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在藥材藥理方面,我比他高明,可是對本時空的藥材貿易、藥店的經營,我可就是個門外漢了,這也算是雙方優勢互補吧。”
“對方能同意嗎,潤世堂的經濟狀況怎麼樣?”
“我探過口風了,”劉三說,“潤世堂的東家就是楊掌櫃自己,他們家世代幹這個,這家潤世堂是楊掌櫃他爹從廣東那邊過來開得。這些年經營狀況一般,只能算是過日子罷了。老頭子死了之後,楊掌櫃接手沒多久,又被海盜搶走了一船藥材,狀況更加窘迫了。”
“這是他的先人產業,賣祖產對古人來說怕不大能接受吧。”
“這個我想過了。收購採用股權制好了。給楊掌櫃留點股份,招牌不換,人員大體保持不變,他還是掌櫃兼股東――他面子上也過得去了,當然具體由我們控股。”
劉三接着說,“我是東家之後,就能大大方方的直接指導工作,把主要精力放在中成藥製作上。再就是利用他們的商業合作渠道,先把瓊山縣的藥材進貨渠道打通。然後再借用他們的人脈關係到大陸上去走走――楊掌櫃的有幾個伯伯叔叔都在大陸開生藥鋪或者當郎中的。到處看看,多認識些人,順道收購藥材,再招募些專業的中藥加工人才回來。”
時嫋仁點點頭:“這個思路挺好。要多少預算?”
“收買這家鋪子,連生材家當帶存貨,用不了二百兩銀子。”劉三說,“但是要擴充翻修,這就是很大一筆開銷了……”
“你打算怎麼擴充翻修,專門設立箇中藥加工廠?”
“那沒必要,眼下製藥廠這麼好的環境不用,我跑豬糞雞糞滿地的縣城裡去開什麼藥廠。”劉三胸有成竹,“我打算把藥鋪裡的炮製方面人才,都合併到製藥廠的中藥車間來工作,藥鋪只負責藥品的銷售、採購和販運……”
“販運?”
“對,臨高有很多野生中藥材資源,比如上次資源部門發現的益智。這次環島考察隊發現的皁角,除了滿足自用還可以出口。”劉三繼續說道,“我打算接盤後就總號遷移到東門市來,造個氣派的大藥鋪子。城裡的老鋪算是個分號。以後把藥鋪的分號先開到全縣的各個市集上――衛生部的醫藥下鄉就能夠憑藉藥鋪的“坐堂醫”的幌子進行了,比大家走村串戶的來得省力,也容易讓老百姓信任……”
“真有你的。”
“還沒完呢,通過出口藥材這個渠道,我們再逐步把觸角分佈到大陸上的各個要點,建立字號,開始銷售藥廠的各種特效藥,進一步提升穿越集團和‘澳洲貨’的聲望。如果有一天執委會打算裝神弄鬼,搞光明神教,銷售特效藥的藥鋪就可以作爲傳教點……”
聽完劉三這雄心勃勃的全盤計劃,時嫋仁再次發出感慨:穿越集團裡有人啊!自己的衛生部里居然隱蔽着這麼一個人物。
“這麼一說,我不去爭取預算好像有點說過不過去了。”時嫋仁開玩笑道,“後面的事情先不談,收購加上搬家,造房子這些,需要多少預算?”
“這是預算單。大概四百兩銀子也夠用了。藥材存底折款、流動資金、房子,還有新店的開張費之類的。”
“就四百兩吧。我給你批,計委那邊應該不會有問題,銀子不算一級物資,你要的數額也不大。”時嫋仁開了個玩笑。
劉三給他裝了一箱子各式各樣的自制藥品,作爲臨牀試驗用。時嫋仁想這是乾脆跳過了動物試驗直接給人用了--這才叫“大躍進”呢。
從劉三的車間出來,胡儀成還在興致勃勃的鼓搗着什麼,時嫋仁湊近一看,是幾個大號的玻璃廣口瓶,其中一個紗布封口的,瓶底飄逸着可疑的綠色纖毛,液麪上漂浮着一層海蜇皮似的菌膜,還有些乳白色半透明的膠質菌團。氣味倒不怎麼難聞,酸酸甜甜的。
另外幾個大號的瓶子就平淡無奇了,裝滿了暗紅色的液體。液體有些渾濁,表面還有些泡沫和浮渣。
看到時嫋仁來看,胡儀成趕緊說:“時部長,要不要來一杯。”
時嫋仁嚇了一跳,這玩意怎麼也看不出能喝的樣子:“這是什麼。”
“紅茶菌啊,保健兼營養飲料。”胡儀成其實對這勞什子的紅茶菌的所謂功效並不感冒,不過是看蒸餾器閒來無事幹得消遣:現在糖和茶葉供應充裕,黃大山試驗室裡菌種繁多,乾脆就拿來搞搞副業,溫習下手藝。
時嫋仁有心推辭,忽然想到自己的鹽汽水計劃還沒着落,格瓦斯雖然是本廠的黃大山搞出來的,但是出品企業卻是農委會和輕工業部,沒衛生部什麼事。倒是這紅茶菌的概念不錯……胡儀成看到領導的臉上變幻莫測,不知其深淺,心想時部長果然十分的領導,這副模樣豈是我等學得會的,正在佩服中,只見時嫋仁面色一變,頗有大義凜然的感覺。
“給我來一杯。”
“成,成,”胡儀成說着趕緊倒了一杯子。看領導的模樣似乎是在下決心,胡儀成趕緊說:“沒事的,我們化驗過成份,沒有有害物質。大夥晚上加班都喝幾口,有沒有好處不知道,肯定沒壞處。”
“沒事。”說着時嫋仁一仰脖,把這杯看起來象紅茶一樣的液體喝了下去。
味道比想象中好得多,酸酸甜甜的,如果說有什麼特殊的味道的話,就是有點象摻入了紅茶的酸梅湯。如果能冰鎮一下味道應該會不錯。
“口味不錯,”時嫋仁評論道,“成本怎麼樣?”
“沒什麼成本:就是茶葉和糖。菌種是黃大山搞得,自己培養就是了。”胡儀成覺得奇怪,這東西就是做着玩玩的,有什麼成本問題?
“小胡啊,這可是‘保健品’,對保健品!”時嫋仁興奮起來――也不知道是不是剛纔喝下去的紅茶菌的作用,“這麼好的東西不能留在試驗室裡,要讓廣大人民羣衆都能享受到,還有我們手下的勞工們,要把這個作爲營養品發給他們……”
“這麼好的東西?”胡儀成詫異,以時部長的修爲,不會不知道紅茶菌基本上就是個噱頭。和腦X金之類是一丘之貉,道時部長還真覺得它是什麼萬用靈藥?
“你馬上和黃大山合計一下,多搞些發酵器具,準備量產。糖和茶葉的配額我會去和吳南海說得。”時嫋仁想了一下,“飲用液要搞得乾淨一些,過濾過濾,儘量搞得清澄透明。”
“好,好。”胡儀成做夢也沒想到,紅茶菌能如此的對時部長的胃口,“這事容易的很……”
“做出來之後,我會和蕭子山說,作爲保健飲料供應給大家。”時嫋仁把“保健”兩個字說得很重,“你找大山,商量寫個紅茶菌的保健效果說明的稿子,我找人印出來,貼在食堂裡……”
劉三得了時嫋仁的批准,信心大增。他換上出診採藥的青布外衣,斗笠,背上他的軍綠帆布書包往縣裡走去。
潤世堂在縣城裡唯一縣前大街上,離開東門關廂不遠。自從穿越集團和縣衙達成了默契,雙方和平共處之後,穿越者們可以自由的出入縣城,一開始吳明晉等人還很緊張,召集縣郭都裡和三門關廂的牌甲保長,關照城裡的客棧、字號、人戶,不許留澳洲人過夜,強行要留宿的,必須報縣衙備案。明眼人看得出這點所謂的“防備”不過是個笑話而已。澳洲人要攻城還需要搞什麼“裡應外合”?
好在“澳洲人”對留宿在城裡也沒什麼興趣,都是白天來晚上走。開始的幾周過去之後,穿越者對這個大明縣城的好奇心已經喪失殆盡,最近除了難得有幾個人來城裡辦事之外,幾乎沒人進城了。
進城的人沒有,出城的人倒是越來越多了――不但澳洲人不進城,本地的縣民進城的也愈來愈少了。東門市憑藉便利安全的交通設施,種類繁多的商品,吸引了大量的本地鄉民,加上穿越者對東門市的傾力扶持,東門市的人氣愈來愈好,縣門市則日漸蕭條。不少店家派人到東門市去開個分號,設個攤,有的乾脆就直接搬了過去。
生藥鋪潤世堂的經營,倒還算過得去。本地的藥鋪是獨此一家,別無分號的,零星藥攤或是中醫自己配藥的,多半是從他這裡進貨。原因無它:但凡中藥材,多半都要經過炮製。臨高縣只有潤世堂纔有炮製過的藥材。
劉三自從在農場種藥材開始,就從藥圃裡幫忙的長工口中知道本縣有這麼個地方。出於本專業的好奇心,自然很想見識下大明的藥鋪是什麼模樣,局勢一穩定下來,他就去登門了。
潤世堂的掌櫃和上下夥計,開始看到一“髡賊”來拜訪,都有些敬而遠之,但是時間日久,發覺這“髡賊”雖然是海外人士,對醫理藥性所知甚多,特別是藥材方面的擁有極爲豐富的知識。既然有共同的話題,慢慢的也就熱絡起來。
因爲醫藥短缺,劉三經常要給給人配些中藥,自產的藥材不全,他都上這裡來購買,也算是本店的大客戶之一了。
潤世堂的門面挺氣派,高屋敞軒。橫楣上懸有金字的大匾。只是日子久了,已經有些剝落。臺階下也長出了不少青草。
整個房子前店後場,另附宅院,看得出當年是花了不少錢的。劉三聽店裡的夥計說過,潤世堂的老掌櫃出身廣東的藥鋪世家。當年到臨高來,是頗有一副開業立基的雄心壯志的。想到這裡,劉三心裡不由得暗暗蹉嘆。
一踏上青石臺階,只覺得一股涼氣襲來,在炎熱悶熱的天氣覺得很是舒服。
“劉先生來了!”幽暗的店堂裡傳來了夥計的招呼聲――他在這裡已經是熟得不能再熟的客人了。
裡面早有人迎了出來,卻是本店的管事劉本善。劉本善五十多歲年紀,聽他說從十一歲在跟着老掌櫃學徒,算是鋪子裡的“老家人”了,鋪子裡平常的事務都是由他處理。
“買賣興隆!”劉三照例抱拳客套道。
“託福!託福!”劉本善不以爲意――反正自他當學徒開始,這潤世堂的買賣就這樣,不死不活,勉強度日,幾次遇到大危機,原以爲挺不下來,結果也混過來了。
劉三掃了一眼店堂,黑黝黝的木櫃臺上整齊的放着各種器具,擦得一塵不染,後面的藥抽屜上的銅件也都閃閃發亮――買賣再蕭條,規矩一點毫不含糊,這也是他喜歡上這裡來的原因,沒有任何的敷衍和馬虎。
如果這是家很爛的店鋪,他才懶得來收購,直接自己開一家把它擠垮就是了。
小夥計送上熬製的枯草茶――因爲生意不好,這鋪子裡已經多年沒招收過學徒了。這個所謂的小夥計,也有二十出頭了。古人講究終身就業,一旦從業,只要買賣還做得下去,夥計沒有嚴重的違紀行爲,大夥也就儘量湊合。
潤世堂的買賣自打老掌櫃過世之後一天不如一天,所以夥計的規模也就始終保持在六七個人,前櫃後場,一應業務都包括在內了。
劉三喝了一口茶,這家的枯草茶熬得地道,又用井水湃透了,喝起來清潤爽口,很是祛暑。
“楊掌櫃不在?”劉三每次來,楊掌櫃總是很快就出來見客――他對澳洲人的醫藥很有興趣,特別是對澳洲人用針把藥水注入人體治病的方式,尤其感興趣,常常打聽其中的道理。劉三也把一些諸如肌肉注射、靜脈、動脈、微生物感染、抗生素之類的現代醫藥學的基本原理講給他聽,把個楊掌櫃鬧得欲罷不能了。傳統中藥店往往是醫藥不分家,掌櫃夥計多少懂些醫術。對這樣一種前所未聞的新醫術自然是興趣濃厚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