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壇禮畢,陳沐終於是接管了林晟手底下的人馬。
照着投名狀的內容,諸人盡皆回去召集人手,即將跟着陳沐,前往新娘澳的獵物木屋。
趁着這個空當,陳沐也將林宗萬留了下來。
“林大哥,適才也是無奈,若不傾盡全力,怕是要被大哥傷到……”
林宗萬搖了搖頭:“這個我還是明白的,技不如人罷了。”
“本以爲你會用外門功夫,也足夠驚詫,沒想到壇主的內力如此深厚,是林某自不量力了……”林宗萬將姿態擺得這麼低,也是無可奈何。
因爲他終於是領教到了內家功夫的恐怖之處!
他見過不少所謂的武林大師,也打敗過太多這類角色,他們只會如小丑一般,在人前玩弄那些套路招式,實戰卻如豆腐渣一般。
可陳沐卻不同,他沒有招式可循,但內力的傷害卻實實在在,直至如今,林宗萬的右手仍舊滾燙脹痛,如同隨時會爆開一般!
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內力的實質性傷害,又豈能不服氣!
可以說,是陳沐打消了他對內家功夫的懷疑,讓他看到了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更讓他清楚地知道,原來內家功夫練到了高深處,確實有着不可比擬的能力!
更重要的是,他是久病成醫,無數次的受傷,讓他萬分確定,若陳沐不出手,他這隻手必然是要廢掉了!
身爲香堂紅棍,又是外家功夫,若沒了這隻手,往後他就只有捱揍的份,哪裡還能保住今時今日的地位與勢力!
爲人耿直可不代表癡傻,林宗萬又如何看不出林晟對陳沐的殷切希望?
陳沐分明是有備而來,絕不是殷梨章那種人能夠相提並論的!
綜合這種種考量,也就由不得他不放低姿態了。
陳沐料到林宗萬會低頭,只是沒想到他低頭與他適才的高傲一樣堅決和極端。
正如同林晟與他講過,林宗萬這樣的人,雖然不容易爭取他的信任,但若是認定了,必然會誓死追隨。
陳沐也不敢說今日做到了這一點,但從目前的狀況來看,形勢還是非常樂觀的。
若果真能夠爭取到林宗萬的誓死追隨,阿水這樣的人物,必然會跟着死命做事,內事有四佬和楊大春,外事有林宗萬,架子也總算是立起來了。
更何況,今日過後,雒劍河與呂勝無,孫幼麟等人,會加入到這個團隊當中,這個架子瞬間就會飽滿起來,足夠對抗殷梨章和李三江了!
太遠的事情,陳沐也暫時不去想,從懷中取出丹藥和丸散,讓人取來黃酒,給林宗萬服下,又取了藥酒,親自給林宗萬推拿按摩。
這推拿按摩的手法是呂勝無親自傳授,可以說是手把手教出來,陳沐就是得了呂勝無的推拿按摩,武道修爲才突飛猛進。
林宗萬是純粹的外家狠人,最注重的就是錘鍊軀體,陳沐這手法的好處,他是點點滴滴都能感受得到的!
拋開這手臂的傷勢不去說,若陳沐早晚能幫他推拿按摩一番,林宗萬那強橫的軀體,便如無數次鍛打的鋼鐵一般,會更加的精純和堅韌!
經過了內服外按,也是吃豬紅(豬血)屙黑屎——立刻見效,林宗萬的手臂總算是找回了感覺。
而且按摩之後,似乎更加的通暢,用力更加的順遂,讓這個練外家功夫的武者,彷彿感受到了內家經脈的玄妙一般!
嘗試着揮了揮手臂,握了握拳,林宗萬隻覺着力氣充沛,右臂比左臂的力氣要更大,比沒受傷之前,要更加的強悍!
“這些丹丸都是活血運氣的,你且留着,說得不好聽,若往後有些小傷小痛,也有所防備。”
“當然了,若你早晚有練功,也可以服用,對身體有着極大的補益,不過不宜多吃,必須間隔七日,藥力化盡,纔可再服。”
陳沐也是知無不言,將需要注意的細節全都叮囑清楚,林宗萬也是心頭感激。
別的也不去說,單說這按摩手法和丹丸,就已經不是尋常金銀財帛能衡量的了!
他不是個貪圖財物的人,但他很清楚財物的價值,很多時候,你並不看重錢財,但錢財卻是衡量人心的其中一個標準。
陳沐將這些東西當作尋常,不是因爲他如何富有,而是他在付出。
或許這是拉攏人心的手段,是他的魄力,但他捨得花費這麼大的代價來拉攏你,何嘗不是一種誠意?
“壇主……若不是我跳出來反對,今日或許更加順利一些,你不計前嫌,我也實在是汗顏……”
陳沐趕忙打斷道:“林大哥不必如此,契爺曾經數次跟我提起你來,林聞大兄不在了,他是將你當成半個兒子看待的……”
“早些時候,林聞大兄入葬,未能找到你來,契爺心裡頭一直不舒服,只是如今契爺看淡了,但他一直是記掛着你的……”
“這麼算來,你我也算是兄弟,又何必再說這些無謂和多餘的話,往後的日子,你叫我一聲弟弟,我也開心的。”
林宗萬對林晟的感情是極其複雜的,但他始終是個知恩圖報的人,對林晟不支持,也是因爲林晟自己墮落,不思進取,這讓他感到陌生,就像兒子在生父親的氣一般。
林晟要將手底下的勢力交給陳沐,而不是他林宗萬,更讓他心中抱怨。
只是他也清楚,若沒有林晟,他連紅棍都不是,林晟給了他一切,他如何能夠再奢求?
再看看陳沐的魄力和格局,也絕不是他能企及的,更遑論武力和頭腦,各方面一對比,林晟將這些交給陳沐,確實是不二的選擇了。
陳沐如今又如此謙遜,甚至主動與他套近乎,林宗萬又如何能漠視?
“不,規矩就是規矩,我是紅棍,必須遵守,私底下,你我都是契爺的兒子,但你是壇主,這一點是不會改變的!”
陳沐也笑了笑:“是,你是紅棍,這一點也不會改變,往後龍記可就靠你了!”
“大哥你也該知道,我是陳家的兒子,洪順堂纔是我要奪回的東西,龍記是契爺的心血,我自會照看好,但我最終還是要奪回洪順堂的,我這麼說,大哥能明白嗎?”
陳沐的意思再明顯不過,林宗萬又豈會不知,當即點頭道:“壇主放心,我與弟兄們必定戮力前行,不負寄望!”
得了林宗萬的表態,陳沐也就放心地讓林宗萬回去召集人手了。
林宗萬這纔剛走,楊大春便走了出來。
“二少,就你這手腕,哪裡還用得着我這個生意佬……”
陳沐皺了皺眉,搖頭道:“這不是耍手段,是誠心結交,我陳沐雖然沒什麼本事,但交朋友卻是真心的。”
“實話實說,我對楊大哥,確實有些不喜歡,或者說,並不喜歡你殺人,但我知道你有大才,更希望能真心交你這個大哥。”
“否則我也不會帶你來這裡,只是楊大哥,你……”
楊大春擡起手來,打斷了陳沐:“既然你推心置腹,我也不遮不掩,我楊大春雖然殺人不眨眼,但我從未亂殺人,這句你可認同?”
陳沐聞言,沉思了許久,回想了許多,到底是點了點頭。
楊大春這才繼續道:“我楊大春只知道,當斷不斷反受其亂,行走江湖,最忌諱的就是優柔寡斷,死在我手裡的人,要麼死有餘辜,要麼死不足惜,我心中是半點愧疚都沒有的。”
“二少既然說開了,那我也就坦白了,我確實想跟着你做事,裡頭有些淵源,也一併跟你說清楚。”
楊大春從不吐露自己的底細,如今肯開口,陳沐也是洗耳恭聽了。
“我楊大春出生在東莞,家裡頭的獨子,跟着師父讀書學藝,至於師父的名號,我還不能說,我只能說,家族裡有個堂哥叫楊合吉,也曾加入過洪門。”
“他如今在香港,與黃興所說的那個孫先生一起做事,是個有大本事的人。”
“只是我與他從小不對付,這也是我之前如何都不願去香港的原因之一。”
陳沐也沒想到,楊大春竟然還有這樣的家族淵源,黃興曾經與他說過,孫先生身邊有個得力干將,甚至比孫先生的本事還要大,名喚楊衢雲,只怕就是楊大春的堂兄弟楊合吉了!
“我這大半輩子都被人小看,我也不爭,因爲我只想做生意,只想享受生活,不願想太多亂七八糟的事情,難道這也是錯?”
“許是小時候受欺負太多了,大了之後,跟着師父學了一身本事,我便再不會讓任何人欺負我……”
楊大春不開口則已,一開口倒有些叨叨絮絮的意思。
陳沐也沒有打斷,直到他講完,陳沐才笑了笑道:“說了這大半天,我還是聽不明白,爲何你願意跟我?”
楊大春的眸光冷了下來,遲疑了許久,才朝陳沐道:“因爲我看得出來,這世道氣數已盡,若再不做些事,就再沒辦法享受生活了……”
陳沐也沒想到,楊大春竟然能說出如此大格局的話來,說實在,這種事情,陳沐都沒如何去想。
按說這種滿是理想的話,該是黃興等人才說得出口的,絕不是斤斤計較的綢緞莊老闆能夠說出來。
可越是這樣,反差就越大,給陳沐的震撼也就越大。
他只是想着報仇,想着奪回洪順堂,但對於之後的生活與未來,陳沐卻沒來得及去深思。
如今聽了楊大春一席話,陳沐該是要開始考慮考慮了。
心中如此想着,林宗萬等人卻已經帶着人馬回來,陳沐只能暫時放下了思緒,是時候出發,往獵戶木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