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巨蟒一口吞了蚌精的真元,身上即刻氤氳靈氣四散縈繞。
白蟒甚是舒暢地叫了一聲,緊跟着搖身一變,化作一個人身蛇尾的少女。
但見這少女長着一張鵝蛋面龐,瓊鼻挺立,脣齧霜紅,彎眉似月,明眸如星。半席輕紗煙籠雪,十千青絲點粉桃。三片青鱗眉心懸,一股粗辮垂腰間。甚是清麗端莊,秀美可人。
醜郎原本怕得哆嗦,見得白蟒變的美麗少女,不覺意亂神迷,呆傻了眼。江月離和李鳳精也盡是錯愕。
白蟒少女徑遊至楊雁翎身前,深深一拜,道:“吾名白妤,謝過恩公大德,沒齒難忘!”
楊雁翎見得輕輕點頭,擺擺手:“不必謝我,這是你的福緣。”
白妤再拜,道:“願拜恩公爲師,朝夕相隨,聞道學理,不知可否?”
衆人聞言都愣了愣,楊雁翎更是迷惑困頓,一時手足無措,道:“這怎麼使得……白妤姑娘,我是個沒有法力的廢人,可做不得什麼師父……”
卻見白妤搖搖頭,眼中精光閃爍,小聲道:“恩公莫謙,方纔我問你的那兩句,可是先天道經裡的經文……”
楊雁翎心上一凜,旋即眼神複雜地看着面前的美麗女子。
其實,他方纔在回白妤問話之前,就已是分外奇怪。此刻又聽如此說,才知她原來是早有預謀,要套自家的底蘊。不知她此時斷定自己身上懷有經文以後,會如何對付自己。
白妤似是看穿了他心中想法,笑道:“恩公莫惱,白妤沒有其他意思,只是白妤自小是個非人的異類,雖能修行,卻從不曾能與你們人類一般學習經典道理,對書中的奧妙可是渴望得很……”
“而且恩公……你的四肢經脈雖無半點法力,但我能察覺到,你丹田與太陽輪內是一片炙熱,可不像什麼廢人的模樣哦。”說罷,彎起一雙桃花眼,狡黠地笑了笑。
江月離聞言一愣,轉頭疑惑地看了看楊雁翎,後者則是一陣苦笑。
其實他哪裡是什麼廢人了?相當日,他法力未失時,也有化神三重境界,比飛仙七子修爲還高得多,又懷有《少陽真經》與《大道天書》兩本天下修行者夢寐以求的寶書,胸中學識匪淺,算得上這世間修爲頂尖者之一,開宗立派,做個師父也早是綽綽有餘。
只因大川城一戰,他遭了八岐的毒手,法力被封不算,還送了晴子的性命。此是他的痛楚,這一路以來,一直深埋心中,不曾念起。卻此刻被白妤舊事重提,怎能不痛?
此時,李鳳精和醜郎二人也圍了過來。
醜郎聞二人對答,瞥了一眼江月離,就插嘴道:“白姑娘,我楊兄弟雖熟讀經書,卻實實在在是沒有法力的,你拜他能有什麼用處?我師父是青雲門的掌門,正派巨擘,法力高強,不如你……”
他見白蟒化人,心上恐懼已去,竟反垂涎三尺,就想借自家師父與青雲門名頭套套近乎,若是能成,二人做了師兄妹,改善關係就多了許多機會;即使不成,白妤看在自家出言相邀的份上,也能稍稍解了方纔的恩怨,何不妙哉?只是他此舉,卻不曾想到,世人對妖物向來深惡痛絕,名門正派更是把斬妖除魔當作己任,如何可能收一個妖怪弟子?
不過他一句話未說完,就見白妤美眸怒瞪來,嚇得他噤若寒蟬,不敢吱聲。
白妤見此,才又轉過頭來,垂眸央求道:“恩公,求您收留我!”
楊雁翎聞詞眉頭緊蹙,他自覺這女子是故作姿態,但想到自家丹田已被封死,毫無法力。如若相拒,只怕這女子惱羞成怒,害了自家幾人性命。
正左右爲難間,忽聞邊上李鳳精笑道:“楊兄弟,依我看,此舉甚善。你看,往後有個姑娘爲你端茶送水,時時刻刻保你護你侍奉你,有何不好?”
他見楊雁翎支支吾吾,已知楊雁翎不情願,又看這白妤容貌清麗端莊,料想她聞此,知道要像個下人一般,必不會答應,故而以退爲進,以此相激。
哪知白妤聽得,竟又一拜,道:“是的,白妤願爲恩公鞍前馬後,事事小心侍奉!”
衆人都是錯愕不已,楊雁翎不由得看了尷尬無措的李鳳精一眼。又轉頭看看白妤,不覺長嘆一聲。末了道:“此言可是真心。”
白妤道:“是真心!”
楊雁翎道:“好罷,你若想學,跟着我便。我也不用你侍奉,只要你勤加修行養性,不可懷有禍心,不可胡亂害命傷生就可。起來吧。”
白妤聞言大喜,拱手道:“多謝師父!”
楊雁翎暗暗苦笑一聲。
彼時龍落之中,洪水已漸漸停止了奔涌。
幾人正說話間,就見波濤中“砰”地炸開一朵巨大水花,旋即飛出一個人魚兒,棹住一杆鳳翅鎏金鏜便向白妤扎來。
白妤吃了一驚,急將手中現出一柄仙劍“叮”地架住,二女嬌喝一聲,就自水中跳出,鬥上半空來。
一場好殺!
但見白妤鱗光撲朔龍擺尾,人魚長鰭迷亂鯨躍空。這一個是龍脈遺留靈蛇聖,那一個是佛境守護海玲瓏。這一個青靈長劍焰騰騰,那一個鳳翅金鏜勢洶洶。金鏜過處虛空裂,長劍揮舞卷狂風。來來往往兵相接,撞得兩邊堅冰碎紛紛,腳下海水浪重重。
衆人在下方,見二人猛烈拼搏,攪得龍落中天翻地覆,都大驚失色,慌叫:“別打了!再打下去,這通道就塌啦!”
二女聞得,又互對一掌,就各自向後飛開,落回水中。那海潮兀自奔涌了一會,才漸漸平息。
衆人方在海水中停穩身子,只見二女也已圍過來,卻仍是各執法器,劍拔弩張。
江月離率先迎上,道:“人魚姐姐,白妤姐姐,大家都是自己人,不要打了。”
人魚兒聞得,將信將疑地看了一眼楊雁翎,見後者點了點頭,才收兵退下。
卻聞白妤冷哼一聲:“你少套近乎!誰是你姐姐?誰與你們是自己人?我心裡可是隻有我師父而已。”看向楊雁翎,眼中迷離妖嬈,“你說是吧,師父?”
江月離被她嗆了這一下,訥訥地不言不語。
楊雁翎更是頗爲尷尬地掩口咳嗽幾聲,不知如何應答。
人魚兒方游到衆人之間,見此鄙夷地看了一眼楊雁翎,嘲諷道:“真有你的,幾時收了這麼個臭蟲徒弟?”
她那時已至楊雁翎跟前,即便小聲講話,衆人也都聽得見。卻反而刻意加大聲音,顯是公開挑釁白妤。
果然,白妤聞言即刻大怒,叫道:“你說誰是臭蟲?”
“咯咯咯,這兒還有別的臭蟲嗎?”
“你!你這滿身腥臊的死臭鹹魚!”
“臭蟲!你敢罵我?”
“怎的?罵的就是你!不服再來打過麼?”
“打過就打過,怕你不成!”
……
眼看二女吵吵着又要鬥起來,醜郎急奔到二人之間,打圓場道:“好了好了,你們倆別鬧了。”
左右轉頭,在二人身上各看了一下,但覺春風撲面,已忍不住雙眼迷離,嘴流哈喇,眯眯地笑,“二位都是如此美麗,國色天香,打架多粗魯多傷和氣,你們說是不是?”
二女聞言同時一頓,果是住嘴不說。
醜郎見這二人竟聽進了自己的話,再不吵鬧,不由得驚喜萬分,暗暗得意:“看來,對付女人,我還是最有辦法的……”
卻正沉醉,忽覺兩股勁風自左右而來,才一個機靈驚醒。只見眼前一黑,逃避已是不及。
就“啪啪”兩聲脆響,醜郎兩頰已然蓋上了兩個秀氣的巴掌印兒,巨大的勁道將他打得血水碎牙齊飛,慘叫一聲向後摔落。
江月離見方纔醜郎那副賤兮兮的模樣,其實不大歡喜,但終究心疼師弟,忍不住“啊”一聲,轉身游去扶他。
二女打完醜郎,倒也不再鬥氣,只是仍舊對對方沒有什麼好臉色,須臾各自退回左右。
衆人受她二個冷漠氣息震懾,嚇得大氣也不敢出一口。
楊雁翎處在她二人中間,更是滿面通紅,不知所措,氣氛尷尬到了極點。
許久,人魚兒才率先打破沉默,道:“你不是說要離開海底回到陸上麼?走了。”語氣淡漠,卻充滿了女王般的孤傲,不可置疑。
楊雁翎“哦”了一聲,不由自主地循着她背影而去。
白妤見此,自覺丟了面子,大急叫道:“師父!”
楊雁翎聞得回頭,道:“嗯?”
白妤道:“你就這麼信她?萬一她居心不良,故意給你帶錯路,教你永遠迷失在這海洋深處呢?”
衆人正要動身,聞言一頓,不由得面面相覷,各自迷亂。
人魚兒聞着頭也不回,冷道:“你們若信不過我,可以不來。”說罷將尾一擺,急急向前破浪遊開。
楊雁翎才念起先前人魚兒爲自家幾人百般救護,對方纔自家心頭疑慮不由得微微慚愧,向後叫道:“大家快跟上,我們走了。”
李鳳精、江月離和醜郎聽得都點點頭。
卻聞白妤癟癟嘴,撒嬌道:“師父,你……”
楊雁翎見得大皺眉頭,道:“你若再胡鬧,便不要再跟着我。”說罷轉頭,率三人離開。
白妤聞言,頗爲幽怨地看了一眼楊雁翎的背影,末了輕哼一下,不情不願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