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0:俗緣未盡
邪祟退避一出,周圍的毒蛇竟真不再靠近。
尋龍大喊:“南昭,有用!快!繼續念!”
南昭翻開手心去看,發現靈花變了,從前,靈花也是紅色的,但並不如此刻鮮豔,好像是被人用畫筆,施了一層新的顏色,看上去栩栩如生,不光如此,她還能感受到,屬於靈花的力量在手心裡流動。
而這種力量,似乎就是她長久以來,渴求掌控的力量!
這自然不是憑空得來的,而是那日沈如故摻進她後背之物所帶來的。
靈花之魄!
沈如故從水草精那裡收來的靈花之魄,他沒有任何保留,全數給了她!
也是這靈花之魄,在鬥法中將歐陽柏打傷,知道了這前因後果,南昭也越發有信心帶泰安王離開目前的困境。
她說:“只有我和王爺看不到這些蛇,但這些蛇且並非不存在,只是創造他們的力量,不足以凌駕在靈花之上,所以沒有靈花之印的其他人,便深受其害……”
她立刻走過去查看周鳶被蛇咬的傷情,不是很肯定的推測道:“咬傷十四公主的並非是蛇,而是背後施法之人……”
周仰聽她這麼說,馬上提醒道:“南昭,你有沒有發現,這些蛇離開了這個範圍就看不見了?”
沒錯,他們人在外面等時,便不會有蛇患之困,但人一到了這裡,一切都不一樣了!
南昭想了想,再次揣測道:“這個地方,恐怕是被人布了陣,若真是如此,破掉陣之後,危急他們性命的東西就會好了!”
“那你能破此陣嗎?”周仰問。
南昭十分清楚,蔡家龍與十四公主的情況,都不容樂觀,就算對破陣一竅不通,這裡也指望不上任何人了,她是靈花之主,她不上,誰上?
“讓我試試!”南昭開始努力回想《莊氏秘錄》上有關破陣的事,然後邁步朝前面走去。
那些毒蛇已退到了幾丈之外,南昭看不見它們,但蛇卻似乎看得見她似的,她每走一步,蛇紛紛退讓。
尋龍幾人見狀,無不紛紛稱奇。
南昭按照莊視秘錄上的乾坤破陣法,第一步,便是要打開自己的乾坤眼。所謂乾坤眼,便是這陣種的法眼,只有開了此眼,纔可看清此陣玄機,這須得注意力集中,不能受旁瑣事幹擾,她便閉上眼睛,用靈花掃過雙眼。
再睜開時,她雙眸發出淡淡的紅光。
她借靈花之力來辯此蛇陣真貌,一下子看到這樣多毒蛇,她心頭不由得一緊。
但知這些蛇傷不了她,很快又鎮定下來,繼續朝前走。
“天!地!雷!風!”
“水!火!山!澤!”這是所有陣的基本八卦三爻,她一邊念着,一邊尋找着此陣的八卦方位。
這般走了一圈,她在這些毒蛇之中,發現了規律,差不多確認時,她回頭對還等在那邊的周仰等人說:“九哥,再等我片刻,我想我能破此陣了!”
周仰眼中一喜,鼓勵道:“九哥從未不信你!”
尋龍也喊道:“南昭!你必行!”
南昭站直身子,全神貫注的視着前方,拔出背上的辟邪寶劍,隨即行雲流水的舞起劍來。
尋龍劍術也不錯,在他看來,那些個舞劍好看的,很多都是花架子,中看不中用,但南昭這套劍法,他以區區肉眼竟能看出那劍刃上帶着的劍氣靈光,不免讚道:“主子,南昭這套劍法有什麼來頭?”
“本王未見過,也是第一次親身進了他人設的陣法之中。”周仰目光專注的望着那方說:“久聞莊氏乾坤破陣劍遇陣破陣,所向睥睨,想必,正是南昭此刻舞的這套劍法了!”
“乾爲天,坤爲地,震爲雷,巽爲風,坎爲水,艮爲山、離爲火,兌爲澤——”
這邊,南昭舞劍連破蛇陣八卦根源,只聽得最後一句“破”字出口,周圍那些毒蛇,突然之間全都消失了!
“毒蛇沒了!”尋龍大喜。
再看周鳶,剛已眯起雙眼,意識模糊,此刻也慢慢睜開了眼睛,雖沒有立刻恢復活蹦亂跳,也看得出來在逐漸好轉。
“九哥……我頭沒那樣昏了……”
周仰點頭,告訴她:“南昭將這個陣破了!”
“行啊南昭!”尋龍幾人親眼見南昭破陣,震撼不小,全都興奮的衝過來圍着她。
泰州元府,正在施法的歐陽嵩突然一口鮮血吐出來,前面的陣盤上所有佈局都隨之崩塌。
“爹!”他的二女兒歐陽宜緊張的跑上來扶住他,問:“爹!爹!你沒事吧?”
元武剛纔一直在此觀陣,現看情況不妙,故臉色大變問:“歐陽叔叔,這是發生了何事?”
歐陽嵩不甘的用袖子擦了一口嘴角的血,“沒想到這妖女竟能破我歐陽家的陰陽蛇陣!”
元武更是沒想到,那日在州府內,連區區一卦都不能破解的女子,竟能與歐陽嵩抗衡一二。
先傷了兒子,結果連老子也不是她對手,周仰得此女,實在大不妙!
歐陽宜心知她爹年高心勝,立即出聲強調:“若不是爹您爲了救大哥,耗費了那樣多修爲,這賤人又怎可能破我爹的蛇陣?”
歐陽嵩聽完,卻更氣,切齒道:“這妖女傷你大哥如此,我即便耗損畢生修爲也難將他變回曾經!”
“所以,此女必須得死!”
元武此刻最關心的倒不是南昭怎麼死,他本來和歐陽嵩商量過,即使南昭有靈花護體,蛇陣傷不了她,但至少可以至周仰於死地。
這擋路神一死,他不僅在天都的某些勢力那,立了大功,那南昭沒了周仰庇佑,想怎麼拿捏就怎麼拿捏。
可現在,竟被她這般輕易破了陣,元武忍不住問:“歐陽叔叔,你的蛇陣現在都奈何不了她,我們下一步該做什麼?”
歐陽嵩很是自負,對這句話明顯不悅。
元武立刻改了口氣說:“我是擔心您,此刻是否還能再戰……”
“行了!”歐陽嵩還是那副陰辣的神情,“這其實是一件好事!”
元武神色也轉悠爲喜問:“怎麼說?”
“老夫終可以確認一件事了!”歐陽嵩陰險的笑了一下。
“何事?”
這老頭並不急於告知,他賣起關子來,這邊吩咐他的女兒說:“小宜,去取筆墨來。”
歐陽宜立刻爲他取來所需之物,他到案前寫了一封信,交到元武手上。
“速派人將此信送到泰州梅山杜家,莊二爺的手中!”
泰州港,潮源倉庫。
天色已接近黃昏,南昭等人回到工人住處,發現那昏迷不醒的蔡家龍已經醒過來了,臉上的黑氣也在慢慢散去。
一見南昭進來,蔡家龍那身懷六甲的媳婦立刻跪下去,感激的對南昭磕着頭。
“謝謝少夫人救了家龍,若是他有個三長兩短,我與孩子也活不成的!”
南昭立刻將家龍媳婦扶起來,不足掛齒的說:“家龍是我潮源的工人,且不說他是做工時受傷,就算不是,我也不會袖手旁觀的!”
“謝謝少夫人!”
南昭看這裡沒事了,便從屋內出來。
念婆與三婆也一起出來了,她們都看到,之前來時議論紛紛的工人們,再見證南昭破陣救回瀕死的蔡家龍後,再不敢當着面議論一句了!
念婆看南昭愁眉深鎖,關心的問:“少夫人既已成功解了蛇患之急,還有何擔心的嗎?”
南昭嘆了一口氣回答:“雖救了蔡家龍,可我終究沒能救到另外四位工人!”
她自己知道,布此蛇陣的人,是衝着她來的,所以,就算她破了陣,也無法挽回別人因她而死的結果。
三婆本是話不多之人,也忍不住點撥道:“丫頭,這人要做惡,誰遇見了,那是誰倒黴,命該如此,你自責無用,他們也活不過來了,你唯一能做的,是替他們超度亡魂,料理身後事,或是——”三婆停頓下來,那雙神采依舊的老眸對上南昭的眼睛,說:“爲他們報仇!”
南昭點頭,目色一厲:“殺人償命,誰欠的命,誰來還!”
即答應了要爲那四名在蛇陣中慘死的工人超度亡魂,她便去與周仰知會一聲。
換了前一日,周仰還不放心她獨自在外面,今日見她靠自己的本事破了那詭異的蛇陣後,也放心了不少,加上這邊十四公主身體還未完全恢復,他便留下尋龍在此保護南昭,自己先帶着十四公主回府。
傍晚的潮源食堂,大夥圍坐在幾張桌子上,熱騰騰的飯菜送上來,氣氛卻不比這飯菜,大家都未忘了昨夜裡,四個朝夕相處的工友慘死之事。
這時,南昭與念婆一同踏入食堂,原本就有些低沉的大堂之內,氣氛更是怪異起來。
工人們都停下了吃飯的動作,看着按照。
他們有這反應,南昭也不意外,這食堂是給工人們用的,平時裴叔都是另起單竈;她這個別人口裡的煞物少夫人竟到了這來,難免讓人食之難嚥。
她沒因爲異樣的眼光而有不適,對着大夥露出了一個笑容,坐到邊角的位置,與念婆一起吃飯。
工人們瞧她吃着與他們一樣的飯菜,對念婆也十分尊敬,並不像傳聞中那樣歹惡,也慢慢有了改觀。
快吃完時,裴叔提着一個木籃子進來,尊敬的喚道:“少夫人!”
之前裴叔對她可一絲好臉色都未有,這突然的轉變態度必然與她今日破蛇陣有關,但還是讓南昭有點吃驚,她立刻站了起來,指着對方手裡的籃子問:“裴叔,這是……”
“聽聞你要替那幾位死去的工友超度,我仔細問過念婆了,這些東西,您看還缺點什麼?我可以叫人去準備。”
裴叔籃子裡提的是香蠟錢紙,全是爲她準備的。
南昭立即接過來,連點了兩次頭說:“夠了,謝謝裴叔!”
裴舒也點頭,接着他輕咳了一聲,面相身後吃飯的衆工人說:“你們大家都聽好了,這位是我們東家的少夫人,以後她說的話,就是大少爺說的話,你們都要聽從,知道了嗎?”
“知道了,裴掌櫃!”連裴叔都認可了她,大家也不敢有異議。
南昭回頭找念婆,見她欣慰的對自己笑了笑。
吃完飯,南昭與念婆來到江邊爲那些工人超度。
都沒讓南昭說,念婆就自顧幫她擺着超度的物件,順序和位置都是對的,見此,南昭終於問出她一直很好奇的問題來。
“念婆,您是一直在沈家做事嗎?”
“從大少爺出生,有二十幾個年頭了吧!”念婆擺弄着紙錢,沒看她。
“您又如何知道這些事的?”南昭一直都很好奇,沈如故那樣的人,誰都不肯相信,也不怎麼親近,連他的親生父母知道的事,都沒有念婆多,難道僅僅是因爲念婆懂的比較多嗎?
“以前窮,家裡沒吃的,便把我送出去出家,和你一樣,是在廟裡長大的,不過師父說我這輩子還有俗緣要盡,就讓我還了俗!”後來念婆不願意細講了,只感嘆道:“因果輪迴是不會變的!”
南昭聽後,心中情緒也有所起伏,她悵然問:“因果輪迴……若是如此,那我與如故,前世是否做盡了惡事,這輩子才生得這樣的命?”
念婆苦笑不答。
南昭又問:“念婆,您說,如故他——真的在這世間消失了嗎?”
老太太無奈搖頭,“老身只知道,大少爺在時,沈家由他庇佑着,如今——卻只靠少夫人庇佑了!”
早該接受這個結果的南昭聽得這一句,心頭難受,不禁苦澀開口:“如故他還未出事前,就已開始爲我打算,想來,他早就知道自己有今天。以前,我總以爲他娶我,也與那些人一樣,是想要我的靈花!”她低頭看着那杯被靈氣覆蓋的掌中靈花,“我以爲他教我在這條滿布荊棘的路上走下去、他贈我《莊氏秘錄》、幫我收集靈魄,都是爲了他自己能在這世上活下去,可是……可是……”
“可是……爲什麼你卻爲了救我,而不惜抵上自己的靈魂?”南昭泣不成聲的望着身前夜色中的江面,彷彿那迷濛的廣境中,有她惦記的人存在。
“少夫人……”念婆見她如此傷心,心有不忍,猶豫了幾番,終纔開口問:“大少爺從未與你講過嗎?”
南昭茫然的回過頭來,“講過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