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二人轉瞬交手數十合,打鬥處,震得光華激盪,雷鳴沖天。
楊雁翎修爲畢竟比不得中年男子,見對方不曾動用法器,已將自己逼得只有招架之功,無還手之力,不禁驚駭莫名,暗暗叫苦不迭。
眼看中年男子又是一掌呼嘯而來,連忙把冰炎神劍指去。二者再次相碰,楊雁翎登時又倒退幾步。
他見對方修爲如此高深,暗叫今日只怕難以善終。乘着倒退之機,一下把法力攀至頂峰,以冰炎交在左手,右掌在胸前畫個圓圈,便將“飛蛾撲火”全力打了出來!
只見楊雁翎掌前突兀地出現一個黑洞,如地底龍淵,剎那間狂風呼嘯,把周遭草木土石盡數吸扯過來。
中年男子猝不及防,一下被向前扯了六七尺。
其饒是見多識廣,也不禁吃了一驚。卻驚而不亂,連忙御起功法向地上用力一踏,兩腿立時如生了根一般定住在地,任憑衣袍被吸扯得獵獵作響,更不曾再向前邁出半步。
楊雁翎自創下這一招“飛蛾撲火”,每次對敵,皆百試不爽,連黃泉醜女也死在此招之下。
但今日朝這中年男子使出,只見他渾然不動,直有泰山不倒之勢,忍不住駭然失色。不及細想,左手已跟着把冰炎全力推出,但聞一聲龍吟,業火蒼龍已呼嘯着向中年男子當頭打去。
中年男子眸光微縮,也是右掌一推,一隻火鳥便自掌中飛出,“砰”地一下撞中火龍。
但聞一聲哀鳴,火龍已被火鳥擊得轟然四散,化作冰炎倒飛而回。
楊雁翎急接住,仍被冰炎上的餘力向後帶了二三丈,雙腳在泥土中留下一尺多深的轍痕!
這火鳥一撞之力竟恐怖如斯!
楊雁翎滿面大汗,把冰炎倒搠入土,才艱難起身道:“你是不死宗的人。”
中年男子才放聲大笑,第一次開口道:“不錯,老夫正是不死宗宗主加具土命。聞手下人說你借了我宗門至寶扶桑神木,特來向你討還的。”
楊雁翎愣了愣,思路瞬轉:“他方纔與我對招,不曾用到法器,便把我逼得幾乎無力招架,卻不下死手,是給我一個下馬威;閉口不提我把他宗門幾人打成重傷,更把“竊”改成“借”,則是給我留下面子與臺階。這老兒如此工於心計,軟硬兼施,要我知難而退,把扶桑神木的福緣親自奉上,真個兒好活!”
想罷,他冷哼一聲:“恕難從命。”
加具土命聞言,知他不肯相還,冷道:“你並非是我的敵手,但我也並非要取你性命不可。只要你交出我宗神木,我便不再與你爲難,如何?”話語中威脅之意已是濃烈。
楊雁翎冷笑道:“加具土命閣下,扶桑神木與你宗門毫無關係,你已佔了千年的福緣,還尤不滿足。我是金烏之體,扶桑神木是我生母,且不說她爲護我,已經耗盡精氣,灰飛煙滅。即使仍在此處,我縱有天大的不孝,安肯與你?”
加具土命聽得道:“那你是不打算交出來了?”
楊雁翎反問:“你說呢?”
加具土命聽言哈哈一笑,眸光一寒,道:“好,你可別後悔,勿怪我手下無情!”手中突兀現出一把火焰太刀,更不留情,一下朝楊雁翎劈來。
楊雁翎見加具土命說動手就動手,也是瞳孔微縮,急掣冰炎擋住,再次與他大斗在一處。
只見那處刀光劍影,法寶豪光亂流迸射不休,美輪美奐,真與其中重重的殺機格格不入。
晴子把神樹屍身放好,轉身望着不遠處二人搏殺,實在心驚肉跳,爲楊雁翎心急擔憂不已。
卻說楊雁翎修爲原不是加具土命的對手,此刻更是難以招架,但被太刀不斷自各個方位劈斬而來,直覺如被驚濤駭浪吞沒其中一般,無力掙扎。
擋不得十幾招,早被太刀一摜,“砰”地把他連人帶劍一下打飛了二三丈,重重撲摔在地。
晴子見得驚叫一聲,連忙趕上去扶,急道:“翎,你沒事吧?”
楊雁翎胸中氣血翻涌,疼痛難禁,見得晴子,捂着胸口道:“晴子……晴子你聽我說,我不是此人的對手……你趕緊帶着我孃親離開……”
晴子聞言把腦袋搖得似個撥浪鼓一般,嗚嗚哭道:“不!我不走!我們好不容易纔又重逢,今日不管是生是死,我都陪着你!”
楊雁翎要再勸,但見她眸光堅定,知說她不動,忍不住長促短嘆。
加具土命才收了太刀,走上前來,冷笑道:“你已命在旦夕,若不交出來,我將你們兩個一塊殺了。”
他打定主意,若是自己得不到扶桑木的福緣,便把其與楊雁翎一同毀掉,以絕後患。
楊雁翎胸口劇痛難當,聞得加具土命言語,擡眼望着晴子面上,心中不禁一陣悲涼,道:“我從不曾給你一天好日子,今日更累得你陪我一塊送命,真是愧疚萬分。”
晴子聞言雙目溫柔如水,更不曾有絲毫膽怯,道:“此生有你陪着,不論刀山火海,我都願意跟隨。”
楊雁翎聽她如此說,心間甚是溫暖,輕輕一笑:“好。”
轉頭向加具土命,“扶桑神木我是決計不會交給你的,我夫妻二人的性命,你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晴子臨此危難之際,聞得他道二人爲“夫妻”,不由得又悲又喜。
加具土命聞得哈哈大笑,道:“好!既然如此,我成全你!”說罷右手一揚,把太刀高高舉起。
楊雁翎見頭頂刀鋒寒芒迸射,如嚴冬寒霜一般,不禁萬念俱灰,暗暗把丹田內金烏精火解開束縛,只要太刀把自己劈死,精火便自體內竄出,把自家屍體與懷中的《大道天書》燒作飛灰,絕不給敵人留下一分半毫。
便聽加具土命“喝”地一聲,手中刀再不留情,“呼”一下向二人斬了下來。
二人聞得頭頂風聲呼嘯,不約而同閉目等死。
便在此時,忽聞天外一聲玄異的大梵天音,響徹雲霄道:“苦海無邊,回頭是岸。”旋即一顆金色圓珠自天際迅捷而來,直撲加具土命雙手。
加具土命吃了一驚,忙轉刀鋒,“砰”地一下與圓珠撞在一處,登時各自大震,倒飛而回。
加具土命受此一擊,竟承受不住後退了二三步,忍不住面色微變。
而圓珠受此一撞,則重又迅速飛起,一瞬間沒入天際雲層之中。
緊接着,便見雲端翻涌,一道五彩的雲霞飛下,化作一個青衣和尚,輕輕落地。
楊雁翎見得吃了一驚,幾乎立時叫道:“慈海大師!”
慈海聞得,轉頭豎掌道:“阿彌陀佛,楊施主,別來無恙。”
楊雁翎才與晴子扶持起身,豎掌回道:“多謝大師搭救之恩,我二人感激不盡!”
慈海點點頭。
卻聞那處加具土命陰沉道:“閣下是誰,爲何要阻攔我?”
慈海轉頭看去,見加具土命神色兇狠,滿面煞氣,豎掌拜道:“阿彌陀佛,扶桑神木誤入歧途千年,此刻幸歸正主,施主又何必如此苦苦相逼?”
加具土命面色一寒,心道:“我從不曾對他說是爲了扶桑神木而來,他怎的卻知曉?難道先前便已埋伏在此偷看偷聽?但以我的功力,竟不曾察覺一毫,此人修爲也着實恐怖。”
因道:“扶桑神木是我不死宗開宗祖師留下的寶物,我宗供養千年,此刻落入他人之手,自當討還之。敢問閣下有何不妥?”
慈海道:“施主此言差矣。那扶桑神木是蓬萊長的靈根,楊施主是神木締結的子嗣。子承父母,天地之道。否則你們這一族苦求千年,如何得不到此福?只因是無緣也。”
加具土命勃然變色,旋即冷笑:“花言巧語,鬼話連篇!你是鐵了心要阻攔我,光憑嘴皮子上的功夫可不行!”說罷太刀一指,怒劈而來。
慈海見得默唸一聲:“罪過。”
向楊雁翎道:“楊施主,我佛家的心經內訣已傳於你。這是佛家外身的功法,今日一併傳你,你可要好好看着。”
楊雁翎聞言愣了愣,便見慈海法訣一引,方纔那顆圓珠便浮現在掌心。
他把兩手合十在胸前膻中穴外,喝道:“韋參獻杵!”向前一推,圓珠便迸射萬道金光,剛猛無匹地向太刀迎上。
便“砰”地一聲巨響,二人都是急退兩步,旋即慈海一個轉身,怒喝:“摘星換鬥!”雙腳在地上輕輕一踩,縱身而起十數丈。右臂舉起,掌心朝天,把金珠猛地壓下。
只見金光萬道,立時將加具土命籠罩其中。
加具土命吃了一驚,連忙以太刀上指,急抵住金珠。
但這金珠此刻受功法加持,重如泰山。加具土命雙手握刀,全力抵擋,亦是難以承受。不多時,只見金珠愈壓愈低,直把太刀壓得彎作一輪月牙!
加具土命冷汗直流,眼看慈海和尚右掌更猛烈地壓下,漸漸地抵敵不住,早生退心。
但此刻周圍方圓五丈之內皆被金光籠罩,如一個鳥籠一般將他牢牢捆住,卻如何脫身?
慈海和尚得理不饒人,大喝一聲:“青龍探爪!”他身上佛家功法剛猛無匹,又向下重重一壓。
加具土命登時抵擋不住,“啊”地叫了一聲,右膝蓋“撲通”一下跪在地上。
他貴爲不死宗宗主,功法之強,地位之高,平日裡何等驕傲威風?此刻對敵,卻被人打跪,真個兒無法想象!立時忍不住勃然大怒,狠了狠心,一下咬破左手中指,將血塗抹在太刀之上,喝道:“九天焚炎!”
那太刀受他血液催動,一下亮如太陽!
便“轟隆”一聲巨響,半空上轟然炸裂,直震得地裂山崩,天穹移位!
一股狂風氣浪自二人交手之間呼嘯而出,撕扯得地面土崩瓦解。
楊雁翎吃了一驚,連忙回身把晴子抱在懷裡。
下一刻,狂風瞬至,但“砰”地一聲悶響狠狠砸中他後背。
楊雁翎忍不住悶哼一聲,向前踉蹌幾步。恍惚之中,只來得及看見晴子焦急的面容,驚叫一聲:“翎!”眼前一黑,已昏死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