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沐這邊的動靜實在太大,將高寶祿等人都吸引了進來。
他們早已被陳沐那深不可測的武功給震懾住了,此時見得陳沐與紅蓮亭亭而立,幾個相撲手卻老老實實抱頭蹲在廢墟里,也是驚愕得目瞪口呆。
正當此時,孫幼麟等人也從裡頭走了出來,將那些個日本鬼佬都押了出來。
孫幼麟將其中一人丟在地上,朝陳沐道:“這短腿佬就是三島洋芥。”
陳沐低頭一看,也笑了。
這人實在是太矮,又是羅圈腿,偏偏腿肚子和手臂非常的肉,頭又大,留了個西洋式樣的八字鬍,活脫脫一個大頭玩偶一般。
“想來你也該知道我是誰,有話快說吧,否則就沒機會了。”適才動靜太大,若不及時離開,難免要惹來麻煩,陳沐也就長話短說了。
三島洋芥卻故作無辜道:“我……我不認識你……吾等都是正直商人,老實做生意,你們……你們無故侵入,是犯罪!我們有特權,我們有貿易特惠,有保護,你們要謝罪!”
陳沐看了他一眼,三島洋芥色厲內荏地昂起頭來,一臉的倔強。
陳沐也不多說,朝那羣相撲手招了招手,衆人面面相覷,到底是老老實實站起來,走到了陳沐面前。
陳沐伸出手來,爲首那名相撲手不敢怠慢,與陳沐握了握手。
然而就在此時,陳沐陡然發力,拉着那相撲手便轉起圈來!
那相撲手很是笨拙,只能被陳沐牽着轉圈,幾圈下來已經有些踉蹌,眼看着要摔倒,陳沐猛然用力,竟是將那相撲手給甩了起來!
“不……不……閣下……閣下!”相撲手也是臉色煞白,然而陳沐已經鬆開了手!
“呼!”
相撲手擦着地面便飛了出去,撞向了那羣被俘虜的日本武士,就如同打保齡球一般,將那羣俘虜給碾壓在身下!
三島洋芥也是目瞪口呆,過得許久纔將舌頭縮了回去。
這完全就是違背科學的神奇現象,本來還爲武士們落敗而感到鬱郁的他,此時終於是沒有了這個心結。
“再不說,可就不是轉圈圈舉高高了。”陳沐蹲下來,盯着三島洋芥,沉聲說着。
他的眼神之中充滿了殺意,三島洋芥的額頭上冒出米粒大的冷汗,滴滴答答落下來,卻是不敢伸手去擦拭!
“我……吾等是正直合法的商人,你們……你們是強盜!……我們……吾等不會屈服!”三島洋芥仍舊在負隅頑抗。
陳沐搖了搖頭,掃視了一圈,卻是皺起眉頭來:“楊大春呢?”
他本想讓楊大春來個殺雞儆猴,殺一兩個武士,也就不怕三島洋芥不開口了。
誰知道竟沒發現楊大春的身影,這就有些奇怪了。
兄弟們正面面相覷,裡頭卻是傳來了楊大春的驚叫聲:“老闆!老闆!我們發達了!發達了!”
陳沐聽得聲音,便循聲走了進去。
到了裡頭,卻是個作坊,牆上掛滿了各種紙扇,一個糟老頭子瑟瑟發抖地跪在地上,抱着頭,也不敢擡頭看人。
牆上已經打開了一個暗門,依稀能夠看到裡頭是個密室。
陳沐走了進去,嘴巴便驚愕地張大了。
但見得這密室裡頭,竟是成堆成堆的紙幣!
這些紙幣除了官督商辦的通商銀行紙幣,還有不少外國銀行的紙幣,面額都很大,票面嶄新,整齊平滑,竟都是新兌的!
楊大春可不是尋常掌櫃,他做生意只是因爲喜歡做生意,對盈虧其實並沒有想象之中那麼在意,當然了,盈利自是最開心的。
之所以提及這一點,是因爲陳沐知道,楊大春並非愛財之人,也不是缺錢的人。
連他都這般大驚小怪,足見這些紙幣的價值了!
不過陳沐對錢財並不是很看重,他如今想知道的,是三島洋芥爲何要買槍僱兇殺他,想知道幕後的黑手又是誰。
“還以爲是什麼,原來是這東西……”陳沐的語氣難免有些失望,然而楊大春卻搖頭道。
“老闆,你要的答案,就在這些銀紙上啊!”
“這些銀紙有何古怪?”陳沐也疑惑,當即便拿起一沓紙幣來,看了個仔細。
也虧得當初他向宋政準學做賬之時沒有偷懶,對於這些紙幣,他還是比較瞭解的。
通商銀行是官督商辦,雖然不是官辦,但同樣能夠在市面上流通,同樣的,其他外國銀行的紙幣,也擁有着不同程度的流通性和兌換功能。
陳沐反覆翻看了一會,卻是沒看出什麼貓膩來。
楊大春也是急了:“老闆,你看看自己的手指!”
陳沐一看,手指上竟然有墨跡,捻了捻,墨跡化開,竟是新鮮的!
“這……這是僞幣!”
“沒錯!這些銀紙都是假的!都是假的!哈哈哈,這些日本鬼佬果真比鬼還精,竟能想到這種主意!”楊大春興奮起來,嘴巴也沒停下,繼續說道。
“老闆,你看見外頭那個糟老頭子了吧?他是這裡的制扇師,但他精通的是造紙和畫畫,這些銀紙的印版就是他刻畫的,紙張也是他造的!”
“他老母的,這些銀紙完全足夠以假亂真,有了這糟老頭子,便等同於坐在一座金山銀山上啊!”
陳沐沒有想象之中那麼興奮,他只是拿着那沓銀紙,走到了外頭來。
三島洋芥那囂張氣焰頓時澆滅了,整個人都蔫了下去。
“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若坦白實情,我會把你們交給官府來處置,若閉口不言,我們只能自己處理了。”
三島洋芥又怎會不清楚,若交給官府,他們起碼能不死,通過外交手段來爭取一番,他們又能夠恢復自由了。
可如果陳沐等人自己處理,便只有死路一條了!
若說陳沐早先沒有足夠殺他們的理由,如今倒是有了,畢竟財帛動人心,更何況,陳沐目的明確,很顯然已經探查到了一部分內情,他哪裡還能硬撐下去!
“我說……我說!”三島洋芥終於是服軟了。
“是……是汪桑讓我們殺你的……”
“汪桑?什麼汪桑?”陳沐也是一頭霧水,畢竟是第一次聽說這個名字。
“是,是汪公權君。”
“汪公權?這是什麼人?”陳沐也是哭笑不得,根本就不知道爲何會得罪這麼一個人,社團裡也從未聽說過,難道說是爲了給付青胤報仇的?
“公權君是個有學問的人,風流又好看,他是北輝次郎的好朋友,所以纔有了這次合作……”
“只要我們能殺掉你,他就能動用官府的力量,讓我們在兩廣地區開設銀行……”
陳沐聞言也是恍然:“所以,等你們的銀行開了,就用這些僞幣去其他銀行引發擠兌潮流,搞垮其他銀行,同時爲你們積累資本?”
三島洋芥也是大驚失色,許是沒想到陳沐竟然能看透其中的陰謀。
陳沐可不管什麼銀行不銀行的,繼續朝三島洋芥問道:“那個什麼汪公權如今何在?”
三島洋芥有些遲疑道:“汪桑……汪桑在日本國東京……”
在此間也耽擱了不少時間,陳沐可懶得跟他繞彎彎,當即朝孫幼麟道:“動手,一個不留!”
三島洋芥也怕了,跪下來求道:“我說的都是真的,汪桑真的在東京!我可以發誓!我可以發誓,如果騙你,我就切腹,我就切腹!”
“難道他說的是真的?”陳沐也有些信了。
然而正當此時,裡頭突然傳來一陣驚呼聲,一顆血淋淋的人頭便從裡面滾了出來,停在了三島洋芥的面前,那人頭的臉上仍舊保持着驚愕的表情!
三島洋芥“哇”一聲便哭了出來,下意識退開,但很快又爬了過來,朝陳沐哭求道:“我說的都是真話,都是真話!把我們交給官府吧!”
陳沐順着地上的血路一看,楊大春正裝模作樣看着牆上的扇子,只是腰間的長刀,滴滴答答流着血……
陳沐也是搖頭苦笑,因爲他實在想不通,爲何一個遠在日本國,又從未聽說的人,會指使三島洋芥來殺他,甚至不惜爲此付出巨大的代價。
但有一點陳沐已經注意到了,那就是這個人能夠通過官府的關係,給三島洋芥爭取開通銀行的特權!
這說明此人即便不是官場中人,也必然與官僚有莫大的牽扯!
念及此處,陳沐便拿下了主意。
“派人去通知德壽,讓他來主持大局。”
“德壽?”孫幼麟也有些訝異,畢竟陳沐與慶長素來交好,今次卻把便宜讓給了德壽。
其實陳沐也考慮過,慶長曾經讓他很是失望,甚至今次的刺殺,陳沐都懷疑過慶長,今次也是爲自己留條後路。
德壽新官上任,急需功績,陳沐此舉無異於雪中送火,德壽自是感恩戴德,陳沐若趁機探聽這個汪公權的消息,德壽必是願意交換的。
德壽是個老官員了,之所以能夠代李鴻章總理兩廣,就是因爲他是個“萬金油”類型的官員。
這類官員都有一個特性,那就是各方面都熟悉,但也因此而無法牧守一方,獨當一面,也由此而特別關注人事方面的情報。
“去吧。”想通了之後,陳沐也就打定了主意。
孫幼麟派了一個腳快的出去之後,又朝陳沐道:“這些銀紙真的全都交上去?”
這麼一提醒,陳沐倒是留了個心眼。
“兄弟們出把力,將法蘭西亨瑞口岸銀行的銀紙全都搬回去,那制扇老師傅也一併帶走!”
“法蘭西亨瑞口岸銀行?”楊大春有些疑惑:“這麼多銀紙,爲何只選這家?”
陳沐呵了一聲:“特里奧不是不想賠款麼,咱們讓兄弟們拿着這些足以亂真的銀紙,把他銀行給兌空,就當做賠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