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耳環男的三輪車開過來,一個穿着短袖衫、胳膊上紋着什麼奇怪動物的漢子迎了上來。他斜着眼瞟了李愚等人一眼,又向耳環男用當地話問了幾句什麼,然後才操着生硬的漢語對李愚等人招呼道:“你們跟我來吧。”
這些年,中國與東南亞各國的聯繫越來越多了,這使得各國會說漢語的人也日漸增多。想賺中國人的錢,就得學會和中國人溝通,這是最起碼的要求。李愚他們來到a國,遇到的當地居民或多或少都能說幾句漢語,有一些還能應付比較複雜的對話,這倒是省了李愚他們不少事。
耳環男開着三輪車離開了,臨走之前,悄悄地向李愚打了個招呼,說未來如果在a國有什麼事情需要幫忙,可以聯繫他,顯然,他是發現蔡梅林比較大方,認定他們這夥人是不錯的主顧。
紋身漢子領着李愚一行走進了那片帳篷區,李愚發現,這裡雖然沒有固定建築物,一看就是一片臨時營地,但裝備條件比他們剛剛到過的尾村要強得多。四下裡扎着的帳篷,都是高級貨,從面料和做工都能看得出來;在帳篷外面或站或立的那些文物販子們,一個個也都穿得非常考究;一些保鏢或者助手模樣的人在用瓦斯爐做着吃的,旁邊還擺着罐頭、啤酒等物品,甚至還有非常精英的咖啡具。
在帳篷區的一角,立着一根挺高的天線。李愚不認識那是什麼,但董柏林知道,那是一臺移動式通訊基站,儘管前來參加交易的客商都被收繳了通訊工具,但作爲交易組織方的忠篤團伙還是需要與外界通訊的,這臺基站就是提供這種服務的。
紋身漢子帶着他們一行人進了一座大帳篷,帳篷裡擺着桌椅,還有電臺、電腦等物件,應當就是拍賣會的辦公室了。看到他們進來,一位正在電腦前忙碌着的工作人員擡頭問了一句:“你們是從中國來的嗎?是誰介紹過來的?”
蔡梅林走上前去,向對方說了個名字,又遞上了自己的名片。那工作人員點點頭,接受了蔡梅林的身份。他拿出表格,讓蔡梅林登記了一下,又收了一些費用,然後便叫過那名紋身漢子,讓他去安頓蔡梅林一行休息。
與其他客商的待遇一樣,蔡梅林他們領到了一套帳篷,需要自己找地方去支起來,這就是他們未來兩三天在這裡居住的場所。李愚他們剛纔見着的瓦斯爐、啤酒、罐頭之類,都是由忠篤團伙提供的,不過都需要收費,而且價格比外面市場上高出了五倍以上。
能夠到這裡來參加拍賣會的,都是有錢人,這些人是不會爲了省一點小錢而讓自己委屈的。蔡梅林、李愚也都是腰纏萬貫的人,聽完紋身漢子的介紹,眼也不眨,便讓那漢子把各種奢侈品都送過來,價錢不論。倒是懷揣着一張visa黑卡的董柏林聽說20塊錢一瓶啤酒、100塊錢一聽罐頭,心疼得臉上肌肉直抽搐,他的薪水不低,可也沒法接受這樣的消費啊。
“啤酒就不用了吧?”
董柏林一邊支帳篷,一邊小心翼翼地向蔡梅林和李愚建議道,大家不就是在這裡呆兩天嗎?隨便吃點方便麪也就對付了,至於還需要啤酒、罐頭啥的嗎?
“老董,你就別管了,這裡的所有開銷,我買單。”蔡梅林大方地說道。爲了掩人耳目,他現在只能稱董柏林爲老董,不能稱他的職務。
董柏林尷尬道:“蔡總,這不合適吧,畢竟你是爲我的事來的。……這錢,呃,還是我出吧。”
按照道理,李愚一行是爲陳老的事情而來,生活開銷自然是應當找****青報銷的。可問題在於,這裡的支出根本就不是正常開銷,一瓶啤酒20塊錢,讓董柏林如何向****青報賬?猶豫之下,董柏林只能咬着牙自己認下了。
李愚笑了,他揶揄道:“董哥,你就別說這種大話了。不是小弟小看你,你真把這裡的開銷給出了,回去不怕嫂子罰你跪搓衣板?”
董柏林脹紅着臉道:“你既然知道,那就替你老哥省省。你說說看,咱們要買他們的啤酒幹啥?有這些錢,回國去咱們夠喝多少頓酒了?”
李愚正色道:“董哥,這你就錯了,咱們既然是來拍東西的,就不能顯得太寒酸,否則就露餡了。如果人家發現咱們其實是窮人,卻又打算拍那樣東西,你覺得他們會怎麼想?”
董柏林當然也不傻,李愚說的問題,他也是能夠想到的。聽李愚這樣一說,他只能無奈地點點頭,道:“你說的也有道理……唉,那也只能入鄉隨俗了。”
收拾完帳篷,又吃過自己做的午飯之後,紋身漢子再次出現在蔡梅林一行面前,帶他們去看預先展出的拍品。這種地下文物交易沒有專業鑑定機構提供支持,拍品的真僞全憑客戶自己的眼睛,所以需要預先展出,讓客戶有進行鑑定的時間。關於展品的安全,忠篤團伙是絲毫也不擔心的,進來的客商都被收繳了武器,也沒有交通工具和通訊工具,誰敢偷搶這裡的展品,就算得手了,也無法運出去。至於說外來的盜賊,要通過尾村這一關就很不容易了。
展示拍品的場所是另外一座大帳篷,裡面的面積足有上百平米。帳篷裡燈光昏暗,目的是保護那些不能長時間見光的文物。客戶需要鑑定某件文物的時候,自然有人打開旁邊的檯燈爲其提供照明,這些服務都是非常周到的。
“蔡老闆,你這次來,打算看點什麼貨?”走進帳篷的時候,紋身漢子向蔡梅林問道。跟在蔡梅林身後的董柏林和李愚二人,便自動地被紋身漢子無視了,他只是把二人當成了蔡梅林的隨從則已。
蔡梅林是個貨真價實的文物商人,對於這樣的場合自然不覺得陌生。他微微點頭,不置可否地說道:“既然來了,自然是都要看看,麻煩兄弟給我引下路吧。”
“那是自然,蔡老闆這邊請。”紋身漢子謙恭地應道。
這種走私文物的拍賣會,不同於專業拍賣公司舉辦的拍賣會。後者一般會有特定的主題,比如專門的瓷器拍賣,或者專門的唐宋器具拍賣。而忠篤團伙的這個拍賣會,則是一個大雜燴,金銀器、玉器、瓷器、書畫等都混在一起,有些甚至可能就是現代高仿的贗品,能不能識破,完全取決於客戶的眼力。
蔡梅林不想暴露自己此行的真實目的,因此便不動聲色地從最初的展品開始看起,一邊看一邊還向陪同的紋身漢子詢問幾句。那漢子幹了這麼多年的文物走私,多少也有些知識,能夠爲蔡梅林解釋一下文物的來源、特點之類。蔡梅林本身就是賣文物的,對於這些展品也真的有幾分興趣,所表現出來的熱情並非完全是作僞。
李愚也懂一點文物,不過因爲自己就是從古代來的,一些明清時代的古董在他眼裡根本就不值一提。而這個帳篷裡展示的,恰恰又多是這樣的文物,因此他頗有些懶散的意思,看啥都覺得一般般。董柏林就更不必提了,一件價值不菲的明代玉器,在他看來遠不如一支ak47有吸引力,他的關注點全在尚未看到的那尊金佛上。
在周圍的人看來,他們三個人的這種組合實在是太正常了:一個很懂行的老闆,帶着一個啥都不懂的保鏢和另一個啥都不屑的雜役,這是標準的走私販子配置。
“這枚玉質金心玉佩,是乾隆年間的貨,上部雕着如意形的雲朵,正面有一支浮雕的水仙,聽說是從一位吏部尚書的墓裡淘出來的……”紋身漢子滔滔不絕地介紹道。
蔡梅林淡淡地評論道:“雕工倒是不俗,玉也確是老玉,不過,這樣的玉佩我曾見過一回,這一枚和那一枚長得太像了,難不成當年會有兩枚一模一樣的玉佩不成?”
“是嗎?呃,這個我就不清楚了。”紋身漢子訥訥地說道。這枚玉佩是他們從一個盜墓賊那裡收來的,價錢非常低廉,真假也不好分辨。他的老闆勝浦川就曾猜測過,說這枚玉佩沒準是民國時候的贗品,能拍出什麼價,就全看客戶們懂不懂行了。
“蔡老闆,你看,這是一個雍正年間的花澆,沒準還是宮裡用過的,你看這青花纏枝,色澤多正,我給你打開燈光照着看看……”
“嗯,倒像是真品,不過雍正年間的青花,現在賣不起價啊……”
“蔡老闆真是行家……”
“有所涉獵罷了……”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互相交換着意見,一件一件地看着展品,向前走去。繞過一個擺着瓷器的臺子,只見前面的展臺金光閃閃,擺放其上的,赫然正是一尊純金的坐佛。
“咦,這尊金佛倒是挺有意思。”蔡梅林裝出一副獵奇的表情,看着那金佛說道。
李愚和董柏林的眼神一下子也都直了,幸好帳篷裡燈光比較暗,別人也注意不到這個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