是在李重元身邊…讓他…要了你!”
雍城,帥府
旭日東昇,翠鳥嘰嘰喳喳的在後院歡騰的鳴叫不止,雲修伸着懶腰艱難的睜開眼,又是打了幾個哈欠纔不情不願的翻起身子,嘴裡嘀咕道:“累死你雲爺爺了,腰痠背痛沒一處痛快的。”
再轉身朝樹幹那邊看去,卻是空無一人,雲修急的直跺腳,罵道:“好你個殷崇旭,虧你雲爺爺昨兒陪了你一夜,你酒一醒倒是自己個兒先閃的沒影了?”
“雲將軍在說什麼呢?”殷崇旭執着茶壺茶碗不知從何處過來,含着暖意的笑容掛在嘴邊。
“你…何時醒的?”雲修瞪着大眼道。
“也就是剛剛的事。”殷崇旭倒了杯熱茶遞到雲修手邊,“見你還睡着,便去外頭給你泡了壺茶,宿醉起身,定是不好受的。”
雲修推開殷崇旭的茶碗,轉過身道:“我是什麼酒量,昨夜那幾壺和水也差不多。反倒是你…”雲修的眼珠子滴溜溜的看着殷崇旭鎮定如昔的俊朗面容,“你自己當心些。酒後容易失言,惹出不該有的禍事…殷大少爺,勿怪雲修我多嘴,你好自爲之。”
殷崇旭不知雲修口中所指,見雲修疾步匆匆離開,也是一頭霧水,只得自己灌下一碗熱茶,卻也是品不出其中的滋味。
殷崇旭正要離開,見昨夜倚睡的大樹邊遺落着自己隨身攜帶的匕首,彎身拾起看了看,利刃上還殘留着些許碎木屑,殷崇旭眉心一動,耳邊迴盪着雲修剛剛的話語,心裡忽的有些七上八下。
嶽蘅繞着髮髻尋着雲修的身影,見他低着頭似有滿腹心事,連自己到了跟前也是渾然不覺,偷笑了聲高喊道:“雲修!”
雲修驚得蹦躂了幾下,見是嶽蘅,霎的背過身不敢去看她。
“雲修!”嶽蘅又喚了聲,“你是做了什麼虧心事不敢見我麼?”
雲修又是心驚膽戰,支支吾吾道:“少夫人想到哪裡去了…”
“那你怎麼不敢看着我?”嶽蘅故意道,幾步走到雲修身後,戳了戳他的肩兇道,“大嘴巴雲修,想好怎麼受罰沒?”
雲修後背驚出一身冷汗,銳利的眸子盯着自己的腳尖,動也不敢動。這樣愣了一陣,雲修鼓足勇氣道:“少夫人,雲修什麼都不會說出去的!”
“什麼?”嶽蘅有些詫異,竄身到了他身前,探視着他微紅的俊臉,“怎麼慌成這樣?就算真是說了出去,我還能割了你的舌頭?”
雲修愈發慌亂,忙不迭擺着手道:“雲修半個字都不會說不出,連對少主也不會泄露半句!”
嶽蘅越來越聽不懂,正要問個究竟,雲修忽然指尖並立舉過頭頂,緊閉雙目指着天道:“雲修在此立誓,竹箭上的蘅字…到此爲止,永不再提!”
嶽蘅半張着嘴直直看着雲修煞有其事的模樣,“你…你怎麼知道…”
雲修悻悻垂下手,剛要開口說些什麼,嶽蘅忽然收住詫異之色,走出幾步又轉身盯着雲修無措的臉,脣齒微張道:“大哥當我是親妹妹,做的也是我兄長代我做的事,一個蘅字,可大可小,到此爲止。”
“少夫人!”雲修恍然明白嶽蘅也是完全不知道殷崇旭待她的心思。
“別說了!”嶽蘅揮起拳頭衝雲修晃了晃,“說了到此爲止!”
見嶽蘅頭也不回的大步離開,雲修惱惱的扇了自己一巴掌,“賤嘴,蠢人!少夫人啊少夫人,你也…是蠢吧!”
帥府外。
吳佐難掩喜色,小心翼翼折起剛收到的家書,才擡起頭,只見弟弟吳佑瞅着自己,擡了擡眉頭道:“大哥,爹在信裡說了些什麼?瞧着你這麼高興的樣子。”
吳佐四下看了看,朝吳佑招了招手,“跟大哥過來。”
吳佑狐疑的跟着哥哥走到僻靜處,“神神秘秘的是怎麼了?”
吳佐晃了晃手裡的家書,壓低聲音道:“爹在信裡說…皇上打算立王爺…爲儲君!”
吳佑眼睛一亮,歡喜道:“當真!”
“爹親筆所寫還會有假?”吳佐笑道,“也是皇上酒後高興,便與爹提了幾句,待王爺攻樑歸來,便會在文武百官面前立他爲儲。爹信裡還說,叫我們兄弟心裡有數便好,切勿與旁人提及此事。”
“皇上只有一個女兒,想想也是王爺。”吳佑滿不在乎道,“都是心知肚明的事情,有什麼好鬼鬼蛐蛐的見不得人。”
“吳佑你錯了。”吳佐收起笑容嚴肅道,“正因爲皇上無子,此事才愈發不可以提前聲張。不然爲何皇上不在登基之時就即刻立儲?王爺畢竟不是他嫡親的子嗣,王爺可以立爲儲君,旁人…自然也有機會…你想想…”
吳佑眉間微動,看着吳佐遲疑着道:“大哥的意思是…”
見弟弟就要脫口而出,吳佐趕忙捂住了弟弟的嘴,皺緊眉頭道:“此事你我心裡有數就好,都是一起長大的兄弟之情…大哥只希望大家都好好的坐享太平,不要再惹出什麼事來。”
吳佑還想再問上幾句,吳佐瞥見路口的李重元朝他們二人尋來,警覺的按住弟弟的肩膀搖了搖頭,高聲道:“重元大哥,找我們有事麼?”
“大白天的躲在這裡做什麼?”李重元招呼着道,“王爺召集大家去正廳議事,就缺你們兄弟倆。”
吳佐轉身之際,又意味深長的看了眼還是有些迷茫的弟弟,低聲道:“對重元大哥,也不要刻意提及此事,切記!”
李重元見吳佑神色有些異樣,隨意問道:“怎麼瞧着氣色不大好,可是昨夜喝多了?”
“不是!”吳佑慌忙道,“…也許…確是喝的有些多吧…”
李重元搖了搖頭道:“可別讓王爺看見你這副語無倫次的恍惚模樣,精神着點兒!”
正廳裡。
衆將都已經到齊,除了箭傷還未痊癒的殷崇訣坐着,其餘人都是列隊站立,畢恭畢敬。
李重元示意吳家倆兄弟與他站到一側,抱拳道:“末將等來遲一步,還望王爺恕罪。”
“不礙事。”柴昭大度道,“昨夜暢飲,今日一個個看去,都是面帶紅色甚是喜慶的模樣,看來無事就得與大家多喝幾杯,方顯我柴家軍上下一心的和睦之態。”
聽柴昭半開玩笑的輕鬆話語,衆人都是笑了出聲。柴昭悠悠笑了笑,放下手裡的茶盞看向殷崇訣,和藹道:“殷二少傷還未痊癒,攻樑過半,殷二少還是得先在雍城歇一歇,待箭傷無礙,再替大週一展身手,建功立業。”
殷崇訣揚起嘴角道:“多謝王爺關心。崇訣也不急於這一時,這不還有我大哥在,大哥一樣可以爲王爺上陣殺敵,爲王爺分憂解難。”
“崇訣驍勇無敵,崇旭英武大氣。”柴昭緩緩道,“個個都可堪當大任。雍城乃樑國重城,雍城既破,樑國已經失了屏障,後面幾城不足爲懼,本王封殷崇旭爲副都統,吳佐爲驃騎將軍,雲修當做先鋒,率五萬大軍繼續前行,直指樑國都城!”
“…殷崇旭?大哥?雲修…”吳佑口中嘀咕道,“我呢?還有重元大哥呢…”
殷崇旭心頭一驚,單膝跪地道:“末將何德何能,怎敢堪此重任…副都統…王爺…”
“有何不可?”柴昭淡淡一笑道,“本王不在軍中這陣子,你替本王坐鎮帥營不也是妥妥當當?崇旭太過謙遜了,你本就有元帥之大才,不必輕看了自己。”
殷崇旭還欲推辭,殷崇訣趕忙道:“大哥,王爺如此看重你,還不快謝恩!”
“這…”殷崇旭面露難色,頓了頓只得俯身道,“末將…領命。”
吳佐上前一步道:“王爺不和我們一起?”
柴昭摩挲着椅柄道:“大軍已經遠離大周,一路顛簸辛苦,難得雍城是個好地方,也可稍作休整,但攻樑卻不可有半點耽誤,本王信崇旭和吳佐暫且足矣應付。”
吳佐心中一陣激盪,跟在殷崇旭身後跪地道:“末將定不負王爺重託,一定助殷都統拿下樑國!”
雲修咧了咧嘴想說些什麼,眼珠子朝面容謙卑的殷崇旭轉了轉,又是沒有開口,手心輕撫着腰間的佩劍。
柴昭看了眼雲修道:“雲修,你怎麼還不領命?”
雲修頑劣一笑,慢悠悠的走到殷崇旭和吳佐身後,單膝跪地道:“雲修不過是給少夫人執箭的閒人,難得少主如此器重。既然少主會留在雍城,我雲修…便也可出去一展拳腳。多謝少主,雲修領命!”
見雲修這般隨性瀟灑,有人笑道:“雲將軍本事不輸任何人,卻又不吃朝廷的俸祿,不佔軍中的官位,真是用的舒心又順心吶!”
言罷大家都是指着雲修哈哈大笑,雲修蹙眉轉身指着大笑的衆將道:“去去去,我雲修是煩死那一套!你們這些個人分了我的俸祿,可得多請我喝酒吃肉!”
李重元俊逸的面孔跟着大家夥兒擠出笑容,柴昭淡默的看着神色各異的衆人,灰眸篤定自若。
議事散去,柴昭正要去看嶽蘅,走出去幾步頓住步子道:“跟了我幾個院子了,是有話要問我?”
“王爺…”後頭跟着的李重元見被踩柴昭發覺,窘道,“重元失禮了。”
柴昭轉過身道:“這裡又沒有外人,不用一口一個王爺。你我多年的摯友兄弟,就算你喚我一聲柴昭,也是一樣的。”
“重元不敢!”李重元慌亂的有些不知所措,“王爺折煞我了。”
柴昭示意李重元與自己一道在院裡的石桌邊坐下,親自給他斟上茶水,悠悠的推到他手邊,見李重元垂着頭不敢去觸,笑道:“重元還記不記得,柴家浴血抗樑的那兩年…”
“重元…怎麼會忘呢。”李重元擡起如遠山般悠遠的淡眉輕聲道。
“那時候,就算南宮家願意起用我們。”柴昭回憶着道,“可糧草軍餉仍是刻薄我柴家,又是誰,替我與叔父籌謀分憂,到處籌措軍需,讓前方將士無後顧之憂?”
李重元嘴脣動了動,卻是難以發聲。
“便是你李重元了。”柴昭緊緊注視着他的眸子,“那時你與公主新婚不久,叔父本不願你也浴血沙場,可你卻執意與我們一道,抗敵兩載,你功不可沒。”
“您還記得這些…”李重元低聲道,猶豫片刻攥緊手心又道,“那此次…爲何讓殷崇旭領兵?吳佐都能隨行…爲何我,卻只能留在雍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