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醜郎掉落歸墟古洞,忽洞壁邊緣再次地動山搖,石破巖開。楊雁翎和江月離猝不及防,各自驚叫,也被震了進去。
江月離墜落半空,只見四周黑暗瞳瞳,巖壁開裂,碎石紛飛。片刻,“砰”地一聲結結實實砸在地上,撞得七葷八素。又聞“啪啪”聲不斷,也不知有多少碎石打下。
她痛呼一聲,連忙把身側着蜷縮,雙手勉力護住腦袋不被石塊擊傷。
好在這石塊雖多,倒也沒有足以殺傷人體的大塊山岩掉落。不過被鋒銳的小石子打到,擦傷身子手腳,倒也是不可避免的。
江月離在地上躺了許久,待得石雨落完,再無聲息,才忍痛艱難坐起。
擡眼一看,只見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不禁大急,叫道:“醜郎,你在哪裡?”
“楊兄弟?”
話方落音,便聞不遠處醜郎聲音傳來,道:“師姐,我在這兒!!”
江月離聞言又喜又急,慌道:“你不要動,我去尋你!”說罷爬起身子,跌跌撞撞地循着醜郎聲音奔去。
二人方纔會和,卻見身後洞壁上突兀地燃起一道火光。
二人微微一驚,便又見四周洞壁接連不斷地點起火把,頃刻把這地洞照得亮堂堂。
江月離見有光亮,又是驚喜又是疑惑,四顧一圈,只見洞壁四周,立着三樣佛器,分別是:降魔杵、降妖仗、伏魔傘。
這三寶位置正好構成一個正三角,各自佇立在這洞窟圓弧底部的三分之一處,把幾人圍在中間。
她轉頭一看,見楊雁翎躺倒在不遠處地上,不知死活,連忙叫一聲:“楊兄弟!”與醜郎邁步小跑過去。
二人把楊雁翎扶起,醜郎將食指探了探他鼻息,片刻向師姐點頭一笑:“還活着。”
旋即拇指稍稍用力,向其人中按下。
但見楊雁翎不由自主地大吸一口氣,即刻悠悠轉醒來。
二人喜叫道:“楊兄弟,你沒事了罷?”
楊雁翎扶着昏沉的腦袋,微微搖了搖道:“不礙事。”見有火光,忍不住張嘴問道:“這是甚麼地方?”
江月離聞言道:“這是方纔我們墜下的地洞。”
楊雁翎點點頭,正將身坐起,便就看到正前方的降妖杖,不覺有些驚疑。
連忙四顧望去,又見降魔杵和伏魔傘二寶分立身後。
他曾隨慈海和尚學過一些日子的佛理,知曉些佛教的法門,此刻觀這陣勢,隱約察覺是個佛家大陣,不禁大吃一驚。
正要出言,卻見醜郎不知何時起身,走到洞壁前,擡頭眺望着頭頂黑暗道:“師姐,楊兄弟,這洞窟不知有多深,石壁又陡峭光滑。我們法力未恢復,不能御空而行,這可麻煩了。”說着將手伸過,要去摸那把降魔杵。
楊雁翎見狀失聲大叫:“不要動它!”
可是哪裡還還來得及?
便見醜郎一臉愕然,手上竟不停,就在那杵上輕輕拍了拍!
三人面色瞬間大變。
沉寂,死一般的沉寂,似能聽到自家“撲通,撲通”的心跳聲。
時間彷彿定格在了這漫長的瞬息……
緊接着,只聽得“嗡”地一聲響,那降魔杵上震出一道肉眼可見的白色光波。
醜郎離得太近,避之不及,“砰”地當頭着了一下,登時連慘叫都未來得及發出便被掀翻出去,重重跌撞在地不知死活。
江月離面色慘白,連忙奔過將自家師弟抱起,叫道:“醜郎,你沒事罷?快醒醒!”
卻醜郎一動不動,毫無反應。
江月離見此急得聲淚俱下,嗚嗚哭道:“醜郎,別嚇我,你怎麼了?快醒醒呀!”
話音剛落,又聞楊雁翎大叫:“小心!”
江月離急仰頭看,只見那三個佛寶不知何時已滴溜溜地飛至半空,此刻噴吐霞光,繚繞祥雲,猶如真佛親臨,甚是莊.嚴。
但“嗡”地一下,那三寶竟同時打下三條金光,分別向着場中三人打來。
楊雁翎吃了一驚,叫道:“羅漢伏魔陣!”不及細想,急忙向身旁滾開,避過那道佛光。
與此同時,江月離也帶着醜郎躲了過去。
三道金光同時打空,轟然落下,三人方纔所在平地上便接連隆隆爆破,炸起無數碎石火星!
楊、江二人見此驚得面無人色,冷汗如雨。
眼見這光芒又接連不斷打下,楊雁翎心驚肉跳,急忙連連滾動。但聞“轟隆”之聲不歇,他身後已出現了許多個支離破碎的大坑,冒着濃濃熱氣。
他艱難將身爬起,看了一眼身上被佛光轟炸波及,撕得襤褸不堪的衣服,真個苦不堪言。
放眼一望,只見江月離雖帶着醜郎,但因有法力護體,此刻施展起來,那些佛光倒也不易追上,情況倒是比他好的太多了。
楊雁翎又躲了一陣,不知避過了十數道奪命的光芒。雖不曾被傷,但他身上傷口方纔癒合,此刻又劇烈奔跑,就這一會兒,已漸漸累乏沉重。只怕不過須臾,便要精疲力竭,不得動彈,被光芒炸作碎塊。
他心知肚明,不禁暗暗叫苦不迭。
卻那三寶射了這一陣,見傷不到幾人,突兀地沿着洞壁急速旋轉,同時投下三片巨大的光幕,幾乎籠罩了這洞窟底部!
楊雁翎三人無路可逃,一旦遭這光幕照到,登時被束縛住,定在原地動彈不得。
眼看三寶移動速度漸漸緩下來,復頂上金光大盛,轟然打下奪命的光芒,簇擁陣陣龍吟虎嘯,撲面而來!
三人無法躲避,料知死局已定,不禁面如死灰。
便在此時,楊雁翎忽的見前方伏魔傘柄上,依稀有數個小字。
他心上一動,急轉頭向身後兩邊看去,只見降妖杖與降魔杵同樣亦有。
楊雁翎愣了愣,立時恍然大悟,急忙鎮定心神,默唸道:“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渡一切苦厄。”
偷睜眼看時,只見頭頂光芒果然慢了許多,竟不似先前般風馳電掣,而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緩傳來,不覺一喜,忙又背道:“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
舍利子!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是故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
直到一篇《般若波羅蜜多心經》背完,那三道光芒已到了三人眼前不足半尺。此刻卻不知爲何,竟生生停滯下來,靜靜地駐在半空之中!
楊雁翎大喜,連忙又合掌念起六字大明咒道:“俺!嘛!尼!叭!彌!哄!”
但六字真言一出,其光華登時散去,同時降妖杖、降魔杵、伏魔傘三寶如遭重擊,紛紛落下。就聞“噗噗噗”三聲,便如先前一般仍舊分別插入洞底石中。
楊雁翎暗叫:“僥倖!”心中後怕不已。轉頭看江月離,只見她早被嚇得魂飛魄散,摔坐在地上半晌緩不過神來。
他既破了羅漢伏魔陣,就連忙趕去把江月離扶起。二人又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醜郎喚醒。
彼時醜郎方醒,一臉茫然地看着衣不蔽體,大汗淋漓,氣喘噓噓的二人,只以爲他二個趁着自家昏迷,做了什麼不可名狀的事情,不禁露出些古里古怪的神情,全然沒想到方纔自家闖了大禍,害得三人在鬼門關上走了一遭。
不過二人劫後餘生,正自大嘆慶幸,那裡得知醜郎心中所想?
眼見醜郎休息一陣,又將身站起,向伏魔傘走去。
江、楊二人大驚失色,顧不上身上疲累,連忙起身趕上,一個使擒拿手,一個使掃堂腿,“撲通”一下把醜郎絆摔按壓在地,旋即撲上,各自將他左右手扭至身後,死死擒住。
這一下配合默契至極,瞬時而發。
醜郎未及反應便已被捉,難動分毫,疼得哇哇慘叫,道:“師姐,楊兄弟!你們這是幹嘛?痛死我也!”
江月離雖心疼師弟,但怕他又手賤去激發方纔的大陣,手中勁道不減,叫道:“醜郎,你敢再去碰那三樣東西,我……我就把你這右手剩下的三個指頭全削掉!”說罷將他右腕狠狠扭了一下。
醜郎慘叫一聲,疼得涕泗橫流,驚恐得連連求饒道:“師姐莫動手!我不敢啦,我不敢啦!”
江月離道:“那你發誓,老老實實待在原地,不許再動這洞中任何東西!”
醜郎哪敢不從?只連連點頭,磕在地上,弄得滿面灰塵:“我發誓!我發誓!”
江、楊二人對望一眼,才慢慢地鬆了手。
醜郎一得空,連忙將身爬起,揉着被扭疼的胳膊欲哭無淚,幽怨地看着楊雁翎。
但想到今日師姐不知中了什麼邪,居然夥同這個外人欺負自己,不覺暗暗對他生出幾分怨憤來。
江月離見醜郎真個不亂動,才放下心來。
她拍了拍頭頂灰塵,那兒原本裹着的一條黑色絲巾,此刻已不知掉落在了何處,一頭長髮就藏不住四散了出來,垂至腰間,便取了一根絲帶將頭髮束在腦後,扎作馬尾。
但見她蜷坐在地,身姿嬌小婀娜,長辮隨身搖擺,倒也十分俏皮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