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點半棍源自於少林棍法,乃是詠春拳配合修煉的一種棍法,短小精悍,也就六招半,該是樑永相從佛山贊先生那裡學來的。
這六點半棍講個“牽、彈、釘、割和殺”,這些套路都是爲了增強功力,將詠春的意、氣和功都融合到棍法裡頭。
這是一套非常簡單的棍法,也沒太多花裡胡哨的東西,更沒有多餘的動作。
樑永相將棍法揉進了八極拳法裡頭,便如火借風勢,風助火威,原本就大開大合,霸道至極的拳法,顯得越發的凌厲與肅殺!
而陳沐所用的八卦棍法,也就是五郎八卦棍,乃是黃飛鴻從父親黃麒英處習得,又傳給了弟子林世榮,由此發揚光大。
這八卦棍雖然招式繁複,善於變化,又以變應變,柔和太極兩儀陰陽四象八八六十四點,但棍法當中沒有棍花,勇猛快速而剛勁有力,棍點很多,蓄力擊發,便如流星錘一般。
陳沐這是要以硬打硬,正面壓制樑永相了!
這樑永相雖然所學駁雜,奇招百出,但同樣也面臨一個博而不專且不精的隱患。
而陳沐自小修煉的就是洪拳,且始終如一,又得到諸多名家宗師的指點,更是得到了洪拳巨擘洪熙官的拳譜,這可就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了。
陳沐便是在黃飛鴻面前,也不一定會吃虧,又怎會在乎一個樑永相?
再者說了,這幫人自詡武行魁首,要維護武行的利益,可英國人圍攻城寨之時,他們卻沒有半點動作。
身爲武者,卻無俠義之心,陳沐自是看不起。
這番心思咱且按下不說,陳沐舒展猿臂,啪啪啪便與樑永相硬碰硬打了一通!
這拳拳到肉的對撞,也是激起衆人一腔的熱血,人人屏住了呼吸,彷彿聽到骨頭咔咔作響,由不得替酣斗的二人捏一把冷汗。
樑永相底力十足,八極拳剛勁威猛,陳沐一個不覺意,竟被打退了兩步。
洪拳銅橋鐵馬,陳沐扎穩了馬步,雙腳便如焊接在了大地上一般,低伏如獵豹,閃電而出,雙拳轟了出去。
樑永相舉起雙臂來格擋,只覺得大浪一般撞擊過來,整個人倒飛出去,後腰頂住那桌子,桌腳於地面摩擦,發出刺耳的嘶聲,桌邊衆人趕忙猛拍桌面,死死摁住!
然而這桌面受了四面八方的力氣,不堪重負,竟是從中崩斷,桌面上的茶水和糕點四處濺射開來!
樑永相被茶水糕點潑了一身,也是狼狽到了極點。
陳沐收了架勢,朝他說道:“同行切磋,點到即止吧。”
若是陳沐敗了,說出這話來,倒也罷了,可如今樑永相落了下風,出了洋相,他又哪裡肯答應!
雙拳一震,身上的雜物都抖落了下來,樑永相又是快步衝了過來,只是他手裡卻多了兩條桌腿!
體育會的擺設都非常名貴奢華,桌子都是沉重的紅木,這兩條桌腿很是趁手,方正得如同兩根銅鐗!
樑永相所學也果真駁雜,雙鐗打將過來,竟也頗有章法!
見得此狀,陳沐也知道樑永相是不依不饒,心中難免輕嘆,搖了搖頭。
陳沐知道,若不快刀斬亂麻,這事情還不知道要拖到什麼時候,既然要震懾宵小,就必須拿出該有的霸氣來!
適才一番交手,他已然試探出樑永相的深淺,此時也不再留手,橫豎沒有趁手的傢伙什,便脫下了一隻鞋,捏在了手中。
“鞋巴子?”
衆人見得陳沐手裡的“兵器”,也是一臉的愕然。
樑永相見了這隻鞋,卻是勃然大怒,將所有力氣都灌注到桌腿上,如開天闢地的盤古一般打落了下來!
他的速度不可謂不快,力道也不可謂不重,挾裹着排山倒海的氣勢,也着實是震懾全場,衆人紛紛喝彩。
眼看着桌腿要往陳沐頭上打落,衆人也屏住了呼吸,不敢再發聲,生怕錯過哪怕最微小的一個動作!
然而全場寂靜之時,卻響起了一個清脆的聲音!
“啪!”
陳沐的手裡仍舊拎着那隻鞋,可樑永相的臉上已經多了個鞋印!
他甚至沒有看到陳沐是如何出手的!
他只是舉着那兩根桌腿,當下也是驚愕萬分,如何都打不下去了!
陳沐適才灌注了陰陽玄功的氣力,將速度提升到了極致,也只追求速度而不在乎力量。
所以這一鞋巴子打得其實並不重,甚至只是留下了一個鞋印子,而沒有將他的臉打紅打腫。
可對於樑永相而言,這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得罪了。”陳沐也不想再打下去,然而樑永相臉色變化飛快,過得片刻,那桌腿又往回一抽,繼續要打!
這纔剛剛有所動作,又是“啪”一聲,另外一邊臉也多了一個鞋印子!
“啪嗒!”
陳沐將鞋子丟在地上,一腳踩上去,穿了鞋子,此時衆人才發現,陳沐適才還是單腳站立!
他們早聽說陳沐是黃飛鴻的師弟,也想着陳沐多少還是有些本事的,只是沒想到陳沐竟然會如此的強勢!
他們以爲陳沐是過江龍,不敢招惹地頭蛇,今日來拜碼頭就是最好的證明,如果他果真有本事,也就不必來拜碼頭了。
然而他們並不知道陳沐的本意只是想讓他們知難而退,別去叨擾陳沐。
更不會想到,這個分明是來拜碼頭的人,竟硬生生被逼成了踢館!
他們當中大部分人,此時內心都在爲樑永相感到惋惜,甚至感到有些懊悔。
若不是樑永相一定要保持自己的行會魁首地位,一直想着在陳沐面前宣誓主權,保住權威,此時也就不會自取其辱了!
在他們看來,樑永相是他們當中最能打的,功夫路數也是最多的,堪稱集合了百家之長,擔任行會的魁首是衆望所歸,名符其實。
他們並不認爲陳沐這麼個年輕人,能改變些什麼。
只是如今,從結果來看,陳沐雖然年紀不大,但功夫高深莫測,與他們根本就不是一個層面的角色,起碼在境界上,就已經高高在上了!
陳沐之所以能夠鶴立雞羣,那是因爲他的起點本來就高不可攀,他出身陳氏,兄長陳英又從小傳授了洪拳。
若是父親來教授,陳沐或許也沒辦法學得這麼快,畢竟父親太過嚴厲。
可兄長就不痛了。
兄長陳英在傳授的過程當中,將自己修煉之時碰到的疑惑都已經解開了,心得和經驗一併都傳給了陳沐。
所以不少人都希望由大弟子來給其他徒弟傳功,除了師父時間和精力有限之外,最重要的也是這個原因。
因爲同樣是弟子,大弟子會將自己修煉的心得也傳授給師弟們,更重要的是,跟着大師兄學功夫,比跟着師父要更加的輕鬆自在,領悟起來也就更快了。
除此之外,陳沐還得到了雒劍河、呂勝無、林福成乃至黃飛鴻的指點,又有陰陽參同玄功作爲支撐,日夜修煉不惜,功力自是突飛猛進,日進千里。
更何況他時常與這些宗師級的武術大家接觸,無論眼界還是心境,都早已超越了尋常武者的範疇。
結合這種種因素,陳沐吊打樑永相,也就不足爲奇,甚至合情合理了!
樑永相的臉上也掛不住,一時間呆滯在原地,也是顏面喪盡。
過得半晌,他終於是悶悶地丟掉了手裡的桌腿,朝陳沐冷聲道:“咱們體育會廟小,容不下您這尊大神,還請離開!”
說出這話來,無異於認輸,在場衆人也都竊竊私語,樑永相也是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陳沐也知道,樑永相這樣的脾氣,往後怕是少不了要報復,陳沐本來就是不想招惹麻煩,這纔來拜碼頭的,如今算是事與願違了。
饒是如此,該說的還是得說清楚,陳沐環視一圈,朝衆人道。
“陳某也無意冒犯,只是想表明自己的立場,我不是爭強鬥狠的人,只是想隨遇而安,不想捲入到爭鬥當中。”
“今日之事,在我看來,已經算是了結了的,希望大家往後不要再找我麻煩,免得大家都難看,多有得罪,陳某在這裡道歉了。”
如此說完,陳某也是朝四面抱拳行禮,又看了看樑永相,眼中頗含深意,也是希望樑永相能夠放下。
只是從樑永相的反應來看,這件事怕是很難善了。
陳沐心中也是嘆息。
若自己的脾氣能夠忍一忍,也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了。
可從頭看下來,無論是門衛阻攔,還是擺茶陣,這一樁樁一件件,他們都想要打壓陳沐,讓陳沐伏低做小,這是陳沐不能忍的。
他之所以開館授徒,就是要過自己想要的生活,如果在此之前,要他忍受胯下之辱,那開館授徒又有什麼意義?
連黑骨紅等人都要叫他陳沐一聲阿叔,在這個什麼體育會面前,如果自己受盡屈辱,爲的只是不惹麻煩,這樣的忍讓只能帶來羞辱,又有何意義?
陳沐看得通透,也就不在乎樑永相等人是何等樣的反應了。
他朝四面抱了抱拳,便帶着方宗濟和紅蓮,走出了體育會。
外頭的人並沒有想到會這麼快結束,見得陳沐毫髮無損地走出來,對裡頭到底發生了什麼,也是好奇萬分。
陳沐這纔剛走到門口,裡頭已經爆發出吵雜滔天的議論聲和憤慨叫罵,外頭的人也紛紛湊近了打探消息。
陳沐卻是不再理會這些,或許今日過後,他就會聲名鵲起,想想也不錯,起碼在開館之前,免費宣傳了一通。
有了這個名氣,開館之後也就不愁沒徒弟上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