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愚並不知道自己已經被渝海國安局惦記上了。他留在淇化又陪了許迎迎和顏春豔兩天,待到事情的餘波已過,兩個女孩子已經從驚恐中恢復過來,他才告別二人,駕車返回了渝海。
馬磊曾送給李愚一套位於高檔樓盤廣華軒的住房,但李愚卻一直沒有搬過去住,仍然住在桐山街的華府苑小區裡。這套房子他已經付了一年的租金,一個人住着又不嫌擁擠,所以他一時也懶得搬家。更何況,葛建宇兩口子租的房子也在附近,而門外的鬆寒餐廳也挺對李愚的胃口,他覺得住這邊比住在什麼高檔小區裡更加舒服。
“林姍,你爸爸呢?”
李愚把車停在鬆寒餐廳門口,走進餐廳,隨隨便便地向坐在櫃檯後面做作業的林姍問道。
“我爸去外地了。”林姍擡起頭來,笑吟吟地回答李愚道。這些天,李愚經常請林姍給他指導功課,兩個人混得挺熟悉,林姍也挺喜歡這個陽光大氣的大男孩子,沒把他當成一個普通的顧客。
“給你帶的小零食。”李愚隨手扔了一袋子零食在林姍面前。
“哎呀,謝謝你。”林姍也不客氣,接過來翻看了一下,嘻嘻笑着問道:“你去哪了,怎麼這麼多天都沒見你?”
“我去淇化了,和你迎迎姐她們一道。”李愚道。葛建宇兩口子住在附近,偶爾也會來鬆寒餐廳吃飯,因爲李愚的關係,林姍和他們也有點頭之交。
林姍瞪圓眼睛道:“我聽說淇化出了個大案子,有歹徒劫持了幾百個人,你聽說了嗎?”
“呃……聽說了。”
“是不是特別可怕?”
“呃……是挺可怕的……”
“你沒去看看熱鬧嗎?”
李愚撓了撓頭皮,女孩子的八卦心真是難以琢磨,一會說可怕,一會又說熱鬧,他還好沒有說自己就是親歷者,否則林姍估計得比歐麗雯還厲害,非得逼着他把事情經歷從頭到尾交代七八遍不可。
“林姍,我一路從淇化開車回來,還沒吃飯呢……”
“對不起,我爸不在,今天不營業。”林姍扮着鬼臉說道。
“不營業你開着門幹什麼?”李愚這才發現櫃檯上真的立着一個“今日不營業”的牌子,難怪快到吃飯的點了,餐廳裡一個顧客都沒有。
林姍理直氣壯地應道:“我要做作業啊,開着門空氣好。”
“好吧……”李愚嘆了口氣,他決定還是回藥膳坊去,好歹自家也是開餐館的,還愁找不着飯吃。
“好了好了,回來,我去給你炒碗粉吃就是了。”林姍笑着站起身說道。
鬆寒餐廳只有林松寒一個人,偶爾忙起來的時候,林姍也得下廚房去幫忙,所以倒也練出了幾分手藝。她從冰箱裡拿了一塊牛肉,切成細條,又燙了六七兩米粉,手腳麻利地炒出了一鍋牛肉粉,分成兩個盤子盛着,端到了廳堂裡。她把大的一份遞到李愚的面前,自己面前放了一份小的,笑着說道:“你可千萬別感動,我是給自己做飯,順帶給你做一份。”
“嗯嗯,不錯不錯,手藝真不錯。”李愚一邊稀里簌嚕地吃着熱騰騰的炒粉,一邊讚道。林姍看來還真有一些做飯的天份,鹹淡、火候都把握得恰到好處,這盤炒粉的口味比一般飯館大廚炒出來的也不惶多讓。
“對了,李愚,你去淇化幹什麼?怎麼去了那麼多天?”林姍斯文地吃着飯,隨口問道。
“是你迎迎姐想擴大藥膳坊的規模,到淇化去開個分店。”李愚道。
“迎迎姐真有氣魄!”林姍羨慕地說道,“你們那個藥膳坊比我爸這個餐廳賺錢多了,現在還要開分店,我爸就知道守着這個小攤子,一天到晚還挺得意的,真是人比人、丟死人啊。”
李愚笑道:“我看林老闆也是不想太累吧,否則以他的精明,這個鬆寒餐廳做大10倍也不成問題啊。”
“纔不是呢!”林姍道,“他就是不願意用心,平時做事都是懶洋洋的,可是人家有點事叫他去幫忙,他就跑得比兔子還快……”
“他是你爸……”李愚好心好意地提醒道,如果林松寒成了兔子,林姍自己是什麼了?兔崽子?女兔崽子?想着林姍一蹦一跳地,馬尾辮像兔子耳朵一樣甩來甩去,那畫面實在太美了……
林姍卻絲毫沒覺得自己對父親的形容有什麼不妥,現在的小孩子也沒啥天地君親師的敬畏感,想到啥就說啥,她繼續說道:“也不知道他怎麼會有那麼多朋友,好多都是我從來沒聽他說起過的,突然間就打一個電話給他,叫他去幫忙,然後他就去了……”
“幫什麼忙?”李愚好奇地問道。
“做酒席唄,他還會幹什麼?”林姍道,“就是什麼朋友升官啊、孩子結婚啊、升學啊,然後就叫我爸去給他們做酒席,一去就是好幾天。有時候還會留在當地玩,呆上七八天的時候都有。”
“那是因爲他的手藝好,要不人家也不會千里迢迢去他去主廚。”李愚道。
林姍憤憤道:“我看人家是看他傻,去那麼多天,一次纔給他幾百塊錢,另外加上車票、住宿什麼的,純粹就是拿他當個廉價勞動力嘛。”
“是嗎?”李愚心念一動,聯想到自己對林松寒的一些疑點,忽然有了些想法。當年韓智對他們這些人進行殺手技能培訓的時候,特別講過一句話,叫事有反常必爲妖。林松寒開着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餐廳,收入也就將夠父女二人生活而已,卻經常有人請他到外地去幫忙主廚,給錢不多,他卻樂此不疲,這其中的緣由恐怕不會那麼簡單。
李愚到這個時代不過五個多月的時間,卻已經經歷了好幾件驚心動魄的事情,他已經認識到,這個時代也並非只有歌舞昇平,在平靜之下,還有潛流在涌動。
這些話,李愚當然不會對林姍說起。很顯然,林姍對於自己的父親是什麼身份,也是一無所知的。李愚換了個話題,問道:“對了,林姍,怎麼從來沒見過你母親呢?”
“她……”林姍臉上掠過了一絲傷感,“我從來沒見過我媽,我爸也不從來不說。我估摸着,要麼是他們倆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已經離婚了,而且是鬧得很不愉快的那種;要麼就是我媽媽……”
說到這裡,她沒再說下去,潛臺詞是誰都能猜到的。這麼多年,她雖然已經習慣了沒有母親的生活,但那種與生俱來的母女同心的感情,是割捨不開的。尤其是她現在已經長大了,很多女孩子的心思沒法向父親去說,對母親的眷戀又多了一層。
“你就沒問過你們家的親戚?”李愚又問道。
林姍搖搖頭道:“我從來都不知道我家有什麼親戚,我爸從來不說,也沒有什麼親戚跟我們走動過。”
“嗯嗯,沒事,以後我就是你哥了。”李愚笑着說道,他看到女孩子的眼神已經有些黯然了,便趕緊開個玩笑,分散對方的注意力。
“好啊好啊,說真的,我真的需要有個哥呢!”林姍帶着幾分認真的態度說道。
“怎麼呢?”李愚也聽出了林姍不像是開玩笑。
林姍道:“我們學校外面有幾個小痞子,特別可恨,沒事就在路上騷擾我們這些女生。有些女生家裡有厲害的哥哥的,就會去警告他們,叫他們不許亂來。這種事我又不敢跟我爸爸講,我怕他太沖動了。”
“你就不怕我太沖動了?”李愚暴汗。他聽出林姍的意思了,是想讓自己幫她去警告那些小痞子,這件事對李愚來說當然沒啥難度,可是林姍的這個理由未免太奇葩了,她居然怕林松寒太沖動,難道一箇中年人不該比李愚這樣的年輕人更沉穩的嗎?
林姍笑道:“不是了,你聽不懂嗎?小孩的事情,如果大人介入了,事情就麻煩了,搞不好他會報警啊、採取法律手段啊,我想攔都攔不住。你去就沒事了,最多就是打一架嘛。你別怕,不會叫你一個人去和小痞子打架的,我們還有幾個女生也會叫人一起去,你們人多,小痞子不敢動你們的。”
李愚聽明白了,大致就是有那麼幾個荷爾蒙上頭的小痞子,經常去學校門口騷擾林姍等女生。女生們決定找自家的哥哥或者其他男性親戚去威脅小痞子,林姍找不着合適的人,覺得在女伴面前跌份了,所以纔想求李愚客串一下。
明白了這點,李愚拍着胸脯說道:“原來是這樣,那沒問題,這件事包在你李哥身上了。”
“我就知道你會幫忙的,來,獎你兩片牛肉。”林姍說着,從自己的盤裡挑出幾片牛肉,挾到了李愚的盤子裡。
從店門外走過的路人無意中扭頭一瞥,便看到了這樣一幕,一個穿着校服的高中女生,正在把自己盤裡的肉挾到對面一個男生的盤子裡,兩個人的笑容都那樣甜蜜。
“唉,現在的孩子,真是……”路人甲不禁搖頭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