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6
她腦子好使,立刻就理解了這話的意思。
他不給柳葉葉最近的位置,是爲了保護她。
而他就算娶了她,也從未對她有半點兒喜歡……
甚至,他應該還很討厭像這樣的他們,所以纔會去喜歡與他們全然不同的柳葉葉。
南昭曾被百鬼追趕,當沈如故將她護在身邊時,她覺得,沈如故的出現,是老天爺對她最仁慈的一件事。
可事實卻並沒有她想的那樣好,她不願將難過表露出來,強硬在臉上擠出笑容說:“看不出來,你這種人還會真心愛誰。”
可是終究未能忍住,眼淚又一次掉落下來,她忙伸手去抹,強顏歡笑道:“瞧都把我感動哭了!”
沈如故全都看在眼裡,但終究未表露出一絲心疼來。
接下來的幾日,南昭都留在房中養傷,她再不願去想柳葉葉的事,於她來說,最緊要的事,還是快些好起來,她還有師父的仇要報,現在仇人是誰,她都不知,哪有空閒去沉迷在這兒女私情中。
可有些人,就在那裡,她不想見都不行。
好不容易能下牀走動了,今日春和日麗,院中的那兩株櫻花正準備綻放。
南昭坐在樹下,拿着莊子鈺的劍在拭擦,院外有幾位女子款款步入,她都沒仔細去看,就知道是誰。
天氣逐漸暖和了,柳葉葉也換上了春衣,桃紅色對襟襦裙,十分襯托她的膚色,陽光下面,更白得像雪一樣,看一眼都怕曬化了!
見她手裡拿着劍,她們刻意沒走太近,在另一顆櫻花樹下停下,柳葉葉先開口問道:“南昭……你好些沒?”
上次兩人都撕破臉皮那般了,這女人還能來問自己的近況,南昭不覺對方是真關心,隨口回答:“死不了!”
“我原本是不想來的!”柳葉葉傲氣說。
“那你還來!”南昭繼續擦着劍,不看那邊一眼。
柳葉葉拉下臉來說:“你那日那樣對如故,我是絕不會原諒你的,之所以今日過來,是念在你終究是他髮妻的份上……”
南昭聽出來了,畢竟一個屋檐下,不願讓所愛之人難做,所以柳葉葉來了!
可關她屁事?
她不僅是別人怕的煞物,還是人人罵的惡婦,她在這沈家再怎麼懂事,也換不來一點兒好處,又何必整日與他們唱大戲呢?
柳葉葉帶了東西過來,這時,讓青果給她拿過來。
青果現在怕她得緊,小心翼翼提着錦盒,放到南昭旁邊,就趕緊退了回去。
南昭瞄了一眼,沒問是什麼。
柳葉葉便說:“這裡的萬凝膏,對祛除疤痕效果甚好,很是名貴呢。”
南昭聽這麼一說,倒是好奇,真有這麼神奇可以祛除疤痕?
可這東西柳葉葉拿來的,堅決不能用,小暖見她不收,也自作主張幫她收進了屋裡。
次日,有貴客到沈府拜訪,爲了不讓沈家太難看,沈如故遣小暖幫南昭稍做打扮,才帶到前院會客廳。
南昭這些天,吃飯都在自己那屋裡,是一眼沒見到沈如故,有些好奇,什麼貴客竟也讓她去見。
到了之後,才發現是泰安王。
幾日不見,王爺還是那般翩翩君子,而南昭卻比上次分開時憔悴了更多。
“王爺……”南昭一時有些無措,看看端坐在旁邊的沈如故,也就恢復平常姿態坐到了另一張椅子上。
周仰溫和笑道:“本王這幾日爲瑣事忙碌,今日才得空過來,與沈兄一聚。”
沈如故也客氣回答:“如故近來也爲家中生意之事到處奔波,都未來得及先去王府拜訪。”
“也是,聽聞沈兄與葉葉的婚期就定在月底,到時,本王一定親自前去青州祝賀。”
南昭坐在旁邊聽到這麼一句,眸光也暗了一些。
周仰應是注意到了,他也沒再刻意提,便說起今日過來的事。
“其實,本王今日過來,還有一事。”
沈如故正端着一杯茶在小口品着,淡淡問道:“王爺有何事,但說無妨。”
他便說:“近些日子,城來多有年輕女子失蹤,查無音訊,死不見屍,活不見人,州府那邊很是頭疼,陳大人昨夜親自到我府上,提及上次南昭在蕩湖村尋人時幫助頗大,所以詢問可否讓南昭前去幫忙破此案?”
“哦?”沈如故露出一絲驚訝來,“我道何事能讓王爺親自來開此尊口,原來是幫查案啊!”
泰安王應道:“南昭是青雲子道長的關門弟子,聰慧過人、天賦秉異,本王相信她,一定能對案情有所幫助。”
南昭畢竟是沈家媳婦,這種拋頭露面的事,當然要夫家首肯,沈如故此刻也不知心裡願還是不願,捧着那杯茶,也不急着答。
柳葉葉自認自己察言觀色的能力不錯,便以爲他是不願意的,就笑着回答:“昭妹妹能讓王爺親自來請,這是大好事,不過就怕到時昭妹妹去幫不了什麼忙,讓各位大人失望。”
這女人還沒正式過門呢,就怕南昭這煞物出去惹了事,連累了沈家。
南昭瞥了她一眼,本不想說話的,但她覺得,還是有必要做自己主的,她說:“既然人命關天,我若能幫忙,當然義不容辭!”
說完,她有意去看沈如故的臉,瞧他沒有多大變化,想來並非真不願她去。
周仰聽到她給了肯定答覆,便笑贊:“沈兄大義慷慨,不拘小節,真是幫了本王不小的忙。”
沈如故面不由心的笑應:“沈家能做生意,興隆家業,多靠這些父老鄉親照顧,而王爺仁慈賢德,能爲王爺分憂是如故的榮幸!”
這般說定,周仰便立即派人到州府那邊傳話,他沒多久就離開了沈府,留下尋龍在此,待午後送南昭去州府。
要離開前,南昭去到賬房見沈如故,聽到她進來的腳步聲,頭未擡,道:“這次我讓你去,是因這起女子失蹤案確實不簡單,你且去看看,看仔細咯!”
她點頭,感覺沈如故知道什麼,不過她沒去問。
畢竟這男人不想開口說的,問再多也不會告訴她,她也就是過來給他知會一聲,這就要出門去了!
剛一轉身,沈如故想起一件事,提醒道:“南昭,那本莊氏秘錄你可收好了!”
“知道了!”南昭應着,便出門去,上了泰安王府的馬車,直接奔赴州府大衙。
今日的州府與之前來的兩次都差不多,人聲鼎沸,老遠就聽到一衆人哭哭啼啼的聲音。
走近了,才聽到這些人是那些失蹤女子的家人,他們全都擠在大門口,要官府趕緊把他們的女兒找到,據說,從昨晚就聚衆堵到了現在。
陳大人體諒他們心情,也不能強行派人將他們轟走,唯有心急火燎的連夜去泰安王府尋人。
本來,他大可以直接去沈府的,可前不久纔出了惡婦一案,還判了重鞭,他怕沈家拒絕,所以保險起見,還是直接找泰安王的好,於是就有了早上那一幕。
南昭與尋龍好不容易纔進到府衙裡面,供查案的文書房內,不止陳大人與幾名捕頭在討論案情,還有其他幾人,南昭一時看不出身份。
到了之後,才聽出個所以然,原來這案子需要大量人手出城去尋人,所以陳大人不僅知會了周仰,還尋求了駐守泰州的安平大將軍元武的幫助!
不過這個大將軍還帶來另一個人,特地引薦給陳大人認識。
“這位是歐陽公子,我元武的至交!”
陳大人瞧大將軍這般隆重介紹,當然不敢掃面子,忙奉承道:“既是元將軍的至交,一定有什麼過人之處!”
“哈哈哈!”元武豪放笑起來,整個府衙都是他的笑聲。
南昭站在人堆後面,對這個元將軍倒沒怎麼留意,她細細打量那個歐陽公子,細皮嫩肉,高高瘦瘦,看起來弱不禁風,卻有一股精神氣從雙眸中散發,此人身上的氣息,有點熟悉。
這邊,元武注意到站在角落的南昭,疑惑問:“陳大人,啥時候你府衙裡還有娘們兒了?”
陳大人這才注意到南昭來,他尷尬的笑了一下說:“哦,這位是源潮的沈夫人,是泰安王請過來,幫忙尋人的!”
“源潮的沈夫人?”元武仔細想了一下,口無遮攔的問:“就是前幾日,當衆拔劍弒夫的,還被你打了十鞭子那個?”
本來,這事兒都過了,奈何沈家實在太出名,這下又被翻了出來,且這裡全是男人,大家都對南昭沒了好臉色。
但人畢竟是陳大人開口去管泰安王要的,他立即出來圓場說:“我們還是說案子的事吧,這位沈夫人出嫁前,是青州青雲觀青雲子道長的弟子,身有異術,對尋人之事,十分在行,所以……”
“是個道姑啊!”元武習武之人,自來草率,直接就這麼打斷了陳大人的話。
南昭還站在原地,她發現剛纔那個歐陽公子聽到她師父那裡時,表情有變,特地多瞧了她兩眼,深意問道:“聽聞青雲子道長在世時,只收過一名女弟子,名叫南昭,就是你?”
剛纔南昭還不敢肯定,現下聽對方問完,便猜測,此人很可能是同道中人。
“是!”南昭回答。
歐陽露出一個笑容來,只不過是那種很表面的笑,對在站的其他幾位說:“元兄,陳大人,各位有所不知,這位沈夫人的師父青雲子前不久被奸人害死,我聽說,這位沈夫人當日在觀裡立下重誓,要查出害死她師父的真兇!”
別人如何奚落她,她幾乎都已不爲所動了,可有關師父的事,在這種場合,被有心之人提起,南昭的情緒還是受到了干擾,雙手不自覺的握緊。
這些官場中人,哪兒知道他們道門中事,聽到歐陽提起,那個元將軍,好奇就問道:“那真兇查到了嗎?”
南昭不回答,可幾乎所有眼睛都盯着她。
那個歐陽面露譏諷:“只怕是賊喊捉賊呢!”
尋龍看不下去了,擡手指着歐陽質問道:“你這話什麼意思?什麼叫賊喊捉賊?”
元武這個人好勝,見竟有人敢對他的貴客不敬,立即出來罵道:“你又是誰,這裡輪得到你說話嗎?”
尋龍衝動,欲要與對方理論,被南昭制止。
元武冷哼了一聲,分外得意。
卻是門口那邊傳來另一道男聲說:“這裡,應該輪得到本王說兩句話!”
大家目光一齊看過去,便見一身黑色華服的泰安王步進來。
元武立刻收斂了幾分,拱手道:“連泰安王都驚動了,今天這州府可真熱鬧!”
周仰從來都是溫潤謙和的,此刻的臉上,卻冷峻得很,像是對什麼事不滿。
尋龍立刻有了靠山,他往自家主子身邊一站說:“主子,您可來了,你要再不來,只怕有人都得將我和南昭轟出去了!”
陳大人看這火藥氣略重,忙出來緩和氣氛說:“沈夫人是王爺請來的,哪兒有人敢轟呢,我們還是說今日的正事吧!”
周仰也並不想和元武鬧得不愉快,見他收斂了就不再多說,他坐在這裡面唯一的一把太師椅上,讓陳大人細講一下案情。
陳大人便講述道:“其實在數月前,就有人報關,說自家女兒或媳婦失蹤,我們自當是尋常的案子,記錄在案,該尋去尋,尋不到人也沒辦法,但近半個月來,女子失蹤案頻繁發生,光是昨日,就新增了五人不見,你們也看到了,那些失蹤女子的家人此刻就跪在外面,民聲四起,實在不能再拖了,必然得儘快找到這些女子才行!”
元武聽後,很是輕鬆的說:“人沒了就找人嘛,我這兒立刻給你加派人手,我就不信把這泰州城翻個遍,找不到這些女子!”
陳大人感激不盡的接過話道:“有元將軍這句話,我就放心了!不過,在大規模尋人之前,也許可以節約一些人力的——”
說着,陳大人看向南昭和泰安王,客氣提到:“沈夫人上次尋失蹤多年之人,也能準確無誤的尋出來,這回,還請沈夫人再次出手,幫我們確定一下這些女子的下落,好讓元將軍立即派人去解救!”
南昭再次被滿屋的男人注意到,一時有些不自在,她沉聲回答:“我當時只是卜了一卦……如果需要,我可以再卜一卦!”
說完,發現那邊的歐陽臉上掛着不屑的表情,不過,她也無需此人認可什麼,自顧去準備了卦器,卜了一卦。
卦一出來,她的表情一沉。
陳大人忙問:“如何?”
南昭重新拾起銅錢,回答:“我再卜一次!”
一卦落定,她埋頭認真看了又看,這過程裡,眉頭也越皺越深了!
周仰瞧她久久不向大家解釋卦象,便也過來關心問:“南昭,不管此卦是兇是吉,你儘管道來吧!我們都有準備!”
南昭重重嘆了口氣,有負衆望的抱歉道:“對不起,王爺,南昭解不了此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