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章 真假落頭
就在這時，忽聽“轟隆”一聲，不遠處的一輛越野車如同被導彈擊中一樣猛然高高飛起，在半空中炸成一團大火球。猛烈地火光沖天而起，有一名坐在車內的特種兵當場被燒成了焦炭。
“敵襲！”衆多戰士早在爆炸聲響起的時候就已經紛紛躲避，這時已經各自找到掩體。下一刻，無數火舌暴漲着朝半空中的人型生物掃射而去！
君蘭抱着我撲倒在地滾了兩週，我們二人擡起頭朝半空看去，同時倒吸了一口冷氣，喝道：“又是落頭民！？”
半空中的襲擊者正如鬼魅般在一棵棵樹木間跳躍騰移，那標誌性的健碩身軀赫然正是落頭民的身體特徵！而且更重要的是——他是有頭顱的！這是一名完整的落頭民！
這名落頭民移動的速度雖快，爆發力卻似乎比上一個略低，並沒有壓得樹木不斷搖晃。但這並不表示他的破壞力降低了，事實上由頭顱控制身體的落頭民顯示出了驚人的身體協調能力和控制力。一邊在我們頭頂飛躍，一邊將靈活地躲開暴雨般的子彈，同時更將無數的樹枝樹葉如同暗器一樣回射下來。勁力之猛絲毫不亞於槍彈，不到兩分鐘，就已經讓好幾名特種兵負傷掛彩。
君蘭已經忍不住皺眉說道：“這名落頭民比上一個厲害多了，雖然力量上沒有提升，但是在戰鬥方式上明顯聰明瞭幾倍……不但會偷襲，而且在戰鬥剛一開始就知道利用環境、藉助工具來攻擊敵人！”
我沉聲說道：“落頭民本來就是人類的一種進化方向，從理論上來說，一名完整的落頭民肯定在各個方面都遠遠超過現在的人類！”
說話之間，已經又有兩名隊員的肩膀被射落樹枝所傷，只得單手持槍咬緊牙關堅持着繼續攻擊。好在衆人不久前剛剛經歷過一次類似的搏殺，對落頭民這種攻擊方式積累了少許經驗，所以很快收攏火力，漸漸封鎖住落頭民的行動空間。
那名落頭民忽然嘶吼一聲，衆人只覺得頭頂一黯，他的速度竟然提升了將近一倍。因爲移動的太快，以至於滿天都是虛影，讓人感覺好像連天空都黑了幾分。
君蘭頓時變色道：“不好！這樣的程度，咱們根本應付不了……我去幫忙！”說着一躍而起，就朝戰場衝去。
我只得強忍着肋骨的劇痛追上去。以那名落頭民展示的實力，就算君蘭衝過去也無濟於事，根本就是白白送死！那怕加上我這半個傷員，也只是多一個犧牲者罷了。
君蘭人在半路，就已經開始舉槍射擊，一邊跑一邊厲聲喝道：“快換重武器！狙擊手強行攻擊！”一衆特種兵早就做到有令必行，君蘭的話音剛落。無數子母彈、開花彈頓時呼嘯着朝上空射去，“轟隆！轟隆！”之聲不絕於耳。
我看在眼裡，忍不住暗暗叫苦。一時想不明白君蘭的用意——重武器的破壞力雖然兇猛，但是射速上明顯比普通子彈更慢。現在連衝鋒槍都跟不上落頭民的速度，這些重武器又豈能傷得着他？一但重武器的彈藥用盡，接下來豈不是更沒有辦法了？
卻聽君蘭已經繼續叫道：“攻擊樹頂！把他用來當暗器的樹枝都打碎！”
我這才明白君蘭的意圖是釜底抽薪，既然打不中落頭民，索性把他藏身和攻擊用的樹冠全部毀掉。這樣他如果想要繼續攻擊，就只能降落到地面來，活動的空間從三維變成二維，自然就容易追蹤的多。
而且衆人這樣胡亂開槍，各自清理上方的樹枝，也頗有一點“盲拳打死老師傅”的味道。反而讓速度過快的落頭民不得不慎重躲避，無形之中，對天空的封鎖反而更加嚴密了！
霎時之間，滿天的樹枝樹葉簡直比下雨還要密集，不一會就在地上鋪了厚厚的一層。方圓幾十米內的樹林彷彿提前進入了冬季，全都變得光禿禿的，沒剩多少枝葉。
這時只聽天空中忽然傳來一聲尖銳的吼聲，“人類……殺！”彷彿從牙縫中擠出來的聲音一般！聲音中帶着無窮無盡的恨意，雖然僅僅有有短短三個字，卻彷彿無數惡鬼冤魂同聲吶喊，迴音不絕。讓人聽了只覺得身上一冷，簡直就像惡鬼附身一樣！
衆人眼中一花，只聽“噗通”一聲，那名落頭民已經凌空撲了下來，將一名站在外圍的特種兵被撲倒在地！那名特種兵連慘叫都來不及，當場斃命，連子彈都射不透的防彈衣在落頭民手下彷彿報紙一般碎成無數片，霎時間血花四濺。等衆人一齊開槍射去，他卻已經翻身而起，閃電般跳躍了幾下，消失在密林當中。只有一聲幽幽的嘶吼留在空氣中——“人類……死……殺光……”
沒想到這名落頭民不但知道戰術，而且在情況不利的時候居然轉身就逃。衆人僅有君蘭和兩名狙擊手來得及對他逃竄的方向開了兩槍，等其他人反應過來，那名落頭民早已經取得遠了！
這一次的戰鬥時間雖短，但是慘烈程度卻遠遠超過了上一次。除了最後被落頭民撲倒的戰士外，還有一名特種兵被樹枝當胸插過，雖然暫時還沒有死，但是顯然也是不活了。剩下的衆人幾乎人人帶傷，更有二人的大腿被樹枝穿過，必須立刻止血。
這些軍人全都是久經沙場的戰將，受傷雖重，卻連一聲呻吟都沒有發出，密林中靜悄悄地針落可聞。衆人齊刷刷地看着君蘭，等待她發佈命令。
君蘭恨恨放下槍，環顧一週，咬着牙低聲說道：“檢查傷亡，立刻急救……聯絡飛行員改變接頭地點，就近接應！”
我走了過去，沉聲說道：“那名落頭民隨時可能回來。周圍都是密林，咱們最好不要離開這裡。唯有倚仗這片清空了的樹林，纔有可能抵擋住他們！”
君蘭點點頭，目光有些遊離，不知在想着什麼。
我憤然說道：“虧咱們還以爲這些落頭民有什麼冤情，想要爬上珠穆朗瑪峰去跟他們溝通交流！如果那裡的落頭民也全部是這樣殘忍好殺，一心只想着殺光全人類的話……我看咱們根本就沒必要過去了！”
君蘭搖搖頭，斬釘截鐵地說道：“不對！咱們一定要去一趟！”
我愕然問道：“現在看這羣傢伙根本就毫無人性，你剛纔也親口聽見他們喊出了什麼！難道還以爲和這些生物之間有交流的餘地嗎？”
君蘭擡起頭看了我一眼，目光閃爍着轉向遠處，卻始終不發一言。
我頓時心中一動，君蘭這種眼神分明是有話要說，但是卻受限於某種情況，無法說出來。目前密林中四野無人，她卻在防備誰？想到這裡，我順着君蘭的目光看去，只見她正盯着那名叫做老鷹的特種兵，馬歇爾留給我們的圓碟正放在他身上。
難道君蘭是在防備馬歇爾！可是就算馬歇爾的監控手段遠超當代，足以跨越數百米的距離監視到我們，君蘭現在又有什麼話是不想被他聽到的呢？
君蘭顯然發現我已經注意到她的動作，走到我身邊大聲說道：“我要去珠峰不是爲了和那些落頭民溝通，而是想親自查看一下時間孔洞外面的環境！這些落頭民實在太危險了，絕對不能讓他們再跑出來任何人！”
我心知君蘭肯定另有其他打算，於是順着她的話答道：“不錯，咱們親自去看一看也好。等到封鎖時間孔洞的時候也省得失手！”
君蘭繼續說道：“還有外面剩餘的這些落頭民，也必須馬上處理。我看咱們冰分兩路，依舊留五個人去珠峰，剩下的人員就全部去南非，追緝落頭民的下落。早日抓住他們，也好早日讓馬歇爾回去，封死洞口！”
我不知君蘭所說的打算究竟是真是假，故意沉聲問道：“很多戰士都負傷了，不用治療一下麼？”
君蘭白了我一眼，好像喊口號一樣大聲答道：“我會加派其他人手輔助他們！這是事關全人類的重要責任，只要還有一口氣在，就一定要消滅那些異族！”
聽到這裡，我就算是再遲鈍也明白君蘭是故意說這些話給某些人聽了。只得順着她的語氣故作激動地答道：“說得好，我支持你……”
接下來，君蘭集合衆人，大聲委任老鷹爲臨時隊長，負責帶隊前往南非追查落頭民的下落。並且光明正大地把馬歇爾的圓碟重新交到他手中一次，吩咐他一但發現敵蹤不必硬拼，立刻通過圓碟與友軍聯絡。
衆人雖然對君蘭的分配有些疑惑，但還是二話不說接受了任務。
隨後不久，接應我們的直升飛機趕到了。我、君蘭、醫生、奔飛，還有一名外號叫做“老手”的特種兵，五個人帶上登山裝備，架上一輛剩餘的越野車離開了隊伍。
汽車足足行駛了一個多小時，君蘭始終低着頭默不作聲，不知在想些什麼。奔飛依舊負責開車，而醫生和老手也彷彿啞巴了一樣，不發一言。
我終於按捺不住，朝君蘭問道：“你究竟在搞什麼鬼？咱們只要知道時間孔洞的座標，直接炸掉那裡不就得了麼！何必要親自去檢查一遍？”
君蘭悠然笑道：“在這種嚴寒的天氣下，飛彈的導航系統很容易出問題，還是親自去看以看比較妥當。”
我氣結道：“就算要實地測量，也不需要咱們幾個人去吧？我知道你一定又發現了什麼事情，是不是馬歇爾？”
君蘭聽到馬歇爾，頓時臉色一沉，看着我正色說道：“不錯！我懷疑馬歇爾在修改過小宇的PDA後根本就沒有離開，一直在咱們附近觀察咱們。”
我頓時反駁道：“胡說，他已經留了一個監視器在咱們身邊，何必再費力跟着咱們？何況就算他有什麼陰謀，他和落頭民之間是死敵的關係肯定錯不了……咱們先後兩次遇到落頭民，他如果就在附近，豈有不出手的道理？”
君蘭沉着臉答道：“馬歇爾既然要跟咱們合作，自然也需要見識一下咱們的實力。第一次那個無頭的，應該就是他考驗咱們實力而故意按兵不動！”
我哼了一聲，問道：“那第二個呢？如果當時那名落頭民把咱們全都幹掉，他不是又得重新找人了？”
君蘭一字一頓地答道：“那第二個落頭民，很可能就是馬歇爾本人假冒的！”
我頓時一凜，馬歇爾的變形能力我是親眼見過的，他既然能變幻成聶宇峰的樣子，自然也能變成落頭民。只是這樣做的用意何在？
君蘭已經繼續說道：“首先，那名落頭民和前一名無頭者之間的戰鬥方式區別很大——這一點固然有可能是頭顱帶來的改變，但是同樣也可能是因爲馬歇爾無法徹底模仿落頭民的戰鬥方式！我看過被射落到地面上的樹枝，前一名落頭民扔下來的樹枝基本上都是用手劈斷的，隨便一投之下，都能埋入地面五尺以上。而後來這些卻好像被利器切斷的，入地不過三尺！”
我苦笑道：“你觀察的倒是很細緻，不過這一樣可以說成是有了腦部控制後，落頭民對力量的把握更細緻了！”
君蘭點點頭，說道：“也有這個可能。第二個疑點，就在於這名落頭民吼叫的內容了……你認爲一千三百年後的人類，還會繼續說漢語嗎？”
我頓時一愣，愕然反問道：“不說漢語說什麼？英語？”
君蘭聳聳肩，答道：“根據小宇日誌中提及的，他和馬歇爾是採用了一種非常特殊的方式進行交流，隨後馬歇爾才從他這裡學會了咱們現在的語言！雖然不知道他們交流所用的方式究竟是什麼，但是由此推論，馬歇爾在開始的時候，是聽不懂現在這個時代的語言的！”
這一次我明白了君蘭的意思，恍然說道：“按照這個邏輯來看，與馬歇爾同以時代的落頭民也應該不會說漢語纔對！”
君蘭淡淡說道：“我能確認小宇的英文也很流利，他的日誌中有時候還有幾句法語。這幾種語言，無疑都無法同他們交流！”
我點點頭，皺眉說道：“那小宇究竟是怎麼和馬歇爾溝通的呢？難道是用手語！”
君蘭曬道：“先不說小宇究竟會不會手語，我認爲幾千年後應該也不存在手語纔對——隨着科技的發達，身體上的殘疾早就不是什麼不治之症，所以手語在那個時代肯定也早就消失了！”
我苦笑道：“那好吧，先不說這個。就算落頭民能說出幾句漢語來，也未必就是馬歇爾假冒的！你別忘了小宇現在正落在他們手中，也許是他們跟小宇學會的！”
君蘭點點頭，說道：“所以我做了兩手安排，讓剩餘的人手去追緝落頭民，而咱們去時間孔洞一探究竟！”
我皺眉說道：“如果那名落頭民是真的，那麼咱們這一次去時間孔洞肯定凶多吉少了，只希望老鷹他們可以完成任務吧！不過你既然選擇來這邊，顯然還是覺得馬歇爾冒充的可能性大一些了？”
君蘭沉聲答道：“不錯！剛纔我還有一個疑點沒有說完。那就是，落頭民根本不知道咱們要來，也沒有必要留在深山中等着咱們！只有馬歇爾纔有這樣做的動機！”
我眼前一亮，點頭說道：“對。這裡又沒有什麼稀有礦石，也不是靠近時間孔洞的要路，居然會接連出現兩名落頭民，的確有些古怪！”
君蘭緩緩說道：“從時間上推斷，小宇應該是在叢林中給你打完電話後，就一路朝着內陸奔來。如果咱們假設，小宇是找到了什麼方法控制身體，而私自逃跑的！那麼接下來的事情就說得通了……”
我苦笑一聲，接着說道：“如果這樣假設的話，攻擊我那名落頭民，應該就是一路追着小宇跟來的。不知什麼原因，卻跑到了小宇前面，結果遇見了我這個倒黴蛋。”
君蘭噗嗤一笑，淡淡說道：“而叢林中這名落頭民，應該也是看守小宇的人！但是沒有追上小宇的蹤跡，於是一直駐留在附近尋找，卻遇見了咱們。”
我問道：“那第三名呢？你爲什麼說他是馬歇爾假扮的？”
君蘭曬道：“如果在三個人的看守下，還能讓小宇跑掉，他可真是個逃跑的天才了……最重要的不是這裡，而是這第三名落頭民出現的時間和動機上！如果這第三名落頭民確實存在的話，爲什麼咱們殺掉他同伴的時候沒有出現？而是在咱們決定探查珠峰後就馬上出來了！”
這個問題，的確成爲了至關重要的疑點！以我們和前一名落頭民戰鬥之際的聲勢，就算幾公里遠的距離都應該有所察覺，如果周圍還有同伴的話，絕對會應聲而至。偏偏這第三名落頭民是在戰鬥結束後好久才無聲無息地出現，確實讓人懷疑。
再聯繫君蘭的疑問，的確是在我們開始懷疑時間孔洞中另有隱情，決定入內探查後，這名落頭民才從天而降。結合前面的幾處疑點，如果換成是馬歇爾在得知我們的態度後，故意假冒成落頭民前來襲擊，營造出一種落頭民十分的兇狠殘暴印象，來迫使我們改變主意——這樣考慮，很多問題就迎刃而解！
我苦笑道：“雖然還不能肯定是馬歇爾所爲，但是這些疑點的確值得咱們冒險爬一次珠穆朗瑪峰了！那個座標在海拔多少的高度？不需要登頂吧？”
君蘭淡淡一笑，說道：“可惜，座標上的位置只是珠峰附近的一座小峰而已。這次咱們好像還無緣征服那座世界最高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