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四衆也不敢御空飛翔,只是循着湖邊的荒草艱難前行。那草叢之中多是蚊蠅飛蟲,嗡嗡亂竄,攪得人甚是難過。
那時淺遊已是餓壞了,拼命哇哇地啼哭,連楊雁翎的精氣都止不住她的委屈哭腔。
衆人正不知如何是好,忽見那湖中離岸不遠處,有頭帶仔的母海豚正在水面遊弋。
楊雁翎一喜,但見他更不御動鐵桿神兵,只將身一縱,腳尖在湖面輕點幾下,早至那二頭海豚邊上。旋即用力向水裡一撈,擒住那母海豚的胸鰭拉回岸邊來。
母海豚突遭抓捕,嚇得“吱吱”尖叫不止。那頭小海豚也緊跟過來,在母親身旁磨蹭個不住,“嘰嘰”地迴應,模樣看着甚是哀傷。
楊雁翎啞然失笑,也不管那海豚聽得懂聽不懂,道:“我就取些奶水,不傷你性命。”
回頭向岸上衆人喊一聲:“誰有個盛奶的器皿麼?”
江月離和醜郎聞言都搖搖頭,卻白妤道:“我身上有條小時候第一次脫下的皮,你看可否?”說罷將手中現出一條二指粗細,三尺多長的亮晶晶的蟒蛻,遞與楊雁翎。
楊雁翎接過,道:“可,可!”急將蟒蛻的蛇口套住海豚乳頭,用力輕輕一擠,那奶水就滋滋地噴出來,不多時,已裝了半條蛇蛻,足有兩三斤的鯨奶。
楊雁翎大喜,忙御起體內精火在掌心,將奶水熱到微微溫暖,遞給江月離,道:“可以了,快給她吃罷。”
江月離笑道:“楊大哥,你真個是奶爹,怎的懂得要這麼做?”
楊雁翎尷尬地撓撓頭,不知如何回答,就把海豚輕輕託離湖岸,重又放回深水中。那海豚母子相聚,才歡喜地“嘰嘰”叫幾聲,旋即一同沉入湖底去了。
衆人服侍着淺遊第一次喝奶,看着她吃飽喝足沉沉睡去,不由得都大鬆了口氣。
四衆歇息一陣,楊雁翎看着化成人身的白妤,仍舊拖着一條長長蛇尾,不覺微笑搖頭:“這蛇尾還是化不回去麼?”
白妤微微尷尬,道:“是的,師父。雖然我吞了你給的百年蚌精內丹,又跟你學了幾天道法,但畢竟修行日短,目下還是到此爲止了。”說罷悠悠嘆了口氣。
楊雁翎道:“無事,我的法力已經恢復,看看可能幫你?”就“嘿”一聲,自太陽輪中暗提一口真氣,手指“刷”地在她尾尖點了一下。
頓時,白妤蛇尾微微顫動一下,就忽地放出千萬道光華,旋而漸漸收作兩條白皙長腿,亭亭玉立。
江月離和醜郎見此大是驚訝,讚歎不已。白妤更是大喜,若非男女授受不親,幾乎要撲在楊雁翎身上了。
卻就此時,忽聞得前方一個聲音嬌滴滴地道:“楊公子,我可是日日夜夜都盼着再見到你,爲你接風洗塵呢。呃哦~就算這樣提到你的名字,我的整個身子都不由自主地酥.麻了呢~”
楊雁翎、江月離和醜郎三人聽得汗毛倒豎,面色蒼白。
白妤更是一陣惡寒,待見得那夫人妖嬈嫵媚,扭着身子款款走出,心頭一陣莫名敵意直衝腦門兒,忍不住破口大罵:“你就是那個夫人罷?就你這騷狐狸模樣,也當得什麼‘傾國傾城’,‘國色天香’!我呸,令人作嘔!”
夫人聞言微微慍怒,卻故作受傷道:“楊公子果然貌美風流,方纔離開妾身,就找上了其他的女子。妾身真是命苦。”
楊雁翎急忙要否認:“不,不是……”卻白妤忽地靠過來,緊緊挽着他胳膊,撅着櫻桃小嘴:“對啊,你知道就好!我現在就是我師……楊相公的正式夫人!我不管你這狐狸精到底是誰的夫人,識趣的往後別再糾纏騷擾我家相公,否則我要你好看!”
楊雁翎大是尷尬,回頭看了似笑非笑的江月離和醜郎一眼,麪皮扭成了苦瓜。
卻那夫人聞得,面色脹成了豬肝,忍不住怒從心頭起,厲聲叫道:“你這口無遮攔的野丫頭,我撕爛你的嘴!”刷地揚起雙手,就將長長的指甲向白妤面上撓來。
白妤冷哼一聲:“終於現原形了罷,來呀,誰怕你!”也握緊秀氣粉拳趕上打去。
二女就在那湖畔展開拳腳,相互鬥起狠來。
但見這廂白妤掌風呼嘯,猛向夫人心肺拍下。
夫人就左肘曲起抵住,輕叱一聲,劈面還了一爪。
白妤微微一驚,急借力一個後仰,避開利爪,同時右腳“呼”地彈起,猛踹夫人小腹。
夫人見此微微皺眉,暗道:“好狠的丫頭!”待要將爪去抓,卻想到自家此舉雖能劃傷她,但手臂也必爲她所傷。
心上一動,急就將手腕交叉,迎面撞中白妤秀腿,旋而借力“刷”地飛起丈許高,伸爪直撲白妤。
白妤那時仰面朝天,只剩一條左腿支地。本擬右腿一擊不中,就向後翻身避讓。卻不期被夫人雙臂壓下,彈力頓失,不由自主“撲通”一下仰躺在地。又見頭頂這一爪帶着無匹銳氣,迅捷地朝着自家面門而來,已不及騰挪避讓,登時嚇得花容失色。
卻在此時,忽地見那處一個灰白色身影“譁”地掠過地面,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勢迎面向夫人猛撞去。
夫人眼看就要抓破白妤的臉龐,實在不想收手。但前方那人來勢甚猛,也萬萬不敢硬挨他一招。懊喪地叫一聲,雙爪急變下壓之勢,狠狠地向前推出。
便就“砰”地一聲,二人已重重撞在一起。那夫人只覺一股巨力迎面排山倒海而來,忍不住“啊”地一大叫一聲,向後摔飛而去,又在地上噔噔倒退了十數步方纔停下。
夫人好容易才順出一口氣,及擡頭細看面前之人時,不由得驚異莫名,道:“楊……楊公子。”旋而溫聲細語道:“你果是一身的好法力。可你就忍心,這麼狠心對我麼?你心裡一點兒都沒有我,是不是?”
楊雁翎見她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不禁微微詫異。若非是先前在湖邊見到那被吸成人乾的零驚帆和劉寶明,幾乎要信了她是個良善姑娘。
他瞬息回神,忍不住嗤之以鼻道:“你不要假惺惺的故作姿態,當我不知你是個食人魂魄的妖魔麼?”
夫人聞言道:“我確是妖魔,也確食人。可你去問問,我吃的人,有哪個是不該死的?你我曾拜過堂成過親,難道就一點都不信我麼?我多想你能如那日般在疼我一次。”
白妤站在他身後,聞得面色一白,道:“師……師父,這是真的麼?你與她……”
卻楊雁翎登時勃然大怒,喝道:“休提這茬!”
“我那日不過是式微,被你強迫拜堂罷了。在我心裡,從不曾把你當做妻子,你趁早死了這條心!”
夫人聞得,頓時撕心裂肺,淚落如珠。
江月離三人見得那夫人跪伏在地嗚嗚痛哭,確傷心難過之極,不似作假,忍不住也起了憐憫之心,轉而個個欲言又止地看着楊雁翎。
奈何楊雁翎鐵石心腸,絲毫不向夫人看上一眼,轉頭叫上其他三衆便要邁步而行。
卻在此時,忽聞得前方黑暗之中,又傳出一個聲音道:“果是個情比金堅的夫人,這樣的負心之人,怎麼配得上您?”
夫人聞言驚怒,回頭大喝一聲:“是誰!”
那處又傳來“哈哈哈”幾聲大笑,旋而走出一個人來,卻是當日那千方百計要置幾人於死地的周堅。
但見那周堅面目陰鷙,叫一聲:“夫人,這普天之下的負心之人,皆該受剜心的刑罰。我來代您收拾他!”急取降妖杖便向楊雁翎當頭擊下。
楊雁翎冷哼一聲,也拔下鐵桿兵迎面打去。二人便就戰在一處,殺得豪光四散。
夫人見此沉吟片刻,也咬咬牙叫一聲:“你說得對,既是這般,我便也以不義對你不仁!”嘩地化出三頭八臂,棹住刀槍劍戟,斧鉞鉤叉八般神兵來圍攻楊雁翎。
白妤和醜郎見得,急忙也個個祭出法器,向夫人和周堅殺去。只有江月離懷抱着淺遊,難以上前幫忙,不禁擔憂萬分。
二方混戰,鬥得如火如荼。
那夫人見得敵人來了兩個幫手,急就騰身而來,將刀戟直戳醜郎,又把斧叉朝白妤劈下。二人急各引蒼龍九節鞭和青靈劍抵擋,復劈面還擊。
只見白妤將那青靈劍舞得似條柔韌的毒蛇一般,總以常人難以預料的詭異角度出擊,劍劍直奔夫人脖子,胸口與腰部三處死門。而醜郎手中九節鞭則如一條活龍般,一旦甩出,便呼嘯着向夫人雙腿與後腰捲纏砸去。
那夫人雖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又有八般兵器護身,卻一時之間也被這二人刁鑽古怪的路數打得手忙腳亂。急就鎮定心神,使出看家的功法,將八把神器舞得似一道兇狠颶風,纔將戰局扳回,戰了個平分秋色。
楊雁翎那時與周堅激鬥。
他修爲已突破至化神四重境界,比周堅足足高了兩重,頓將後者按在下風。不過十數招,早一棍將那周矮胖子砸得吐血倒飛。
周堅原以爲楊雁翎是個沒有法力的廢人,不曾料到他道行如此高深,遭此一擊,忍不住坐倒在地,面色陰晴不定。
楊雁翎見此,才停了手中鐵棍,道:“你這心懷鬼胎的小人,如今還有何話說?”
卻周堅聞言,抹開嘴角血跡,嘿嘿冷笑一聲,道:“不錯不錯,真當是少年英雄!”語氣突兀狠厲,“可你也活不過今日了,嚐嚐我的‘嗜佛魔蟲’如何!”咔嚓地將降妖杖掰做兩半,便嗚嗚地吹起來。
立時,那周圍草叢之中,窸窸窣窣之聲大作,處處亮起詭異細小的紅色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