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7
夢中的沈如故似聽到了她的問話,視線遺落在她臉頰上,竟露出一個欣然的笑容,說她:“傻子!”
她聽到他的聲音,因爲真實,心用力抽痛了一下,不停的迴應道:“我會變聰明的,真的,只要你回來,我會比以前更聰明,好不好?”
她苦苦的求着,那邊卻是聽不見似的,竟用修長的手指繞着自己的青絲在玩耍。
南昭坐起來,想抱住他,可是身體卻撲了個空,就這般從牀榻上滾落下來,這動靜很大,立即驚動了在外侍奉的婢女。
“姑娘!”
南昭醒過來,先是有點茫然,後來看到眼前有幾分眼熟的婢女,才意識到,自己這是在泰安王府。
夢醒了!
沈如故不見了……
她好希望,可以永遠不從夢中醒來,可是,夢那樣短暫,現實卻這般苦。
“姑娘,我扶你起來吧!”婢女也守了她許久,聽她夢中叫一個名字,看她這般失魂之樣,臉上帶着同情。
南昭擺了擺手說:“沒事,我自己可以!”
她起身後,問:“我睡了多久,你家王爺呢?”
“姑娘睡了一整天了,王爺叫我們不要吵你!”婢女回答這個問題時,目光下意識的移到了別處。
南昭注意到這個細節,便又問了一聲:“你家王爺呢?”
“他……”婢女閃爍其詞的回答:“王府中有貴客到,王爺正在見客人!”
“什麼客人啊?”她下意識的問。
婢女立刻回答:“與姑娘不認識的!”
這回答倒是沒什麼問題,可南昭怎麼感覺,那客人就是她認識的。
“我過去看看吧!”她穿好衣服,往外面走。
婢女立刻過來阻攔說:“王爺會客,姑娘不便出現!”
南昭就搪塞道:“我不進去,我在外邊看看就好!”
婢女終究沒攔住她,只得仔細的跟在她身後。
這王府她也熟悉了,會客廳她都不用人帶路,自己就找到了,人還離得很遠,就聽到裡邊兒傳來一道彪悍的男聲說:“王爺,這是要包庇她咯?”
這是元武的聲音!
元武與泰安王明面上雖然沒什麼衝突,但兩人不睦的事實,人盡皆知。
此刻一聽到元武口中說‘她’,南昭的腳步就在原地停下,仔細的聽着裡面的對話。
周仰面對元武的不敬,還是保持着他慣有的風度回答:“那日鬥法是元將軍極力贊成的,且鬥法無眼,輸贏全憑自己的本事,現如今,歐陽公子重傷不醒,這也是鬥法應該有的後果,本王又何來包庇?”
南昭聽到這裡,心頭一驚,原來是那日她與歐陽柏鬥法一事。
歐陽柏重傷不醒?
怎麼,元武因爲這個,來找王爺的麻煩?
元武又說:“泰安王,話可不能這樣說,那夜你也在,她南昭都已退出鬥法線了,竟還對歐陽公子出此毒手……”
周仰看似溫和,但卻並非軟弱,他直接打斷對方的話強調道:“本王確實在場,親眼所見,但本王見到的是南昭已退出鬥法線,本該停手的歐陽公子卻不肯罷休,繼續施法,才造成了後來的悲劇,若一定要爲此場鬥法找出一個罪魁禍首來,還是歐陽公子好勝心太重,自作自受!”
“王爺!”元武一個武夫,論嘴上功夫,哪能比得過周仰?被這番話氣得臉紅脖子粗,不過,他卻不肯作罷道:“泰安王,我今日到王府來與您說這些,是知道你與這丫頭走得頗近……”
“怎麼?”周仰語氣偏冷,“本王與誰相識,何時輪到元將軍過問了?”
元武被他這句話嗆得一時啞口,冷笑了一聲附和道:“是,王爺想與誰交好,那是王爺的私事,我元武當然沒資格過問,不過當初王爺封地泰州時,元武曾受過皇上的囑託,要好好佐助王爺,即是佐助,那斷不能見王爺做不利於己之事而視而不見,那南昭鬥法使詐,傷的不是別人,可是歐陽柏,他什麼身份王爺不用元武提醒吧?”
因了這廝將皇帝的名號搬出來,周仰暫未說話。
元武更有恃無恐說:“歐陽家可是如今四大家族之首,咱們先不說鬥法如何,他們的少當家被南昭傷成這般?會就這麼算了?王爺不是道門中人,若實在閒得慌,泰州城裡閒雜事兒多的是,又何必趟這趟渾水?”
“那就多謝元將軍這番肺腑之言了!”周仰下了逐客令說:“本王還有許多事宜要親自處理,這邊就不陪了!”
元武氣急,再問一句:“王爺當真不交人?”
“交人?南昭一個大活人,想去哪兒去哪兒,本王難不成還能管制她的自由?”
“行!那元武就先行告辭了!”說完,那廝邁着大步走出來,南昭怕被撞見,帶着婢女悄悄退到一邊,待人走遠了,她才走出來。
周仰請走了元武,臉上滿是愁色,這邊見到南昭走進來,心裡也清楚她剛纔應該在外面都聽見了!
她慢慢步進去,在元武剛纔坐的椅子上坐下。
婢女過來把案上的茶杯撤走,她禮貌的囑咐了一句:“不必爲我倒茶了,謝謝。”
周仰也揮了揮手,示意其退下。
婢女便退下去,會客廳中只剩下南昭與周仰。
“大夫說你要多休息。”周仰並不想提剛纔的事,所以便說了這個。
南昭便直接問道:“歐陽柏真的傷得那樣重嗎?”
周仰神色黯淡了些,嘆氣說:“說是傷得很重,一直沒有醒過來,還說,就算醒過來,他也傷了元神,只怕是個廢人了!”
那天見歐陽柏吐血被擡走時,南昭都未想到會這般嚴重,看來沈如故那日摻進她身體裡的東西確實厲害,又想起她,眼中不免黯淡了些,她說:“法是我斗的,人也是我傷的,他們若真要找我麻煩,王爺不必幫我擋着!”
周仰一聽她這話,面色一沉,“依你這話,倒是敬慕多管閒事了!”
南昭是感激泰安王的,又怎是在怪他,不過是怕他因了自己而難做,剛想開口解釋,周仰又說話了!
“當日你是因本王的請求,才前去協助調查萬凝膏案,元武鼓動你去與歐陽柏鬥法,也是想打敗你,讓本王難堪,甚至歐陽柏本是要對你痛下殺手的,只不過自己嚐了惡果;現在,他們又欺上來,你卻要本王袖手旁觀——”
“南昭,在你眼中,本王便是這膽小怕事,毫無擔當之人嗎?”周仰目光側移,本是清俊得如風一般的面容,卻帶着一股不容小視的威儀。
南昭已知自己的話令對方不悅,發自內心的回答:“王爺剛正不阿,有勇有爲,對南昭更是數次搭救,正因爲如此,我纔不希望王爺因爲我惹出的禍事而受到牽連!”
周仰又豈會真的與她動氣,他起身身正嚴詞的強調道:“就算是惹的禍事,也是因本王而起,本王絕不會不管不顧。雖然這世間之事不怎麼盡人意,但本王還不至於無用到需要看他們的臉色才能行事!”
見他如此執意,南昭也不想兩人再起爭執,不再多說其他。
現在,她實力單薄,前有殺害師父的風恕及背後茅山高人威脅,還有無數黑暗裡窺視靈花的邪物虎視眈眈。
如今,她已沒了沈如故的庇護,再多加逞強,豈不是真傻?
周仰冷靜下來,思慮了一番說:“這幾日,你就先別回沈府了,歐陽家或是元武想對你做什麼,手也絕伸不到泰安王府來!”
其他的事,他也想得很周全,對南昭提到:“若你怕旁的人說閒言閒語,本王會設宴,正式收你爲義妹,你以此名義留在王府看誰還能說什麼!”
南昭受寵若驚的起身,“王爺這……”
“就這般說定了,你別再叫王爺了!我排行第九,你就隨我皇妹一樣,叫我九哥吧!”
南昭十分清楚他的良苦用心,早就孤身一人慣了,突然多了一個對自己這般好的九哥,眼前不免有些溼潤,小聲喚了一句:“南昭給九哥添麻煩了!”
周仰見她不拒絕,欣慰一笑,回道:“以後呀,九哥的麻煩也不少,你這做妹妹的,可別嫌麻煩!”
像南昭這種人,但凡別人對她一點兒好,她便會十倍奉還,更何況周仰對她,那是過命的恩情,所以麻煩她真不怕,就怕自己沒有那本事,幫他解決麻煩!
這天,周仰便在府中爲南昭設宴,正式對外聲稱,南昭是他的義妹,打狗還要看主人呢,何況是泰安王的義妹。
泰州城衛所,練兵將領大營中,身穿練兵服的元武收到從泰安王府送來的請帖,打開一看,氣得當着下屬面將,一把將請帖給撕爛,扔在地上。
“將軍爲何動怒?”他旗下副將牛左問道。
元武束美怒指說:“這周仰竟還收了那妖女做義妹,簡直不將我的話放在眼裡!”
而軍帳之中,還坐着一位身穿布衣,頭梳道頭的中年男子,此人樣貌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不過皮膚白得與他這年紀有些違和,氣韻也與普通人不一樣,他聽到元武之言後,眸中出現一絲恨意說:“他以爲將那妖女護在府中,我就奈何不了他了嗎?”
元武對這位中年男子很是尊敬的說:“歐陽叔叔有何妙計?”
中年男子細長的眼睛眯出一道暗光來,冷聲說:“這世上要殺人的法子有千百種,她現在,是躲着不敢出來,日後,老夫必讓她乖乖出來求老夫!”
元武話語裡透着擔心的提道:“歐陽叔叔,歐陽兄當日也說了,這妖女目前的實力根本不足爲懼,那日也不知她用了什麼陰險手段,竟將歐陽兄傷得如此深!”
歐陽嵩一副瞭然與心的神態回答:“她身邊確實有位高人,不過老夫已得知,此人已經被她害死了,沒有了那個人,她在老夫面前,就是隻螞蟻!”說着,此人眼中的恨意加深,“老夫要踩死這隻螞蟻是輕而易舉之事,只不過她害我兒成這般,讓她就這般死了,簡直難泄老夫心頭之恨!”
元武附和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不過,他還有些擔心,便下意識問:“歐陽叔叔,既那妖女身邊的高人能傷了歐陽兄,想必道行一定不淺,他——真的死了嗎?”
歐陽家族擅長陰陽術,以陰換陽,以陽換陰,修此術到達一定境界之後,陰陽兩間任他暢遊,自然知曉許多不爲人知的詭事,他面色如初道:“一個犯下逆天之罪的活死人,竟敢去陰人路上搶生死簿上定好的魂,最後被惡鬼吞得一絲不剩,這便是他的報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