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醜郎與周堅激鬥,雙雙被定海神珠打成重傷。
這石室亦被神珠神光波及,轟轟隆隆地倒塌。
楊雁翎抱頭鼠竄,連忙向出口逃去。
當時醜郎與黑衣人重傷難起,相互攙扶,叫道:“楊兄弟,救……救我們一救!”
楊雁翎見此,早猜着這蒙面黑衣人是江明無疑,
他因方纔醜郎欲要加害自家性命,已把醜郎認作是一個殺人越貨的惡棍。再加上此刻江明以此面目出現,無疑更坐實了他心中想法。只覺這師兄弟二個早有預謀,爲奪寶珠暗害了同登島的其他人。更或許前日死的徐小楚,便是這二人所爲。
一旦想到那夜徐小楚慘被害死,醜郎假裝恐懼的模樣,楊雁翎心上便是一陣寒意和鄙夷。
實不想救,但見他二人苦苦掙扎,難以逃脫,必要被壓死在此間。楊雁翎心頭頓是不忍,無奈搖了搖頭,連忙上前將二人扶起。
楊雁翎將小個些的江明負在身後,又伸手自腋下扶住醜郎,跌跌撞撞便往外跑。
卻在此時,又聞身後聲音道:“楊小兄弟,也救我一命罷!”
楊雁翎轉頭看去,藉着散落混亂的月石明珠光輝,只見那人原來是周堅。
周堅同樣是身受重傷,行動不得,又見頭頂洞壁塌陷,定難以逃脫災禍,已是心生絕望。
便在此危急關頭,見得楊雁翎過來搭救醜郎、江明二人,也顧不得他三個是否是同夥,想到“待在此處是一死,被他殺也是一死,喚一下又何妨?”連忙出生呼救。
周堅不知楊雁翎對二人心存芥蒂,救人只是迫不得已。相較於二人,自家雖蠻橫,倒是比殺人惡徒好得多。
便見楊雁翎想也不想,慌趕上來,要將手去扶他。
江明醜郎見得,同時驚叫:“楊兄弟,別救他!他是個惡人!”
楊雁翎聞言一愣,有那麼一瞬間,也想到周堅先前亦不曾顯露功法,且方纔對戰心狠手辣,並非是個善類。與醜郎江明比之,好似卻更兇狠了些。到底誰會殺死徐小楚,反而不好說了。
但這份疑慮一閃而過,便被轟隆落地的碎石打斷了。
卻說周堅三年前在倭國將天隕神火的消息泄露給不死宗四人,又殺死師兄淡永換滅口,以爲做得天衣無縫,又倭國路途遙遠,師父怎的也不會追查到。
誰知他所料差了,自家師門未拿到神火,更兼在深淵鬼洞中損兵折將,對此事極爲看重,竟嚴令師叔靈川子徹查。
靈川道人此人不僅功法高強,也是世間少有的煉製法器的大師,其鍛鍊的名貴法寶數不勝數,對各類法器使用以及法器造成的傷口的鑽研更是造詣非凡。
他在倭國數月追查,更拜訪過不死宗,一來二去,登時就查到了周堅的頭上。
周堅見事情敗露,連忙腳底抹油,叛逃出師門。莫干山鑄劍派也隨即派下“誅殺周堅,清理門戶”的命令。
他本就是個心術不正之人,加之連日逃避追殺,更變得老奸巨猾,兇狠殘忍。偶路過山野人家借宿吃食,未免泄露行蹤,竟將人家不分男女老幼,盡皆殘殺拋屍,
那一日到東海之濱箬橫鎮,正喬裝作一個髒污的乞丐坐在茶攤邊躲避同門師兄追襲,不巧聞得江明醜郎師兄弟正合計出海尋找已降世的定海神珠。
他曾聞定海珠是佛門至寶,威力絕倫,頓生貪念,打起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心思。便尾隨二人喬裝成水手的模樣登上那艘出海採珠的帆船。
這船出海之時是萬里無雲,卻不料方駛過午時,突兀地大雨傾盆,惡浪滔天。沉沉烏雲封鎖日月,顛倒乾坤。
衆人和船迷失方向,在海上漂流幾日,竟漸漸遠離陸地,到了大洋深處。
其後遇上吞舟巨魚將船撞沉,又發生了先前種種事,自是不言而喻了。
周堅欲尋到定海珠修煉,以期抗衡師門追殺,不料遭醜郎偷襲,教定海神珠破空逃去,更將自家重傷在此間。
眼看着佛窟塌陷,巨石隆隆,要把自己砸死,心中直道陰溝翻船,懊喪不已。
此刻見得楊雁翎這根救命的稻草,哪裡肯輕易放手?連忙鼓動三寸不爛之舌大叫:“楊小兄弟,你莫聽這二個言語!我不曾殺生害命,那裡是甚麼惡人?求你救救我!”
見得楊雁翎面上猶豫,又道:“你若是見死不救,便是你殺的我!這輩子你總會記得有一人因你的鐵石心腸而死,你能安心嗎!”
楊雁翎聞言,心上咯噔一下,後背也冒了一層冷汗,連忙又伸手。
醜郎又急叫:“楊兄弟,你相信我,他真是個惡人,千萬莫要救他!”
楊雁翎見他二方一來一回,爭論不休,又加之險要關頭,不禁氣惱,亂了心智,向醜郎怒吼一聲:“你給我閉嘴!否則我先把你丟下!”
醜郎聞言頗爲懼怕地縮了縮腦袋,不敢再說話。
楊雁翎冷哼一聲,把手伸給周堅道:“快來!”
周堅見此眼中精光一閃,左手握住楊雁翎手掌,突兀地一發力將身纏上,右手變掌,刷地一下就向背後江明打來。
卻見那方也是“呼呼”兩掌拍過,對上週堅掌風。
原來江明醜郎二人勸不過楊雁翎,也早打着先下手爲強的主意,欲趁着扶起周堅之時先一掌結果了他性命。那知周堅老辣,猝起發難,搶先攻來。
二人抵擋一掌,便就齊齊還手,與周堅鬥在一處。但見拳**加甚急,寒風席捲撲面!
這三位原本是毫不相干的路人,但此刻爲爭奪定海神珠,猶如生死的仇敵,招招極盡狠辣凌厲。
只聞得砰砰之聲不斷,他三個已在楊雁翎身上對了十數招。
周堅功法雖是比這二人要強上不少,但方纔爲收服定海珠耗費了大量靈力,加之又被醜郎偷襲一記,同樣重傷之下,他比江明二人顯然更慘一些。再過數招便已是左支右拙,險象環生。
周堅微微着慌,眸光一寒,毒計已上心頭。再與江明對了一掌,忽地換右手攫住楊雁翎左肩,旋即左手成爪,一下扣着他咽喉,叫道:“都別動手,否則我先將這小子殺了,咱幾個索性在這洞裡同歸於盡!”
醜郎正一掌拍來,見聞不由得吃驚,連忙將手掌生生頓在半空,極不甘心收回,怒道:“你這卑鄙無恥的奸詐小人!”
周堅哂笑連連:“我卑鄙無恥?我奸詐小人?那又如何?至少我還活着。你可不知光明正大,高風亮節這些詞,可都是給死人準備的!哼哼哼。”
轉頭向楊雁翎道:“小子,把這二個人給我丟在這,帶我出去。否則我殺了你!”說着,用力扼了扼楊雁翎喉嚨。
江明醜郎聞得面如土色。
二人知與楊雁翎交情不深,若周堅以他性命逼迫威脅,他絕無理由爲了自家二人犧牲性命。
楊雁翎覺下顎冰涼寒意,微微驚恐,才後悔不聽江明二人言語。
轉頭看了看江明醜郎二人驚慘面色,咬咬牙打定主意,向周堅道:“你二方有恩怨,若是想殺這二人,儘管自己動手便是。若是想栽贓楊某做這殺人的兇手,恕難從命!”說罷冷哼轉頭。
周堅聞言,哪裡不知這毛頭小子在諷刺自家?不禁大怒,喝道:“臭小子,你好大膽!”將他喉嚨用力一掐,鮮血便汩汩滲出。
眼看楊雁翎痛得渾身顫抖,漸漸地呼吸不上氣。
江明實是擔憂他性命,更害怕他爲了活命,將自家師兄弟丟下。可事到臨頭,也難以雙全,連忙道:“楊兄弟,多謝你義氣相救,我二人下輩子再報你的救命之恩,快把我和醜郎丟下罷,否則你也活不了!”
周堅冷笑連連,得意地望着江明二人毫無人色的面龐,道:“小子,你聽到了麼?知道厲害了就快放手。”
卻楊雁翎仍是死死地扶着江明二人,從喉嚨內艱難咕噥:“就……就算死,我也……絕……不放手!大不了,一塊死!”他此刻鐵石心腸,索性閉目不動。
周堅是個奸惡之徒,卻也惜命,見楊雁翎如此執拗,氣憤之餘,也是無可奈何。
眼見石塊隆隆砸來,他心上着慌,只想:“此刻只得使個緩兵的計策。待出了洞府,我先將這臭小子捏碎喉管,泄我胸中的惡氣!”
便佯裝豪放,把他喉嚨放鬆些,笑道:“我只是相試,不想楊小兄弟果真如此重情重義,義薄雲天,周某佩服,定要與楊兄弟八拜爲交!事不宜遲,我們快先出了這鬼地方再說。”
江明聞言,知周堅是虛僞做作,對這奸詐之人實是作嘔到了極點。但危難之間,也無暇譏諷他,連忙道:“楊兄,我們快些出去,先逃得性命再做處置!”
楊雁翎點點頭,背扶着三人拔腿就跑。
他奔過幾個甬道,但見處處皆是隆隆震裂,嘭嘭爆鳴。泥石紛飛,把萬佛石像重重掩埋,不見天日;碎石如雨,砸得幾個亡徒灰頭土臉,狼狽不堪。
楊雁翎忍着石塊擊身,咬牙切齒自亂石呼嘯間奔過。
未幾,忽地眼前一道黑影落下,閃避不及,早“砰”地一聲悶響,遭了這水桶大小的石塊在胸口着了一下。
他頓覺胸前一陣劇痛,身子一輕,連慘叫也未曾發出,便身不由己向後倒飛而去,重重砸在地上。
沉沉恍惚之間,只聞幾聲喝罵驚呼,眼前一黑,就此暈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