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醜郎遭陸天潮和羅濤追下深谷。
二方一趕一逃,速度之快,迅如流星。所過處,風雪驟散,只在山間留了道道弧光殘影,數息才緩緩湮滅。
他三個風馳電掣,轉瞬之間已飛出十數裡地。陸天潮看着前方醜郎的背影,心頭不覺詫異,暗暗罵道:“這蠢小子不知得了什麼福緣,月餘不見,功法進境這般快,這御器的速度,連我也隱隱有些跟不上,見了鬼!”
轉頭看了看羅濤,後者雖與她二個師姐弟交過手,可眼中同樣還是驚疑不定。
片刻,二人交換了個眼神,位置即刻變化。但見羅濤仍舊窮追不捨,陸天潮卻一個騰身向上拔高,鑽入雲中不見了蹤影。
醜郎亡命飛逃,自顧不暇,哪裡知道二人動作?
他資質本是愚魯,不過靠着舍利子強行提升了修爲罷,境界不穩,道心不堅。
其也自知絕難敵這倆位昔日長輩,只是慌里慌張地逃,自無時間思量其他,此一般,力弱智亦弱,敗局早定。
果不其然,又飛有十數裡,醜郎早累得大汗淋漓,更遭羅濤數次圍追堵截,險象迭生。
好容易尋到一處山坳,正要逃遁其間,突兀頭頂綠芒一閃,他腰間已受了重重一擊,忍不住慘叫一聲,吐血墜下山谷。
片刻之後,陸、羅二人雙雙降落,羅濤踢了踢地上宛如死狗,一動不動的醜郎,道:“師叔,你要如何處置他?”
陸天潮獰笑一聲,“鏘”地拔出一把綠色仙劍,狠道:“這小子屢次壞我大事,還敢到天元宗和玉仙派叫人查我,我自要殺了他,拔了這根眼釘肉刺!”說罷,舉劍就搠。
羅濤急把劍鞘架住,道:“陸師叔且慢動手!”
陸天潮見狀大怒:“羅濤,你做什麼?”
羅濤慌忙下跪:“師叔,醜郎雖是可恨該殺,但畢竟和我有同門手足之情;再者,他此刻落入我們之手,也再翻不起什麼浪花了,我求您饒他一命!”
陸天潮更怒,又罵:“羅濤,你又起婦人之仁!當日可是你親手弒師,現在說什麼同門之情?我呸!別攔着我,否則我連你一塊殺了!”把他“砰”地踢開,揮劍又刺。
羅濤大急,連忙就地一滾,縱身又撲。
只見黑夜之間,一道寒光突兀,隨而,半空中鮮血飛濺!
恍惚之間,若有人聲悲慘,又似陰魂哀嚎!
陸天潮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透胸而出的白色劍芒,眼裡憤恨之間,倒有七分迷茫,艱難回頭道:“羅濤……你……”
而羅濤早失先前悲憫,此刻滿面陰毒,戲謔一聲:“嘿嘿嘿,陸師叔,沒想到吧?”
“爲……爲什麼?”
“爲什麼?您可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哩。您想想,我費了那麼大氣力除掉了我師父,難道只是發泄不滿,送您上位麼?”
陸天潮聞言又痛又恨:“……你……原來如此,你好心計!”
“但是……我與魔族有盟,你殺了我……你以爲大山使者會放過你麼?你信不信……我只需在此呼喚一聲……你頃刻間……便要人頭落地?”
羅濤聽得,面色一瞬轉得陰鷙,待再行動,忽聽頭頂輕飄飄落下一句:“陸掌門,吾來也。”
陸天潮聞聲大喜,急不可耐地道:“大……山使者,這反賊要害我性命……你……你快把他除掉!”
卻大山緩緩落地,只是駐足微笑,更不曾上前一步,道:“對不住,陸掌門,恕難從命。”
陸天潮聽言一陣錯愕:“怎麼?”
大山笑意更濃:“陸掌門會錯了意,我不併需要盟友,只需要奴僕。再說,近日你與天元宗青蘿道長有些交流,我可是略有耳聞,嘿嘿。”
陸天潮聞言,面色一瞬煞白,渾身軟抖,忍不得悲嗆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陸某與虎謀皮……的確……死有餘辜……”
劇烈咳嗽幾聲,面色突兀狷狂:“可……我混跡江湖數十載……今日竟然栽在你小子手裡,我不甘心啊!”
咬牙憤恨一聲,更不顧體內鋒芒,右手揮舞處,綠色仙劍剎那間捲起磅礴罡風向後劈去!
羅濤料不到陸天潮竟會拼着分屍兩段的後果與自己同歸於盡,反應不及下,被劍芒一瞬籠罩,已然難逃此劫!
他面色慘白,眼睜睜看着綠芒攻向前胸,剎那如墮萬丈深淵,絕望至極。
卻在此時,忽見大山身影疾動,右手迅出。
隨即“嘭”地一聲巨響,他手中寶扇已轟然撞上綠劍,那處半空立時白芒迸射,狂風四濺!
爆裂之聲在谷間迴盪許久,才漸漸湮滅。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羅濤終於捂着胸口跌跌撞撞地站起。他看了看地上已經斷作兩截的師叔,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怔怔地說不出話來。
立在不遠處的大山見他如此模樣,忍不住開口冷笑:“好個弒師殺叔的狂徒,夠兇夠狠,連我都有幾分肉跳心驚!”
羅濤聞言慌忙跪下:“大山使者!早聞貴教急需人手,如今陸天潮已死,我羅濤願舉青雲全派入教,誓死追隨!”
大山冷笑不止:“你連授業恩師都殺得,我憑什麼相信你?”
羅濤頓時臉色煞白,急辯:“我一心歸順貴教,不惜殺師滅門,已是破釜沉舟,拋盡所有!望使者明察我一片熱忱,許我做奴做僕,上刀山下火海,絕無怨言!”說罷連拜三拜,瑟瑟匍匐。
大山微微沉吟,點點道:“好罷,我准許你皈依。但我醜話說在前頭,若你報有二心,別怪我手下無情!”
羅濤大喜,急又“嘭嘭”磕頭,連連道:“多謝使者大恩,多謝使者大恩!”
大山點點頭,看了看醜郎,問道:“你打算怎麼處置他?”
羅濤聞言咬了咬牙:“這人雖是我同門師弟,但他知曉我們衆多秘密,留他不得。所謂無毒不丈夫,我了結了他!”說罷,刷地拔劍就刺下。
卻說密洞中,貝若夕慘遭大山暗算。
楊雁翎一度方寸大亂,但舉鐵桿兵兇狠砸門,磕得火龍迸散,煙塵紛飛,只是遺憾無果。
搗有十數下,才喘息停手,忙回頭奔在貝若夕身邊,把她扶起,開口急問:“你沒事罷?”
貝若夕面如白紙,艱難道:“我……我沒事兒,楊大哥,對不住……又累你陪我受難……”
楊雁翎搖搖頭:“別說這些,你快告訴我哪裡不妥,我幫你。”
貝若夕聞言點點頭,有氣無力道:“我……我後背不知爲何……方纔突兀劇痛難忍,此刻更又疼又麻,一點兒也動彈不得。”
楊雁翎聽得向她後背看去,但見其身着夜行衣上並無破處,也無血跡,不似遭利器所傷。
他略一思量,忽而心頭惴惴。只是又有些難做,語氣忐忑道:“那個……能脫開了給我看看麼?”
貝若夕聞言,蒼白麪色一瞬泛紅,如鮮血欲滴。不過她畢竟這一段經歷過太多大起大落,世事諸般,加之對楊雁翎如長兄般信任愛戴,卻也不扭捏做作,道:“好,你看吧。”
楊雁翎點點頭,即便動手去褪她的衣服。
這女孩兒總是還未出閣,一旦脫開衣裳,肩頸處吹彈可破的肌膚便入眼簾,縈繞着淡淡的少女體香,實是天生的勾魂奪魄。
楊雁翎毛髮微豎,強忍體內已經開始翻涌的邪火,顫抖着手一寸一寸繼續下翻。
卻纔到肩胛,內中突兀竄出一個黑影,朝着他臉上就撲來!
楊雁翎吃了一驚,幾乎躲避不及。好在他反應神速,眼疾手快就是一個手刀斬下。
二者一個觸碰,他小指處立時一陣尖銳疼痛鑽入心窩,那道黑影也應聲飛出數尺。卻見其一個咕嚕爬起,對着這邊張牙舞爪,吞吐青光,竟是一隻巴掌大小的毒蜘蛛!
楊雁翎面色驟變,不禁脫口而出:“天山毒蛛!”掣起鐵棒就砸。
哪知這蜘蛛一脫離人體,竟見風就長,幾乎瞬間便化作個一丈多長大的巨怪,“嚓”地張開毒螯咬下。
楊雁翎不敢硬接,慌忙閃身避讓。
巨蜘蛛一擊不中,擡頭再咬,仍被敵人險險躲過。它大怒咆哮一聲,猛然擡起腹部,“噗”地噴出一道蛛絲,鋪天蓋地網下。
楊雁翎大驚,急待再避,忽感手上劇痛,同時全身一陣麻痹涌起,立時邁不開腳步。
這一下再難倖免,便被蛛網罩住,“砰”一聲拖翻在地。
巨蜘蛛見此得意之極,大叫兩聲,便爬上來噬人。
卻在此時,腳下蛛網突兀“呼喇”一聲燃起一團紅色火焰,“刷”地撲上半空來。巨蜘蛛始料未及,兩個螯針頃刻被燒成飛灰。
它吃痛驚叫,慌忙轉身要跑,可下一刻,一支碗口粗細的鐵棍在頭頂倏忽放大!
……
一個時辰後,楊雁翎終於從閉目打坐間醒來,他看了看身前一灘黑血,忍不住陣陣後怕,暗想:“這蛛真不負天下第一毒之名,我才碰着其二三根毛髮,就被麻住。若非體內精火是毒物的剋星,定喋血此間了!”
奔去看貝若夕,只見她面色黑紅,已是毒入肺腑,難以施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