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讓全場頓時都安靜了下來。
說話之人,是一條黑胖漢子,站在隊伍的前排,兩隻手背在身後,一副傲漫的樣子。他的話聽起來有些唐突,其實恰恰是衆人心中所想,只差找一個人說出來而已。聽到黑胖漢子公然向李愚挑釁,衆人都不吭聲了,靜靜地看着李愚,等着看他如何應對。
“鮑魚張,你說什麼混賬話!”
查世明向那漢子厲聲喝道,臉上的憤怒表情栩栩如生。不過,他罵歸罵,卻沒有一點實質性的懲罰措施,按道理來說,像這種幫會組織,幫衆公然蔑視上司,是要受各種幫規侍候的,查世明光罵不動手,其中的意思,李愚和歐麗雯豈能品味不出。
“呵呵,查堂主不必生氣。”李愚攔住了查世明,然後笑呵呵地向鮑魚張拱了拱手,說道:“這位鮑兄……”
查世明咧了咧嘴,忍不住糾正道:“他姓張……”
“哦,這位張兄。”李愚從善如流,馬上改口,接着說道:“在下的確自幼身體不好,沒學到什麼蓋世的武功。不過嘛,我們歸鴻門一向是以德服人,武功高低,其實……”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鮑魚張狂笑起來,“以德服人,你以爲江湖是學校啊,還以德服人呢。堂主,我懷疑這位什麼李會長是個假貨吧,咱們可別被他騙了。”
“鮑魚張,你說什麼呢!”查世明臉一拉,說道,“李會長是正宗的歸鴻門人,你好大膽子,敢懷疑我的眼光?至於說武功不武功的,李會長說了,……對了,李會長,剛纔你說的那句叫什麼來着?”
“以德服人。”李愚一臉嚴肅地重複道。
這句話再次引來了滿場的鬨堂大笑。幫衆們和查世明其實是早有默契的,查世明先前吩咐大家集合,已經暗示了讓大家給李愚找一點麻煩,讓他出出醜,當然也是要試探一下李愚真實的本事。查世明希望能夠靠上歸鴻門這艘大船,這是真的,但如果李愚只是個繡花枕頭,沒什麼真本事,那查世明也不會給李愚當炮灰。他想要的是一條可以抱住的大腿,至於什麼歸鴻門的情懷,與他何干?
李愚面對鮑魚張的挑釁,沒有勃然大怒,而是說出什麼以德服人的軟話,這讓查世明對李愚一下子就沒有了敬意。他是燕行堂的堂主,當然不便直接和李愚這個中國官方認證的會長撕破臉,不過,鼓動自己的手下羞辱一下李愚,他還是能夠做到的。
“去你孃的以德服人吧,老子只相信以鞋服人!”
隨着一聲斥喝,一個物件從人羣中飛出,徑向李愚襲來。那是一隻東南亞人喜歡穿的人字拖鞋,如果李愚躲閃不及,這隻拖鞋便會打在李愚的腦袋上。
“呀,什麼東西!”
李愚驚叫一聲,擡手一擋,那隻拖鞋在李愚的手指頭上碰了一下,旋即改變了方向,飛往站在李愚身邊兩步遠的查世明。
查世明本來正想看個笑話,他看得出來,那拖鞋飛行的速度不快,李愚或許是能夠躲得開的,如果用手去擋,也能夠擋得住,不過被人用鞋襲擊一下,也足夠挫動銳氣了。查世明唯獨沒有想到的是,李愚居然會把鞋撥到了他這個方向,而且神不知鬼不覺地加上了幾分力道。等查世明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晚了,那隻人字拖不偏不倚,正拍在查世明的臉上,只聽得啪地一聲,查世明的臉上便出了一片紅印,其中隱隱還能看到鞋底上的花紋。
“啊!”查世明伸手捂臉,轉頭向李愚看去,眼神中驚愕遠多於惱怒。
“你,就是你!”李愚沒有理會查世明,用手一指人羣中一個猥瑣漢子,喝道:“你是哪來的奸細,爲什麼襲擊查堂主!”
“襲擊查堂主?”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咦,剛纔那隻拖鞋明明是扔向這個李會長的,怎麼一轉眼間,查堂主的臉腫了?要說是李愚接住了鞋子然後再轉手扔向查世明,在時間上好像有些來不及。如果說是李愚無意之間把鞋子擋到了查世明臉上,這準頭也未免太好了……
“堂主,我不是……我是……”
扔鞋的猥瑣漢子急了,不等李愚揪他,他先自我申辯起來。可是話說到一半,他突然不知道該怎麼說纔好了,說自己原意是襲擊李愚,不小心扔偏了?或者說李愚使了詭計?好像這些說法都有些站不住腳。
查世明心裡是最明白的,那一鞋底抽得他牙都快掉了,這絕不是李愚輕輕一擋就能夠造成的效果,李愚絕對是在那一剎那給人字拖又施加了一個力,狠狠抽了他的臉,還讓他無話可說。他氣不打一處來,用手一指那猥瑣漢子,喝道:“來人,把他給我拉出去,重打!”
“別別別,查堂主,我看打就不必了,罰他去抄幾十遍堂規就好了,咱們還是要以德服人嘛。”李愚大度地規勸着,這一回,沒有人再把他說的以德服人四個字當成笑話了,這個年輕的會長真是腹黑到家了,如果這也叫以德服人,這個德恐怕是指缺德吧?
“姓李的,你別演戲了,剛纔是不是你做了手腳?”最早發難的鮑魚張瞪着眼睛質問道,李愚打了查世明的臉,也就是打了衆人的臉,鮑魚張是燕行堂裡的一個小頭目,歷來就是負責唱黑臉的,這會自然更是要跳出來找場子。
李愚一臉風輕雲淡的樣子,看着鮑魚張問道:“張兄弟,你說的什麼,我怎麼聽不懂啊?”
“你別裝蒜了,是不是你把老五的鞋子扔到堂主臉上去了?”
李愚笑道:“有這事?你說的老五就是這位兄弟吧,我連腳都沒動一下,怎麼能把他的鞋扔到查堂主臉上?”
“廢話少說,你想當歸鴻門的掌門,先拿出正經功夫來再說,玩這種下三濫的把戲,我鮑魚張第一個就不服。”
“我不知道張兄弟說的正經功夫是啥?比賽誰能夠把鞋扔得遠嗎?”李愚調侃地問道。
“屁話!有本事就跟我鮑魚張過過招,十招之內你能夠打敗我,我就認你這個掌門。”鮑魚張吼叫起來。
在鮑魚張與李愚對話的時候,查世明站在一旁,一聲不吭。李愚剛纔那一下禍水東引,抽在查世明的臉上,疼在他的心裡。他當然明白,李愚此舉是報復他讓手下人發難,要說起來,是他讓人挑釁在先,李愚還手在後。可是,李愚這一手,讓他在全體幫衆面前丟了人,如果沒有人能夠幫他把這個場子找回來,他可就算是徹底栽了。
鮑魚張此前向李愚叫板,查世明還裝模作樣地斥責一番,此時他連裝樣都懶得裝了,由着李愚自己去收拾這個局面。鮑魚張在燕行堂算是一個能打的人,塊頭比李愚大了一圈,以查世明的想法,他與李愚至少能夠打成一個平手,沒準還能打敗李愚。
早在查世明請李愚他們去“檢閱”隊伍的時候,李愚就知道查世明是想探探他們的虛實。李愚重建歸鴻門的時候,提到了要恢復歸鴻門的武功,在網絡上也與查世明交流過一些武學上的問題,但李愚到底武功如何,查世明並不知情。李愚來找查世明幫忙,查世明自然要先試試李愚的深淺,以便決定如何與李愚合作。如果李愚真有幾把刷子,那麼查世明也就心甘情願給李愚當馬前卒了,如果李愚根本就是一個廢材,查世明才懶得插手李愚的事情呢。
李愚猜到了查世明的想法,再到後院一看這陣勢,就知道自己不亮出幾手,是不足以服衆的。鮑魚張是第一個跳出來的,想必有幾分力氣,李愚也不客氣,打算就拿這個鮑魚張當那殺猴的雞了。
一言不合,鮑魚張一把扯開了自己衣服的扣子,把上衣脫下來扔給同伴,就這樣光着上身向前走了幾步,來到李愚的面前,故意鼓起壯實的胸肌,輕蔑地看着李愚,說道:“李會長,聽說你武功深厚,我能不能向你討教幾招?”
“我沒說我武功深厚,不過嘛,指教你幾招也是可以的。你打算讓我指教你幾招呢?”李愚微笑着問道。
鮑魚張笑道:“哈哈,那就看你能接得住我幾招了。這樣吧,我們先定下十招,十招之內我如果……”
“十招太多了。”李愚打斷了鮑魚張的話,“我沒時間教你那麼多,就三招吧,這三招如果你學會了,夠你吃一輩子了。”
“好,我就喜歡李會長的自信!”鮑魚張怒極而笑,他雙腳岔開,微微下蹲了幾寸,拉出一個馬步,然後拍着胸脯說道:“來吧,讓你先出手。”
“那就得罪了。”
李愚並不客氣,右手一揮,在空中劃了個半圓,然後一掌擊出,直取鮑魚張的前胸。
“來得好!”
鮑魚張喝了聲彩,雙掌併攏,迎着李愚的右掌而去。他使出了七八成的力氣,腦子裡想象着李愚吃不住力連退幾步的場景,不由得臉上露出了一絲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