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鏡打斷他道:“今日我們來找你,不是來嘗你家點心師的手藝的,你昨日說你知道無衣在哪兒,現在你且告訴我。”
司徒恪用帕子擦了擦嘴,又擦了擦手上的碎屑,慢條斯理地抿了口茶,這才悠悠道:“宮主,在告訴你無衣在哪兒之前,關於昨日我的問題,你還沒給我答覆呢。”
辭鏡笑了笑道:“我會幫你。”
司徒恪啪的一聲合上扇子,笑道:“宮主果然是爽快人。”
辭鏡涼涼地瞥了他一眼,道:“我已經給了答覆了,你便告訴我無衣在哪兒。”
“他在魔教。”
辭鏡看了對面二人一眼,又看向司徒恪,問道:“你如何得知?”
“那自然是因爲我與魔教也有些結交了。”司徒恪笑得意味深長,辭鏡摩挲着茶杯,看了孫弦寂一眼,又道:“那你可看到一位穿青衣的中年男子?”
司徒恪聞言挑了挑眉,搖頭道:“那倒沒有,怎麼,宮主想找那人?若是如此我這就派人找去。”
“你除了是京兆尹,是白骨扇的主人,還有別的什麼身份麼?”辭鏡凝眉問道。
司徒恪一柄摺扇搖得颯颯生風,笑道:“宮主多慮了,我就這兩重身份,只是爲了更好地生存罷了。”
“既然如此,你爲何還要幫大皇子參與皇位之爭?你和魔教有結交,想必也是爲了幫魔教教主得到武林盟主的位置吧,你一手抓這麼多,不怕兩頭落了空,自己落了個慘敗收場麼?”辭鏡問道。
司徒恪垂眸看着杯中金色的茶水,笑容依舊淡如春風,“人生在世,若不賭一把如何知道自己不會得到更多?”
辭鏡還要再說,瑰月卻攔住了她,朝着司徒恪道:“司徒大人,我們今日來不是爲了勸你放棄,而是來和你談這筆交易的,我們要如何幫你助大皇子奪得皇位,以及你告訴我們無衣的去處,既然我們已經談妥,今日便沒別的可談了,我們先行告辭。”
他正要起身,孫弦寂忽然扯住了他的衣袖,淡淡道:“現在朝堂上呼聲最高的便是大皇子,可是大皇子爲人如何,你身在官場應該最清楚不過,你不應該會幫他的,你要幫扶的人到底是誰?”
司徒恪端起茶杯慢悠悠喝了杯茶,道:“世子對於狡兔死走狗烹這一點,應該最清楚不過了吧?”
孫弦寂攏在袖中的拳頭握了一握,沒有說話。
“倘若我幫了大皇子,那麼最後他奪得皇位,必定會先拿我下手。”司徒恪緩緩道,“所以我不可能這麼做,知道我和大皇子爲人的人一定會這麼想,那麼僅次於大皇子呼聲最高的便是二皇子蘇瑾年了。”
蘇常年和蘇瑾年均是皇后所生,但是蘇瑾年其實也沒比蘇常年好到哪兒去,只是裝得更加溫厚老實罷了,而恰恰別人卻很吃他這一套。
“別人會以爲我要幫的人是二皇子,但是我也不會幫他。”
“所以你要幫的人究竟是誰?”
“朔王蘇永夜。”司徒恪道。
辭鏡心裡驚了一驚,沒有說話,孫弦寂端着茶杯垂眸,不知在想些什麼,司徒恪又道:“朔王有賢德,但該果斷時絕對果斷,他不應該就此埋沒。其實當年他的外祖父太笨,爲何不能忍一段時間等朔王長大扶持他做皇帝而要自己去逼宮呢?結果卻白白送了一家人的性命。”
司徒恪嘆了口氣,辭鏡道:“由此可見你也是個心繫天下蒼生的人,還想着給百姓選個好皇帝,可是你爲什麼要幫助魔教教主奪得武林盟主之位?”
“宮主是不是覺得這武林那些所謂名門正派做的事便都是正義之事?而魔教都是些奸惡之徒?”司徒恪問道。
辭鏡搖搖頭,“我不清楚,但是從三年前魔教與暗影聯合屠殺武林人士,打亂武林大會一事來看,顯見的魔教教主並不是什麼好人。”
司徒恪嗤笑一聲,道:“他的確不是什麼好人,可這天下的好人並不多,我助他是我自己的選擇,我不會後悔。”
辭鏡抿了抿脣,孫弦寂卻忽然道:“無衣的事情我們可以先放一放,但是辭鏡,我們不能幫他,無論是幫朔王奪皇位,還是幫宋臨照奪盟主之位。”
瑰月也點頭道:“這些事情風險都太大了,你不能幫他。”
辭鏡自然知道這些,但是她卻覺得事情並不只是奪位之爭,司徒恪此人不會做這麼大風險還不一定成功的事,他一定有別的計劃,甚至連今天她會反悔說不定也算計進去了。
她眯着眼看着司徒恪,而司徒恪也看着她,眼裡有淡淡笑意,帶着一絲絲嘲諷,辭鏡移開眼,站起身道:“今日之事,司徒大人請容我再想一想。”
司徒恪也站起身,拱了拱手,道:“無妨,還請宮主務必考慮清楚了。”
離開司徒府的時候,辭鏡看到了涼亭外硃紅色的廊柱旁一抹水藍色影子一閃而過,她似乎明白了什麼。
回到鏡居,氣氛變得有些沉重,翠微翠濃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照例做了一桌子菜,但幾人都沒怎麼動,辭鏡道:“我覺得司徒恪是想做別的事呀。”
“嗯。”瑰月淡淡應了一聲。
辭鏡支着下巴嘆了口氣,“和這種人打交道真是太累了,隨時隨地都在算計人,知道他在算計自己還不曉得他究竟是在算計自己什麼。”
“那就不要和他打交道好了。”孫弦寂道,“無衣只要他不出現,我們就這樣也挺好不是麼?”
辭鏡點了點頭,瑰月卻兜頭便是一盆冷水,“怕是我們就這樣也在司徒恪的算計之中。”
幾人都陷入了沉默,辭鏡索性趴倒在了桌子上,半晌她又忽然坐起,敲了敲桌子道:“算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纔不怕他,大不了打一架,我覺得我還是可以打得過他的。”
瑰月白眼都要翻上天了,“說你笨你還真是笨。”
辭鏡扁了扁嘴,“那我能怎麼辦?”
“你什麼都不用做。”孫弦寂伸手摸了摸她的頭,“司徒恪交給我來處理就好了。”
辭鏡擡眸看他,孫弦寂轉身離開了鏡居,瑰月回過頭看她,道:“你放心吧,有孫先生在,你不會有事的。”
“那如果他因爲我出事我會更難過的。”
瑰月沒有接她的話了,月色薄涼如水,淌入院中,辭鏡盯着被月色照得發白的地面出了會神,也起身回到了屋中。
幾日後,司徒甄再次過來,道:“辭鏡宮主,我沒有找到周先生,你能不能給個別的條件?”
“你哥已經跟我說了你是想變成女子是麼?”
司徒甄羞得臉一紅,但最終還是扭扭捏捏點了點頭,辭鏡道:“萬一月光草並不能讓你變成女子,反而讓你更加的威武雄壯了呢?”
司徒甄剛羞紅的臉色瞬間褪成一片雪白,辭鏡捂了捂嘴,道:“當然這同我並沒有什麼關係,我已經寫信回去讓人送月光草過來,你說要換個條件,我便換個條件。”
司徒甄點了點頭,問道:“什麼條件?”
“監視你哥。”
“呃。”
“如果你本來就是你哥派來的間諜的話你就當我剛纔的話沒說,我自有法子。”辭鏡淡淡道,語罷端起茶杯,吹了吹茶沫,抿了一口。
司徒甄搖頭道:“如果辭鏡宮主能告訴我這麼做的目的,我便答應你這個條件。”
辭鏡瞥了司徒甄一眼,忽然捏起帕子,遮住了半張臉,羞澀道:“因爲我歡喜你哥哥。”
司徒甄的眉角跳了幾跳,嘴角抽了抽,“辭鏡宮主你不是在爲你家亡夫守貞麼?”
“我夫君都亡故三年了。”辭鏡可憐巴巴地蹙眉看着他,“司徒大人風度翩翩一表人才的,可真叫妾身心動呢。”
“不過小少爺你可不要講這些告訴司徒大人,萬一司徒大人不喜歡妾身,妾身還要面子的。”語罷辭鏡將帕子往上提了提,當真是羞煞了人。
司徒甄聞言點了點頭,鄭重道:“放心吧辭鏡宮主,我一定會幫你好好看着我哥的,不過你有什麼想要了解的,現在你也可以直接問我。”
辭鏡故作猶豫嬌羞狀,問道:“司徒大人現在可有心儀的姑娘,他喜歡什麼樣子的姑娘,他是比較注重喜歡外在美的,還是喜歡內在美的,亦或是內外兼修的?”
司徒甄仔細地思考了一會兒,回答道:“我哥並沒有心儀的女子,所以我也不知道他的標準是什麼,但是他最近好像和一名女子走得很近。”
“哦?”辭鏡挑了挑眉,“那女子是誰呀?”
“我不認識。”司徒甄搖了搖頭,“是個極漂亮的姑娘,不過還是沒有宮主漂亮。”
辭鏡又捏着帕子羞了羞,道:“小少爺可真是嘴甜。”心中卻愈發肯定這姑娘便是之前在司徒府看到那抹藍色身影,也就是嵐裳了。
“那姑娘來哥哥府裡走動得十分勤快,但是每次都待了不到一個時辰便走了,有一次我問我哥她是誰,我哥也只說是一個朋友。”
“哪有朋友天天往自己家跑的,還是個女子,她肯定是看上你哥了。”辭鏡噘着嘴道。
司徒甄以爲她吃醋了,便道:“可不是,但是我哥可未必喜歡她,如果要有人做堂嫂的話,我還是比較喜歡是辭鏡宮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