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200:百鬼夜行
南昭的眼淚沿着眼角落下,聲音卻沒有變化,點頭回答:“青州是我們的家,我們當然會回去。”
腳步在前進,那些被她拋在身後樹影,已全模糊,她幾乎看不清楚,前面的路。
她只感覺背上的沈如故越來越沉,那種身體從柔軟到僵直的過程,是她最清楚有關生命流逝的樣子。
聽完那些話,她腦海裡不斷閃現出沈如故這短暫的一生,刺鼻的藥味兒在周圍瀰漫着,就好像,她自己親自經歷了一回被病魔纏身的苦痛。
這之後有很長一段路,她都未再聽到背上的人再說一句話,她沒有停止前進,她走出這片被瘴氣覆蓋的密林,朝那生死關門一步步走去。
前面,突然出現一顆這一帶沒有的百花樹,南昭曾在陰間,見過這種白花樹,它就生長在忘川河畔,陰間沒有四季,那白花樹彷彿永遠不會凋零,花瓣飄在河面上,順着河水流向未知的陰域。
此刻,遠處的白花樹下站着個人,他頭戴一頂方頂硬殼襆頭,一身暗紅色席地官袍,上面刻着兇惡的鬼面煞物,南昭認得他,大白天的,泰州的城隍竟然出現在這兒,所爲何事,她基本已知道。
南昭在白花樹下停下來,什麼都沒說,輕輕將沈如故的身體放平在地面上。
不久,她便看到有一道靈魂從那身體裡脫離出來,坐在地上,左右看了看,最後目光落在了南昭臉上,衝她溫暖一笑說:“小昭,我覺得我的病好了!”
說着,他站起來轉了一個圈,就好像隨時等待飛舞的蝴蝶一樣。
南昭蹲在他的身體旁邊,難過地望着他,眼角的淚痕未乾,卻又落下新的淚珠。
“小昭,你爲何還哭啊?你瞧我,一點兒都感覺不到痛苦了!”
他從前痛苦,來自於他的肉身,而現在,肉身已不再能干擾他了,自然就不覺痛苦了!
正在他爲自己痊癒開心時,突然發現躺在地上的那個人有些眼熟,面上一愣。
“這是……是誰?”
南昭通過他的目光,也深看了一眼地上那具正在逐漸冰冷的屍體。
大多數新死的亡魂,都不知自己已死,她張了張嘴,想告訴他答案,聲音卻哽咽不清。
“沈如故,你陽壽已盡,本城隍奉命,特來此爲你引路——”範衝的聲音傳過來,不似從前在城隍廟中那般冷絕威嚴,卻夾雜洞察陰陽的理所當然。
沈如故聽後,惶然轉身,看向範衝,見其鬼臉兇狠,嚇得連忙躲到南昭身後去躲藏。
“小昭!有鬼啊!”
南昭用袖子擦了擦眼淚,輕聲對他說:“如故……別怕,他是來接你的!”
也爲難了這位城隍老爺,原是泰州的城隍,卻要親自到雲州來接沈如故的魂。
應是下面的鬼知道她爲此魂有多深的執念,怕派其他陰差來鎖魂,被她打回去,所以才讓範衝來。
但她有一事不明,當初她經歷三關幫沈如故還魂時,範衝就說過,業力清了,他們也不再管沈如故的魂了,就算現在他死了,陰間也不會再派陰差來鎖魂,她若不將他的魂尋一寶地妥善安放,他便會成爲這世間的一縷孤魂,十分可憐。
沈如故害怕地問她:“小昭,他要接我去哪兒啊?”
“陰府。”
“陰府……”沈如故還不是很清楚,城隍老爺便走過來,用手拍了拍他的額頭,他立刻就想起自己曾死過一回,陰曹地府,他也早就去過了!
“不!我不要去!”沈如故握着南昭的手,希望她能做點兒什麼。
南昭爲難的站着,事到如今,什麼都做不了了!
他哭着說:“小昭,那好冷,好黑,有做不完活,我不要去那裡,你別讓他將我帶走好不好?”
其實只要南昭一句話,她便可留下沈如故的魂,但她經歷過三關之後已清除,就算逆了陰陽,這結局她任然未改變。
她也想讓沈如故能繼續活下去,可他已沒有心了,留下來,到最後也不過是一孤魂野鬼罷了,她深知孤魂逃不過灰飛煙滅的結局,又如何會因他一時請求,就害他如此呢?
“如故,對不起,我不能答應你!”
沈如故像每一個不能接受自己死去的新魂一樣,不甘的痛哭着,他說:“可你說過,不會再讓惡鬼來抓我了,小昭,你忘了嗎?”
南昭深埋着頭,不知要如何去回答他。
午後的陽光很大,卻照不到這顆白花樹下。
城隍老爺道:“亡人沈如故,你可還有何未盡之言,趁此機會都說了吧,從此以後,這塵世的一切都與你無關!”
沈如故哭了會兒,也知道自己終是要離開了,不捨地看向南昭,哀傷喚着她的名字:“小昭……”
每一個亡人都有自己的執念,他自然也有,他在知道自己已死時,所有的執念來來自於那還魂後那些夜夜在夢中出現的故事。
因爲那些夢太逼真了,他早將夢裡發生的所有,當成是他的,分不清現實。
而此刻,他的執念,便是對南昭的不捨,他問她:“小昭,你會與我一同去嗎?”
她不想騙他,搖了搖頭。
沈如故便抱住她,“我說過,我再也不想失去你了小昭——”
南昭還記得,只是那並不是沈如故說的,所以當她聽到這句話時,更爲沈如故感到難過。
他永遠都不會知道,他只不過是那個人的一副分身而已,他的生死,連他所擁有的執念,皆來自那個人……
他從不曾爲自己,活過一天!
城隍爺忍不住勸道:“沈如故,生死有命,你們此生的緣分盡了,放下執念,接受屬於你自己的宿命吧!”
他這纔不舍地放開了南昭,邁步走到城隍老爺身邊。
“此刻白日,陽光易損靈體,本城隍將你裝進魂袋中!”
說完,城隍便從袖子裡摸出一隻布袋,與當初他給南昭那隻一樣,魂袋一開,沈如故便被裝了進去。
“好了,時辰到了,該上路了!”
“城隍老爺!”南昭問道:“陰府中沈如故的生死簿早就作廢了,您此番上來是受了誰的指引?”
陰府的法規有多麼森嚴她早已領教,能讓城隍老爺親自上來,只怕對方來頭不小。
城隍老爺微微一笑,回答道:“故人所託,至於他是誰,你心中不是早有答案了嗎?”
南昭神情一變,知道城隍老爺有自己的規矩,不會多言人間俗事,所以便向詢問起另一件事。
“城隍老爺,上次我在陰間闖三關時,你說的鬼仙鍾水心,可曾渡劫飛昇?”
城隍老爺突聽她問起鍾水心來,並不十分驚訝,他邁着步子,一邊朝前走去,一邊緩緩道:“陰間已數百年無鬼仙飛昇了,鍾無心從未離開過鬼仙山——”
她立即追上去,攔住城隍老爺的去路。
“南昭還有一件要事,需要城隍老爺幫忙!”
對方有寸長眉須一挑,“何忙?”
憑着他當了數百年城隍的經驗告訴她,絕不是什麼好事兒!
南昭不好將這件事說出來,便走過去,在城隍耳邊私語,城隍聽後,果然臉色大變。
“南昭,我們前世確有幾分淵源,但公是公私是私,此事不可爲——”
她卻不肯作罷,義正言辭道:“城隍老爺曾在陰間對我說過,希望我善用手心的力量,以天下蒼生爲大,如今請求您這件事,便是應了您當初所託之願,怎麼此時,老爺卻變了?難不成鬼話真不能聽?”
範衝被她這句話說得鬼面發紅,幾分生氣,最後卻妥協道:“你等本城隍下去打點一下,子時雲州城外!”
之後,南昭站目送着城隍遠去,這時辰,陽光對亡人終有傷害,所以城隍在移動,他頭頂的那顆白花樹也隨着他的腳步在動,不久,便徹底消失了!
鍾無心從未離開過鬼仙山,那麼那次在煉魔山幫她渡劫的,便不是鍾無心了!
本想爲沈如故留一具全屍,他日送他會青州故里,但他死在聞曄手中,怕死後屍體還不得安寧,於是就地堆起柴堆,一把火引燃。
看着那具曾經熟悉身體被火焰慢慢吞噬,南昭站在旁邊,臉被火苗烤得通紅。
“望你有來生,再不必替誰而生,更不用爲誰而死,一生安康快樂……”
“再見了,沈如故!”
雲州,國公府。
南昭日落時,抱着裝有沈如故骨灰的瓷壇回去,府外仍舊被御林軍重重包圍,不過無人敢盤問她什麼,更不敢阻攔。
踏進昔日他們所居的房間,她眉頭微微一蹙,腳步一頓,目光看向桌子下,那裡有一道微弱的靈氣存在,她雖未看到是誰,卻已感覺到了!
“胖人蔘,你怎麼了?”
在她的問話後,桌布下果然露出來半個圓圓的頭,是胖人蔘無疑,但她好像靈體受損不輕,只看了她一眼,便立刻變回了原形。
南昭連忙將手裡的瓷壇放在桌面上,將胖人蔘撿起來。
胖人蔘告訴她:“那日你失蹤之後,國公府便被圍得水泄不通,國公爺與王爺都失蹤了,爲了探聽消息我飛身出去,卻遇那久悟老兒暗算,他重傷我,還想打散我的妖靈,我一路逃走,在外面躲藏了幾日,今日才以最後的靈力飛回來……”
聽到胖人蔘是被久悟打回的原形,南昭本就因沈如故的死而難過,此刻眸中更燃起怒火。
曾在青雲山上,那些要置她死地的道士讓她明白,只有更強大,纔不由別人來決定生死。
菩提法會上,那些臭道士在她面前一文不值,她以爲自己已強大到足夠藐視這些想害她的人了,其實,她錯了!
她的敵人從未因爲她強大而減少,只是換了不同的人罷了!
“嗚嗚嗚——”胖人蔘在她手裡哭得傷心,求道:“小靈女,你一定要替我報仇!”
她眸光一定,像心中下了某種決心,右手輕輕撫過胖人蔘說:“放下吧!作惡者,終將得到他的審判!”
說完,她將胖人蔘與菩提舍利放在同一個盒子裡,相信有菩提舍利的幫助,這小妖精很快就能恢復如初。
做完這些,她還在房中某處爲沈如故的骨灰罈,騰了個地方,妥善安放。
之後,她便麻煩婢女爲她準備了一桶熱水。
奔波了這麼久,她要洗盡身上的污濁之氣,重新出發,這一次,她再也不會讓在乎的人受到傷害了!
她換上一襲紅衣,即便是在黑夜中,亦不能遮住其絢麗的色澤。
從前,她並不喜這顏色,總覺得妖媚明豔,他人一看,便知絕非善類。
她從小怕極了被人口舌,她想隱藏自己的異處,藏在角落,所以以爲只要穿上素色的衣服,便人畜無害了!
可現在她不這樣想了,反正,無論她做什麼,總會有人罵她煞星妖女,那她今日,便做一回真正的妖女吧!
呂東來從外面匆匆趕回來,見她一身赤紅,身上的靈氣在周身浮動着,他便知道,沈如故死了!
“封獄碑的裂縫越來越打,那些在仙子林中多出來的石棺未開,只怕,不久之後也會打開了!”
南昭並不驚訝,她望着天邊懸掛的那一輪半月回答:“她回來了!”
小道士不知她獨自跑進仙子林深處都遇見了什麼,但必然是見到了什麼人,所以一聽到這句話,便立刻知道是指的是誰了!
“聞曄三百年前被你殺死後,靈魂封印在塢城,她要復活需得她的黑焰法杖!”
南昭並未見到黑焰法杖,但想來,聞曄確實得到了黑焰。
只是,她最後次見到黑焰時,那個人還以沈如故的身份在她身邊。
後來,那黑焰便隨着他如迷一樣,無影無蹤了!
“那個人……也在雲州!”
“你如何得知?”呂東來對此也十分在意。
“還記得我曾對你提起過,我在陰間度三關時,遇見一鬼仙也渡劫,幫我過了三關嗎?”
他自然記得。
“那位幫如故還魂的城隍老爺告訴我了,陰間已數百年無鬼仙渡劫飛昇了,若他沒有騙我,那我遇見的鬼仙,便不是去渡劫的!”
陰間三關稍有不慎便灰飛煙滅,即便是道行高深的仙者也不敢輕易前往,那鬼仙不去渡劫,難不成去遊山玩水嗎?
呂東來很確定的道:“他其實是專程去幫你渡劫的!”
這般說來,能在陰間渡三關,也不一定就是鬼了!
南昭一直深望着夜空,彷彿那上面某一顆星星是她所求的答案一般,輕聲說:“一個能爲自己出世準備形之分身的,是人還是鬼呢?”
“人!又不止是人!若要形分,形分身則是他隱藏自己本尊的所存在,不止是在陽間,陰間也是這般,他的分身替他受輪迴之苦,爲他在陽間所做的業力消業……”說到這裡,小道士已基本反應過來她在說誰了!
“沈如故是那個人的形分身?”
她點頭,“是啊,如你所說,沈如故在陰間爲他消業,受盡輪迴之苦,而他本尊,卻還在陽間,蹤影難尋!”
呂東來忙問:“你是見過何人?”
不然她不足以斷定,那個人就在雲州!
“是有那麼個人,每次都在關鍵時刻出現,今日也出現在仙子林中,阻止我將菩提舍利交給聞曄!他叫公子寐——”
她將那幾次的經過都詳細講給他聽,爲的是要從這聰明的小道士那裡,得到一個肯定的答案。
呂東來也曾聽過這位公子寐的大名多次,早就想要見識一番那方高人了,此刻一聽,更是蠢蠢欲動起來。
“若真是他,應該與沈如故長得一模一樣吧,揭開面具,看到後面的臉,不就知道了!”
南昭深吸一口氣,此時暫且放下,她還有要事要去辦。
“一日期限所剩不多,皇帝那邊,你可做好了打算?”
她點點頭回答:“我倒是有個法子,但不確定,能不能做到!”
“既有了法子,管它能不能行,不做怎麼知道?”小道士這句話雖灑脫,卻給了她很大的鼓勵,決定放手一試!
隴西府華燈高掛,南昭一襲紅衣出現在展月閣,太子也聽到了消息趕了過來,因爲這次,是泰安王謀逆案的最後機會,若她再無法證明泰安王的清白,周仰便會被次日賜死,太子已開始在想,要如何賜死周仰,纔不費摧毀之力了!
前一天沒有出現的麗姬今晚也來了,一身橘色華服,還算端莊的站在太子面前,看到南昭進來,她蓮步走過來,停在她面前,臉上帶着笑意,在她耳邊說:“你這一身赤紅,是爲慶祝你九哥之死嗎?倒是別緻——”
南昭冷冷掃過她那張嬌豔的面孔,目光落向旁邊跟着的百合,並不理會,邁步走向前方臺階下。
此時,炎帝與太子站在上面,左右不止有肅嚴的羽林衛,還有云州刺史等官吏。
“南昭,一日期限已到,你可曾尋到證據來證明泰安王之清白?”炎帝嚴聲問道。
南昭上前端正地跪在階梯前,“小女已尋到了證據!”
“哦?”炎帝眼中透出期盼,上前一步問道:“證據在何處?快呈上來與朕過目!”
太子則狐疑在那方俯視着她,嘴裡冷嘲道:“簡直是信口開河!南昭,你可知,若你今日呈上的證據不足以證明泰安王的清白,你明日也要隨他一起赴死?”
死到臨頭還不自知,難不成換上一身紅袍,就可以翻了天不成?
“南昭既敢做下承諾,就絕不違背!”
“那你到底找到了什麼證據?趕緊拿出來吧,別耽誤時間!”太子都等不及看她到底要耍什麼鬼把戲了!
南昭並未起身,她拱手與身前對皇上說:“皇上,小女所尋的這證據與尋常的證據不同,並非是何物什,能呈上來過目!”
這話實在令在場之人費解,雲州刺史便在一旁小聲說:“這不是戲耍嗎,說要呈證物,此刻又說不能呈上……”
麗姬添油加醋地接過話來說:“早說過此妖女就是爲了混淆視聽!”
太子也不放過機會,向炎帝請旨道:“父皇,此女一而再再二三將您面前一派胡言,視王法如無物,應該立即賜死!”
炎帝也聽到了這些微詞,面上自然不悅,急切的問南昭:“你說此證物是物什,那又是何物?南昭?”
“皇上若想見此物,需隨南昭移駕別處,方可……”
“荒唐!”太子打斷她道:“父皇,此女一定是與那失蹤的司馬封串通好了,引你從重兵把守的隴西府中出去,然後對你不利!”
“是啊,皇上,萬不可聽信此女之言,她居心叵測!”
炎帝十分爲難,一方面迫切希望能找到可以證明周仰清白的證據,但一方面又要顧及自己九五之尊的顏面,若讓旁人落下他聽信南昭之言去了,結果卻並不如他要的那樣,他無疑將成爲天下人的笑柄。
南昭也清楚皇帝因何而猶豫,不顧這左右的非議,她高聲發誓道:“小女心比日月,若有任何對皇上或炎國不利的圖謀,天打雷劈!”
這誓言聽起來停像回事兒的,不過對她來說,天打雷劈算什麼呢!
瞧她這般氣魄,那些官吏倒不敢說話了,好像真怕雷打下來,頭一個將他劈了似的。
太子還想說什麼,被皇上搶先了一步,吩咐道:“桂安,準備車馬!”
“是!”
“父皇——”
皇上並未改變主意,不久,就從隴西府裡浩浩蕩蕩的出來車馬數輛,分別載着皇上、太子、麗姬等人,朝着雲州城外的方向而去。
子時未到,車馬在城外的一片開闊平地上停下。
皇上剛下馬車,就聽見曹桂安在旁說:“皇上,國師當夜遇襲之地,就在前方!”
一說到國師,皇帝臉上就露出痛惜之色。
不久,所有人都已下來,雲州的秋風,竟帶着冬的寒意了!
太子身披一張黑色披風,第一個出聲問道:“南昭,你讓皇上移駕此處才呈上你的證物,此時,你的證物在何處?”
南昭沒搭理他,她先於人前,獨自一人站在最前方,目光遠望着前方漆黑的夜幕。
皇上到了夜裡,眼力不好,但能清楚看到她身上的紅裙在夜風中搖曳,如一朵染血的花……
他出聲問道:“靈女南昭,你口說的證物,到底在何處?”
南昭一動不動的站着,輕唸了一聲:“長夜聽風,事難如舊,雲子時過,百鬼夜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