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四人正在禪房中說話,忽的聞殿外傳來兵馬洶涌喧囂,絡繹不絕,同時聽到有人大喊:“快把法王殿圍起來,絕不能讓那些個兇徒跑了!”
四衆微微吃驚,急忙都衝出禪房。就見院外處處火把搖晃,刀光劍影,將殿堂圍得水泄不通,忍不住面色大變。
楊雁翎回頭向衆人叫一聲:“快走!”當先御起鐵桿兵。
卻被江月離拉住,道:“楊大哥,我們爲什麼要跑?開門與他們說個清楚不行麼?”
醜郎那時已登上蒼龍九節鞭,聞言急道:“師姐,你太天真了!我們幾個活人此時身處幽冥,本已是不合理之事。方纔在法王殿裡打鬥,更是攪得四處破敗,地藏王菩薩的金身佛像也因此被毀。雖說不是我們所爲,但人魚姑娘此刻已經不在,你與外邊那些冥兵說自己是清白的,誰會聽你?”
白妤聞言也道:“是啊,江姑娘。這醜郎雖平日不靠譜,但此言確實有理。你便有心與人家說,人家未必肯聽你。那陰兵之中,保不準也隱藏了妖魔鬼怪,屆時栽贓嫁禍,暗算我們也料不定。況這女嬰急要乳汁餵養,不能再耽擱了!”
江月離無可奈何,只得也御動流光劍,與衆人騰起璀璨光華,一同向天外飛去。
那時其下有數個有些道行的冥將,見四人御動法器而逃,急也捲起妖風來趕。
但四人都是化神境界修爲,已可比肩冥界的高手。這平日押送手無縛雞之力陰魂的冥兵鬼將之流,哪裡是四人的對手?不過幾息之間,早被遠遠甩開,拋在了後頭。
四人飛過十王殿,出酆都城,徑向鬼門關關外山谷上空飛去,不多時,已回到先前那龍落與幽冥連通法陣處。
那時陣法並未激活,仍是一塊暗淡光斑模樣。
楊雁翎見此,把女嬰兒讓江月離抱着了,急御法力向光斑注入。
但見他法力浩瀚無邊,源源不絕奔涌,在身後竟化一陣狂風,看得幾人驚心肉跳,嘖嘖稱奇。
可過了許久,只見那靈力洶涌灌入陣法,卻如泥牛入海般,杳無迴應。
楊雁翎疑惑一聲,撤了雙掌道:“怎的此法不管用?”
醜郎想了想道:“我看玲瓏姑娘前次催動陣法前,是要念了咒語的。”
“咒語?”
“對了!人魚兒是那地藏王菩薩的徒弟,使的定是那佛家的真言。恰巧我也受慈海大師傳過心經,姑且試一下!”
想罷,楊雁翎就閉了眼,暗念起心經來:“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
其時,佛家法門與道家法門各有理念,全然不同。靈力在經脈中運行方向更是截然相反,前者自內向外,講求外物寂滅,只求本心;後者是自外向內,講求道法自然。
故而他以道家法門爲根基,每次運行佛家真言,都造成佛道二法相互抵消,閉塞丹田,阻絕經脈的後果。
但今日再度運起,卻是不受阻隔,反而頗爲流暢。而且兩家真法相互加持之下,靈力運轉比之平日更盛無數倍,實在是意外之喜。這一切,或都是定海珠的功勞。
只是他仍沉浸在內部經絡運行世界之間,卻不知自家佛道融合的法力已以他爲中心,化作一陣颶風沖天而起,將腳下山頭生生撕裂,石破天驚!
待他醒過神,才發覺周身風聲呼嘯,電閃雷鳴,恐怖無比。
白妤、醜郎和江月離三人早是魂飛魄散地御劍逃遁出百丈之外,恐懼地望着這方。而且此時,冥界之中也多處有光華飛起,在遠處觀望,顯然是有不少冥界修者發現了自家弄出的動靜。不禁微微吃驚,急就收了功法,呼喚三人回來。
再次提功運氣時,楊雁翎極力控制,暗轉佛法,終將聲勢壓制得比先前小得多,但仍舊在身後騰起一股小旋風。
他因怕冥兵和其他冥界修者尋訊趕來,不由得有些焦躁,急就將佛家的法力注入那法陣之中,登時法陣“譁”地亮起劇烈光芒,呼啦啦旋轉不休。
四衆大喜,急忙魚貫鑽入。
仍舊經過了先前短暫的黑暗之境,就見眼前微微一亮,四人已竄入湍騰大水之中,猝不及防之下,幾乎個個嗆水。
江月離大驚,慌要捏住懷中淺遊口鼻,就見白妤急化作巨蟒,一口將她二人含在嘴裡,奔上水面來。
楊雁翎那時也方到水面,忽見腳下黑沉沉的一片魚人惡鬼趕上,不由大吃一驚,忙向旁邊醜郎喊道:“小心腳下!”急掣鐵桿兵沉入水中,與那鬼怪殺得浪濤滾滾。
醜郎正揮動蒼龍九節鞭打死了數個要靠近白蟒的天刑厲鬼,仰頭看看頭頂冰層,急忙道:“白妤姑娘,你帶我師姐和淺遊先從這逃出去,我與楊兄弟給你們斷後!”
白妤聞言一愣,心間莫名地有絲絲微甜,道:“他方纔,是叫我白妤姑娘麼?”
卻醜郎見她愣在原地,急又叫道:“發什麼呆?快跑啊!”
白妤纔回神,急點點頭,就騰身飛起,撞開冰層而去。
醜郎又回頭,將九節鞭舞得似風車一般,“砰砰”地砸碎三個撲上前的惡鬼腦袋。眼見身後大水洶涌,將龍落中所剩空間漸漸吞噬,慌將法力御入咽喉,向水中大吼一聲:“楊兄弟!”
楊雁翎聞得,揮棒將腳下惡鬼打得稀爛,急就一個縱身向水面浮上來。
他見水外情況,心中已有數,就與醜郎對視點頭一下,各自大吸一口氣,也向那冰層的缺口一躍而上,跳入其外海流之中。
卻說白妤帶着江月離和淺遊衝出龍落,徑向上方游去。
那時深海水壓甚大,足有數十萬斤,不過得益於她身上堅厚的鱗片保護,倒也應對得住。
但此處離海面太過遙遠,已無了任何光亮,雖她以法術點亮蛇眼,更有蛇信導向,探索的地方竟也不過周身十數丈距離。放在這浩瀚無垠的海底,幾乎與摸黑而行沒有多大區別。
且這水底下千溝萬壑,錯綜複雜。她是個蛇類,非是魚類,在水中潛閉時間有限,若不能及時尋到返回海面的方向,不過一個時辰,也須得溺死在這處。
俗話說,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就在白妤四面碰壁,微微焦躁之際,一場麻煩也正悄然而至。
那深海之中,可不僅僅只有巨蟒一種怪獸,還有其他形形色色,各類兇狠無比的龐然巨物,就比如那條偷偷跟在她身後的,長着兩隻比銅鑼還大的眼球與十數條房樑般粗大有力的觸腕的——王烏賊。
只見那王烏賊藉着沉沉夜色,緊緊貼着旁邊洞壁遊動,就如一隻陰靈般悄無聲息地靠近巨蟒。旋即,在巨蟒碩大蛇腦袋到處探索,毫無防備時,猛地自上方撲下,張開觸腕一下將她脖頸纏住。
白妤突遭襲擊,不禁大驚失色,本能地要張嘴反擊,卻想到口中還含着兩個活人,只得將口緊緊閉着。就急忙翻滾,同時藉着身子柔韌,彎起後段身體與尾巴,朝着烏賊碾壓抽來。
可這王烏賊能在深海稱王稱霸,也絕非浪得虛名,但將四五根觸腕緊緊勒着蛇身,又騰出兩根向她肚腹纏住,旋即張開兩片如鷹鉤般鋒利的喙“咔嚓”一聲咬下!
白妤頓覺身上一陣劇痛,忍不住慘叫一聲。急回頭看時,只見得自家身上堅硬鱗片竟被一口撕裂,連皮帶肉扯下一大塊,鮮血汩汩噴涌而出!不由得魂飛九天,慌忙更用力地掙扎起來。
可王烏賊聞到血腥,食慾更甚,但死死箍住白妤的身子,張嘴不停啃咬,哪裡肯放鬆一毫?
白妤見身上頃刻被咬得皮開肉綻,疼得渾身脫力。只感逃脫已是無望,不禁心喪若死。
但在此即將殞命之時,她心中卻不由想起醜郎來,暗暗慚愧道:“對不住了,醜郎,沒能幫你保護好你師姐和淺遊……”
卻說楊雁翎和醜郎那時正憑法寶撐開水壓遊起,鑽入洞窟之中。忽覺前方水波翻滾,又有濃濃血腥撲鼻而來,各自都是一驚。
醜郎心上頓感不祥,急忙當先而去。方轉過幾處甬道,就見那處白蛇正被碩大的王烏賊噬咬。
醜郎大怒,暗罵一聲:“混蛋!”甩開九節鞭就向烏賊當頭砸下。
王烏賊正啄白妤,不曾提防,就被九節鞭龍首鏢頭一下撞中,“砰”地生生砸碎了一隻眼球,登時烏賊腦袋上膿血四散。
那巨烏賊吃痛大叫一聲,忙轉另一隻眼睛來看,就見那處有兩個人影向這處奔來,不禁暴跳如雷。
但見它大吼一聲,便將觸腕甩開白蛇,殺氣騰騰地朝楊雁翎和醜郎衝去。
楊、醜二人見得一驚,連忙各執鐵桿神兵與蒼龍九節鞭應戰。
那巨烏賊彼時囊中噴吐激浪,行進迅捷無比,將龐大的腦袋對準了二人就狠狠撞來。
楊雁翎和醜郎在水中,行動受限得多,自然比不上這烏賊的速度。眼看逃避已是不及,連忙揮動鐵桿兵和九節鞭向前捶打去。
便就“轟隆”一聲巨響,二方已然重重碰在一處。巨大的衝擊力將楊、醜二人掀得向後飄開,狠狠砸上洞窟石壁,撞得手骨開裂,遍體擦傷。
而那烏賊明顯也低估了這二人的戰力,遭這兩杆神兵同時打中,竟將它腹部中魚骨打斷,軟趴趴地垂在頭頂。
烏賊又痛又怒,但見二人又執法器氣勢洶洶而來,也知曉再討不着好去,急忙噴出一股黑墨掉頭就跑,轉瞬已是無了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