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章 戰無限
我們來到另一座蓮臺之上,蓮臺立刻脫離原來的位置迅速移動起來。巫妃始終站在臺面上,面沉似水、不發一言。
我看着手中的菱形暗器暗自思索,先是巫族的文字,然後又出現了巫族工藝製造的兵器,甚至這裡的土族還能喊出幾句巫族的語言來!這些線索聚集在一起,都說明這個空間和上古巫族之間必然有着某種聯繫。
偏偏巫妃和苦茶大師各執一詞,一個說自己的族人肯定全部在地球之外;一個卻一口咬定巫妃就是佛經中記載的六道之一,阿修羅族。
兩種截然相反的說法究竟孰是孰非?看來只能在這個空間中尋找答案了……
沉默了良久,君蘭開口說道:“看來這個空間也不是讓人完全泯滅良知和人性,至少剛纔那一對土族夫婦彼此就很恩愛。那個男人寧可抱着老婆逃跑,也沒有自己衝過來和咱們拼命……如果咱們是嗜殺之人的話,他這樣做也只能在咱們追過去之前,多和妻子呆一會罷了!”
我回想着那名男性野人保護妻子的樣子,會心一笑,說道:“所謂虎毒不食子,就算再野蠻、再冷血的人,在面對自己親人的時候,也肯定會露出比較溫和的面目。”
苦茶大師合什唸了一聲:“善哉,善哉。”
再看巫妃卻輕輕哼了一聲,似乎想到了什麼,臉色更加難看了。我也想起巫妃曾經說過自己的丈夫大巫和她在一起的時候總是冷冷冰冰,像塊木頭一樣的話。不由暗歎了一聲。
君蘭吐了吐舌頭,岔開話題問道:“巫妃姐姐,剛纔那個野人嘰裡咕嚕喊的都是什麼啊?能不能翻譯給我們聽聽?”
巫妃緩緩念道:“我以我的血肉、我的靈魂、我的一切獻祭給至高之神!謹願您賜予我永恆的安息,讓我可以在您的懷抱中安睡,不再醒來……”唸誦這段話的時候,巫妃的語氣平平淡淡,絲毫沒有尊敬或者仰慕之意。顯然這位神明或者所謂的祭獻並不十分重要,只是中的意義,衆人自然都聽得明白。
君蘭微微一愣,問道:“你們這樣高的文明,也會使用生物活祭?”
巫妃淡淡答道:“生命的奧秘,是所有科技都無法觸及的禁區。越是高級的文明,其技術核心就越是靠近這個禁區,圍繞着這個禁區做文章……”
君蘭聽出巫妃話裡意猶未盡,忍不住問道:“例如呢?什麼樣的文章?”
巫妃略一沉吟,緩緩說道:“我族中有很多威力巨大的武器,都是必須以生命作爲能源來發動的。”
聽到武器,君蘭立刻來了精神,追問道:“什麼樣的武器,多少當量?”
巫妃有些不耐煩地答道:“我們計算武器威力的方式,很難按照你們的科技來形容……其中威力比較大的幾種如果在地球上使用的話,應該可以波及到整個太陽系,你自己算吧。”
君蘭瞪大眼睛算了半天,巋然嘆道:“用當量來計算的確不夠用。”
我則黯然嘆了一聲,從巫妃的話裡體會出另外一層意思來。一聽到武器就眼冒紅光的君蘭顯然沒有注意到,巫妃描述這件武器時候微微猶豫的表情——以生命作爲能源的武器固然威力驚人,可是生命從何處而來?需要用哪個層次的生命?又需要多少生命,才能啓動這可怕的武器?
巫妃雖然沒有說,但是我已經從她的表情猜到,這種武器必然是以活人的生命爲代價來發動的!而且獻祭的人口基數,絕對是一個駭人聽聞的數字……這樣一個龐大的獻祭,自然不會犧牲他們巫族人自身的生命來完成。那麼,作爲以巫族爲藍本進化出來的人類,自然就是作爲祭品的不二選擇!
我幾乎可以想象出滿山遍野的人類,被巫族像牛羊一樣驅趕着,唸誦着巫族教給他們的獻祭語言,前仆後繼地走進某個祭壇一樣的地方……他們自以爲可以得到永恆的安息,其實卻是獻上了僅有的生命!
從這個角度來看,也許巫族纔是所有宗教的發源地。其他後期來到地球上的天外文明,只不過是在模仿、延續巫族曾經做過的事情罷了。
只不過阿修羅界中的土族居然也會念誦這種獻祭時候的語言,就讓人覺得有些過於巧合了!難道真有一支巫妃所不知道的巫族遺民留在地球上傳承下來,成爲了後來的阿修羅族?
想到這裡,我朝巫妃看去,卻間她也是黛眉深鎖,顯然也困擾於同樣的問題。
接下來連續幾十個蓮臺,巫妃親自出手迎敵,幾乎全部都是在一照面之間結束了戰鬥。不知她是有意保留體力,還是純粹爲了發泄,出手之間並沒有使用那些高速移動的讓人看不清的招數,反而都是硬碰硬,或者只使用武術技巧迎敵——讓我們大開眼界,徹底領略了什麼叫做戰鬥。
她遇到的第一個敵人是一名兩米多高的巨人,從對面衝來的時候就好像一座移動的山峰迎面撲來一樣。我們隔着近百米,都可以聽見他朝着巫妃一拳揮出之際,拳頭突破空氣的聲音,幾乎就好像重炮出膛一樣!
巫妃想也不想地悍然舉拳應了上去,兩顆大小不成比例的拳頭狠狠撞擊在一起,如同空中爆響了一聲悶雷。那巨人一聲慘叫,倒飛了出去,花崗岩般粗壯結實的手臂忽然變成了爆炸的氣球,隨後軟綿綿地垂了下來,斷裂的骨頭刺穿肌肉,清晰可見地折露在外面——寸寸斷碎!
遇到的第二個敵人也同樣悽慘,看起來十分謹慎地湊近巫妃,老遠就做出了格擋的姿勢。結果被巫妃一個鞭腿攔腰抽在身上,就好像被一把破空而至的巨斧砍在身側一樣。整個人就好像一根被掰成“(”形的火柴棍一樣橫着飛了出去,原本放在身側用來格擋的胳膊一折兩半,陷進同樣斷裂的肋骨當中!
第三次遇到的是一對兄弟,兩人仗着動作靈活圍着巫妃像猴子一樣跳來跳去,動作快的幾乎只剩下兩團虛影。結果在攻擊之際,被巫妃輕易抓住其中一人的大腿,掄的像個風車一樣朝另一個躲避不及的野人撞去,那人頓時被掄倒在地上。
巫妃繼續揮着手中的人,就好像掄着薄薄的布片一樣輕鬆,發出“呼呼”的風聲。朝地上一砸,“嘭”的一聲,肉體和肉體撞成一團——兩兄弟軟綿綿地疊在一起,身上的骨頭不知碎了多少塊,口吐白沫地抽搐着……
用“正常人”方式戰鬥的巫妃,簡直就是一臺人形的殺戮機器,這種暴虐的戰鬥方式比以前那種看不清過程而瞬間結束的戰鬥更加可怕攝人,一擊過後鮮有不斷手斷腳的。鞭腿、肘擊、膝撞……這些簡簡單單的普通招式在巫妃手中全部變成了致人死命的可怕技能。
一連打敗十幾人,巫妃的臉色才漸漸柔和了一些。只是出手依然很重,基本都是一兩個照面之間就將人打得飛出好遠,骨裂筋折!繞是我和君蘭見慣了大場面的人,也看的心有餘悸。
看來巫妃採用這樣的戰術是爲了保持體力,以便應付接下來無休無止的挑戰,打算自己一個人通關到底了!
又跨過一座蓮臺,君蘭忽然拉了我一把,問道:“你發現這一路上,蓮臺行進的方向了麼?”
我反問道:“不是一路向前的麼?”
君蘭搖了搖頭,緩緩說道:“因爲蓮臺與蓮臺之間的跨度太大,所以給人感覺好像咱們一直是在一條直線上移動。可是在我的方向感中,咱們似乎正在圍着某個中心點繞圈子!”
我苦笑道:“你和我說方向,可算是問路於盲了……我的方向感一向不好,多數時候辨別方向都要依靠工具或者其他參照物。偏偏這裡四周的景色全部千篇一律,天上有沒有能指明方向的日月星辰,我是根本就找不到東南西北!”
君蘭白了我一眼,嗔道:“你以前怎麼沒跟我說過你還是路癡的毛病?說,你還有多少秘密瞞着我?”
我舉手做投降狀,苦着臉答道:“老婆大人,我只是沒有方向感而已,又不是不認識路,沒這麼嚴重吧?”
君蘭被我逗得噗嗤一笑,也沒法繼續裝生氣了,嫵媚地答道:“沒關係,就算你不認識路,我也會陪着你一起找到家的!”
巫妃顯然看到了我和君蘭的打情罵俏,冷冷哼了一聲,插口道:“你說的沒錯,這些蓮臺正帶着咱們以螺旋形的方式環繞着前進。按照我估計,大概再過200個蓮臺就可以達到核心的位置了!”
君蘭頓時眼前一亮,叫道:“這個空間的秘密,應該就在那個核心的地方了!既然知道了方向,咱們直接飛過去好不好?”
巫妃略一沉吟,說道:“我認爲,咱們還是按部就班的移動過去比較好!”
君蘭奇道:“爲什麼?”
巫妃凝視着遠處,緩緩說道:“這個蓮臺上的結界,產生了一種新的變化。我很想看看,接下來的敵人會變成什麼樣子!”
君蘭追問道:“什麼變化?現在已經不是減輕重力了麼?”
巫妃看着遠方淡淡說道:“等再過幾個蓮臺你們就能感覺到了……現在你們退開一些,這次的敵人已經有點危險了。”
雖然不知道巫妃所謂的有點危險是針對我們而言,還是針對她自己而言?不過看着她鄭重其事的樣子,我還是拉着君蘭趕緊遠遠退開一旁。
兩座蓮臺無聲無息地對接在一起,一陣沉重的腳步聲從對面的蓮臺上緩緩傳來,“咚……咚……”猶如有人將地表當成一面巨大的鼓,狠狠的敲擊着。每一步落下,都好像建築工地中的打樁機在地面上用力撞了一下。人還未見,就已經有如此威勢,看來巫妃的感覺果然準確的很!
只見一個全身都裹在獸皮之內的野人緩緩走了過來,僅從身材來看,很難相信他的腳步聲居然如此沉重。那野人遙遙看了我們一眼,就把注意力轉到巫妃身上,仰首長嘶一聲,聲音大得好像火車汽笛一樣!帶起一串塵土,朝巫妃朝衝了過去。
我看此人的腳步雖然重,可是動作並不很快,只是衝擊的氣勢卻好像千軍萬馬一起奔來,讓人產生一種無法匹敵的感覺!就連身在遠方的我們,也有一座大山迎頭砸下的壓抑感!
首當其衝的巫妃也顯出幾分凝重的表情,非常緩慢地擡起一隻手來,就好像手中拎着什麼特別容易破損的寶貝一樣輕柔。剛好在那野人跑到身前之際將手擡到胸口,隨後便如同推開自己房間的房門一樣,朝那野人身上一推!
Wωω● тTkan● ℃ O 只聽“轟隆”一聲,巫妃一推之下,那野人就好像踩到地雷一樣高高飛起。而巫妃的雙腿微微一沉,卻陷入地面幾分。顯然是巫妃藉助這一推的瞬間轉變了力量的方向,借力打力,將那野人擊飛到了天上!
這還是我首次看見巫妃對敵之際使用出硬拼以外的招數,只覺得她的動作間帶着一種說不出的美感,暗合太極當中四兩撥千斤的真諦。那野人被她借力一推,甩得只能看見臉盆般大小的一個黑點,可見用力之猛!忍不住開口喝了一聲道:“好!”
那野人從半空中掉了下來,重重砸在地上,激得塵土飛揚。我本以爲經過這麼一摔,他就算不死也必然丟了半條命。沒想到那野人在地上雙手一撐,一骨碌爬了起來,搖搖晃晃地走了幾步,居然怒吼一聲,又朝着巫妃衝去!
這一次巫妃雙手接招,不再把野人朝天上甩去。兩人一觸之下,只見巫妃將身子一擰,忽然就來到了野人的身側,就勢用手一撥、一帶、一推,那野人就掉了個方向,好像離弦的利箭一樣朝着自己來時的方向加速飛回去……“當”地一聲,重重撞在蓮臺外圍的蓮花瓣上,整個身子都陷了進去!
遭受如此重擊,那野人居然還沒有死,嘶吼着想把身子從蓮花瓣中掙脫出來。巫妃擡起頭,冷冷地盯着他看了片刻,回頭朝我們說道:“咱們走吧,他一時半會兒是下不來了……”
話音剛落,忽聽那野人吼聲一變,從毫無意義的叫喊變成了一段規律性的音節,那段話我們剛剛都聽過不久——赫然又是巫族傳下來的獻祭之語!只是其中還多了一些變化,似乎比前面幾個野人說的更長一些。而且語氣中多了些許詭異、悲憤的聲調,聽起來猶如野獸嘯月一樣!
巫妃聽到那野人的唸誦聲,頓時臉色一變就要有所行動。可是腳步一提,卻又忽然緩緩放了下來,眯着眼睛默默朝那野人看去。眼中寒光閃動,顯然已經動了殺氣!
隨着那野人的唸誦聲,只見他的身軀像吹氣一樣膨脹了起來,原本身上被撞傷的地方居然緩緩止住了流血。猛然一掙,就從蓮花瓣中跳下地來。血跡未乾的臉上,一雙眼睛慢慢透出紅色的光芒。
巫妃不待那野人再次攻擊,身子一晃,就出現在他面前。只聽“呯——”地一聲長音,那野人的身體上無數個部位一起凹陷了下去,整個人就好像一隻被用力擠壓的水母一樣。
原來巫妃僅僅在一瞬間就已經在他身上轟了上百拳!
巫妃一擊得手立刻遠遠退開,一晃身的功夫,直接退到了我們身邊。抱肩而立,朝我們冷冷說道:“你們捂住耳朵,他可能會自爆……”
我應聲捂住雙耳,卻見野人找不到巫妃的身影,整個人搖搖晃晃地轉着圈圈。原本被巫妃打到凹陷進去的身體竟然慢慢又膨脹了起來,幾乎漲的像個皮球一樣。
忽然之間,那野人仰頭怒吼了一聲!整個身體內迸發出一團紅色的霧氣,隨後就如同癟了的氣球一樣急劇收縮起來。一根根白骨經受不住肌肉的壓榨,紛紛斷裂掉在地上。乍一看去,就好像人的骨架忽然從身體的血肉中掙脫了出來!
那野人越縮越小,最後只剩下一個血淋淋的肉球,滾落在地上。一攤血水中,是一堆森森的白骨,看上去詭異之極!
君蘭等了片刻,遲疑着問道:“怎麼還不自爆?”
巫妃沉着臉走了過去,一掌將那肉球轟得粉碎,冷冷答道:“他們獻祭的方式有問題,不會自爆了!”
我看着滿地的碎肉,忍不住大聲問道:“你們的獻祭究竟是怎麼回事?你們用我們人類的生命做了什麼?”
巫妃冷冷看了我一眼,淡淡答道:“獻祭就是獻祭!這些事情,你是不會有興趣知道的……”
“我有興趣!”我也沉着臉說道:“我很想知道,所謂的生命武器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還有剛纔這名野人又爲什麼會這樣?”
巫妃看着我,默然半晌,嘆道:“好吧……反正你們人類遲早也會走上這樣的道路,我就先跟你說一些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