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愚讓蔣炯慶出馬,在私下裡瞭解了一下文天的家庭情況,證實了文天所說的都是真話。又經過兩三天的接觸,李愚確定文天是個很重信義的人,於是便將他提拔成了“治安隊”的副隊長,負責治安隊的日常事務。柯慶華、茅健星這兩位更早一些時候投奔過來的人,分別當了兩個小組的組長,受文天這個副隊長的節制。
文天在這一片的年輕人中間有一些小名氣,柯、茅二人都認識他,知道他的武功比自己要強出多少倍,所以對文天的上位沒有絲毫怨言。
治安隊這個名稱,對李愚來說只是權宜之計。他打算利用柳樹村的這件事,從治安隊中篩選出一些誠實可靠,而且有一定辦事能力的人,組成自己這個歸鴻門渝海舵的最初班底。日後再逐步擴張,不斷地吐故納新,直至形成一個有戰鬥力的團體。
私下裡,李愚給文天灌了不少迷魂藥,承諾等渝海舵真正建立起來之後,給他一個“護法”的頭銜。文天自幼習武,酷好武俠小說,一直都有一個仗劍天涯的夢想,聽李愚說得如此神叨,腦子早就被洗得乾乾淨淨了。
有了文天坐鎮柳樹村,李愚就輕鬆了,不用再成天守在這裡。他一個堂堂的藥膳坊大股東,還是渝海安全局的金牌“熱心羣衆”,一天到晚呆在一個城鄉結合部的村子裡也不是個事兒。在張曉龍團夥的幾次進攻被挫敗之後,對方好像突然沉寂下去了,李愚也就樂得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兄弟,你怎麼會捲到柳樹村的事情裡去了?”
在一家僻靜的小酒館裡,榮雲健與李愚相對而坐,榮雲健微蹙眉頭,向李愚問道。他是受何產林的委派,來探李愚口風的,當然,他也有自己的一層想法。
“我是因爲我的校長被張曉龍打了,所以纔出手的……你信嗎?”李愚道。
榮雲健點點頭:“當然信,這事我也聽說了,這是張曉龍他們做得過分了。不過,張曉龍你也收拾過了,爲什麼還專門僱了20個人呆在柳樹村,這件事分明和你無關啊。”
李愚道:“我們校長被打的原因,就是他幫着柳樹村的居民討公道。梅天富的公司辦事不地道,人家拆遷一平米補1萬塊錢,他一間房纔出3萬塊。居民不答應,他就讓張曉龍這些人去騷擾居民,甚至還有把居民綁架出來,再去毀別人房子的事情。這些事,我不知道也就罷了,既然知道了,豈有坐視不管的道理?”
榮雲健沉默了片刻,嘆了口氣,說道:“可是,張曉龍是何總的人,你這樣可就是跟何總作對了。”
“榮哥,是不是讓你難做了?”李愚敏感地問道。
“我倒沒什麼難做的。”榮雲健道,“我只是替你擔心。何總畢竟是渝海道上的老大,沒人能夠挑戰他的地位,你這樣直接和何總做對,到時候會很麻煩的。”
李愚道:“能不能麻煩榮哥替我向何總解釋一下,我沒有與他作對的意思,這次柳樹村的事情,純粹是受人之託,不好推辭,還請他老人家不要見怪。”
榮雲健微微一笑,道:“你覺得何總會相信嗎?”
“那麼,榮哥你相信嗎?”李愚反問道。
榮雲健搖了搖頭,道:“我不信。”
“我還是希望何總能夠相信吧。”李愚淡淡地說道。這就是聰明人之間的對話了,大家心有靈犀,都明白對方的意思。李愚是被動捲入柳樹村的事情,這一點不假,但在知道此事與何產林有關之後,還不收手,那分明就是不把何產林放在眼裡了。這個時候他說自己沒有與何產林作對的意思,除非他真的是十分幼稚,可何產林會相信他的幼稚嗎?
一時間,兩個人都沉默下來。榮雲健拿起酒瓶,給自己和李愚分別倒滿了酒,然後舉起自己的杯子,向李愚示意了一下,便仰頭喝下了。李愚笑了笑,也舉了舉杯子,一言不發地喝乾了杯中酒。
“你真的打算和何總作對了?”榮雲健伸筷子挾了口菜吃下,眼睛看着桌上的碗碟問道。
“這事不是我能夠決定的。”李愚答道。
“你打算行俠仗義,改變渝海的規則?”
“我沒這麼大的心,只求能夠保護自己身邊的人而已。”
“如果得罪何總,也許你身邊的人會更危險。”
“如果是這樣,那我只能拼個魚死網破了。”
“兄弟,你這是何苦呢?”
“榮哥,你覺得我做錯了嗎?”
“……”
榮雲健無語了。他當然知道李愚的所做所爲是對的,何產林手下那些人乾的事情,都是爲人所不恥的,李愚不過是替天行道而已。可這樣一來,李愚就站在了何產林的對立面上,將會承受來自於何產林的瘋狂報復。榮雲健相信,以何產林的勢力,只要伸出一個小指頭,就能夠把李愚死死地按住,甚至把他捏死,可這是榮雲健不願看到的。
榮雲健捫心自問,如果自己沒有欠下何產林那麼多的人情債,也許也會像李愚一樣,去做一些江湖兒女該做的事情。可現在,他已經成了何產林的手下,或者說難聽點,是何產林的一條狗,只要何產林一聲令下,他就得撲上去,把李愚撕成碎片。
“兄弟,這樣一來,沒準你我兄弟就要刀兵相見了。”榮雲健說道。
“各爲其主罷了,我永遠都把榮哥看成我的大哥。”李愚說道。
“那好,你既然都考慮好了,那就好自爲之吧。”榮雲健道,“我約你出來,只是替何總向你傳個話,他不想與你爲敵,相反,他非常欣賞你的才幹。他已經讓張曉龍收手了,不過,又安排了一個叫謝衛的來接替張曉龍。另外,還有一位名叫黃福生的高手來幫謝衛,他出場的唯一目的就是對付你。”
“這個黃福生,武功很高嗎?”李愚問道。
榮雲健點點頭道:“是的,我和他交手,也只有幾分勝算。”
“我明白了。”李愚微微一笑。榮雲健的身手他是瞭解的,要論使用槍械,李愚當然不是榮雲健的對手,但單論拳腳,李愚對上榮雲健,也是有幾分勝算的。黃福生的武功如果在榮雲健之下,那麼在他面前就沒啥優勢了。
榮雲健道:“何總不想直接跟你撕破臉,所以謝、黃二位都是打着自己的旗號來的,與何總無關,你一定要記住這點。至於其他的,我想兄弟你也不是莽撞的人,明知柳樹村這事的背後有何總和梅天富這兩尊大神,你還往裡跳,想必也是留有後手的吧?”
“我是受人所託,這一點我沒有騙何總。”李愚說道。
“那好,我明白了。”榮雲健點點頭,然後再次拿起酒瓶給自己和李愚倒酒,不再談這個話題了。
榮雲健心裡糾結,李愚又何嘗不是。與何產林作對,對於李愚來說,只是一個技術問題,不存在心理上的負擔。但得罪了何產林,就必然導致自己與榮雲健刀兵相見,這是李愚所不願意去面對的。在李愚看來,榮雲健是條好漢,武功和人品都是上乘的,只是錯上賊船,成了何產林的鷹犬。用一句老話來說,叫作卿本佳人,奈何作賊,翻譯成現代文,就是說你本來是可以刷臉的,爲什麼還要這麼努力呢……
他不是沒想過勸榮雲健離開何產林,但他知道,這是辦不到的。榮雲健忠誠於何產林,是因爲他父母病重期間,是何產林替他盡了孝道,這份恩情是榮雲健一輩子都還不完的。榮雲健的悲哀,就在於他太過於重情義,想說服他背叛何產林,比登天還難。何產林做的都不是正道上的事,遲早有一天是要出事的,榮雲健這樣忠誠於何產林,無異於要爲何產林殉葬了。
兩個人正喝着悶酒,李愚的響了起來。李愚一看上的來電姓名,臉色便是一沉。
“文天,出什麼事了?”李愚對着問道。
“李哥,你快過來吧,來了七八十號人,見咱們的人就打,華子他們都被趕得到處跑了。他們裡面有個武功特別厲害的,我上前和他交了手,不是他的對手。”文天氣喘吁吁地說道,在的背景音裡,李愚還能聽到一些有人叫嚷的聲音。
“你現在在哪?”李愚說着就站起身來了。
“我在掩護華子他們逃跑。”文天道,“李哥,你如果過來,最好小心點。他們那個高手武功很高,而且他們人很多……”
“我明白了,你們先躲開,我馬上就回去。”李愚說着,便掛斷了電話。
“怎麼,他們去了?”榮雲健聽出了一些端倪,向李愚問道。
“估計是你說的謝衛和黃福生過去砸我的場子了。”李愚笑着說道,“我的人都被趕跑了,包括我新收的一個功夫不錯的小弟。”
“你打算過去?”
“當然。”
“那你多加小心。”
李愚向榮雲健拱拱手,然後指着桌上的酒菜,說道:“榮哥,不好意思,原來說好我請的,現在只能麻煩你買單了。”
榮雲健知道李愚這樣說是向自己示好,說明他與自己的關係還和從前一樣,並未因這件事而變得生份。他笑着回了個禮,說道:“去吧,一路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