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蘭憤憤一拳砸在鍵盤上,迅速在電話中報上幾個網絡IP地址,喟然說道:“追查所有跳板,判定出最後位置馬上報告我。”
我看着君蘭的神色,知道她大概吃了個暗虧。沉聲說道:“看來這個永生教果然是人才濟濟啊!你分析他們只能改良部分基因鏈的說法很有道理,這批人絕對不僅僅是一個裝神弄鬼來騙人錢財的組織!”
君蘭舉起酒杯一飲而盡,平靜下來沉思片刻,緩緩說道:“咱們的確低估了他們!如果依舊拿他們當成毒販子和幾個神棍的話,可能要吃個大虧呢。”
我也拿起酒杯來,淡淡笑道:“現在他們既然引起了你足夠的警覺,那麼離他們倒黴的日子也就不遠了……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
君蘭把酒杯和我輕輕碰了一下,皺眉沉吟道:“在沒有證明他們能夠改良基因之前,還是無法大規模用兵。看來也只能像你那位朋友一樣,潛入他們內部調查一番了。”
我苦笑道:“可是現在咱們根本就不知道他們的總部在什麼位置,怎麼潛入?”
君蘭淡淡說道:“以前我們的調查範圍一直侷限在毒販子身上,收效甚微。現在多出永生教這條線索,應該不難發現一些蛛絲馬跡。”
我嘿了一聲,說道:“我倒是忘記你背後勢力的含義了,用一臺國家機器的效率和小高這樣的私人偵探比起來,當然大有不同。”
君蘭微微一笑,自嘲着說道:“其實我們的效率未必比他強,但是我們的立足點比較高。關鍵的是我們人多,人很多……”
接下來的一小時中,我的書房充當了君蘭臨時指揮部的角色。我和她的兩部移動電話和書房裡的座機全部被徵用,一條又一條的命令有條不紊地從君蘭口中發佈下去,猶如撒下一張巨大的網,將西雙版納地區緊緊包了起來。
我坐在沙發上,看着君蘭果決迅速地處理着一條條訊息,心中升起一種十分荒謬的感受。發號施令的君蘭離我異常遙遠,偏偏卻讓人十分熟悉,分不清究竟哪一個纔是真正的她!恰好在這時樓下門響,原來是酒櫃送到了。我看留在書房也幫不上君蘭,朝她比了個讓她自己隨意的手勢,下樓簽收酒櫃去了……
粉紅色的酒櫃做工很精細,帶有濃郁的歐式風格,放在臥室中顯得雅緻而溫暖。傢俱商還附贈了兩瓶紅酒,雖然說也是羊毛出在羊身上,不過這份細心卻提醒了我——家裡原來的存酒太少了!
只好再次下樓請吳叔去幫我採購一些好酒回來,吳叔看着我遞給他支票上的數字皺眉問道:“李小,你是打算拿酒洗澡不成?”
我當然不能說這些酒都是給樓上那位女酒鬼預備的,只好含糊說道:“呃……反正酒這種東西又放不壞,一次多買點省得麻煩。”
吳叔打量了我幾眼,露出一個看破世情的笑容來,壓低聲音說道:“我記着樓上那個女娃地酒量好的很吶……”
我老臉一紅,辯解道:“您老想遠了……”
吳叔頓時臉一板,連聲音都擡高了八度喝道:“你師傅不在,我老吳就不能關心關心你的終身大事了!”
我趕緊賠笑道:“當然能了,您可是我唯一的長輩……要真有那麼一天,我們還得跟你磕頭呢!”
吳叔神色稍緩,低聲道:“那女娃不錯,就是心機重了點,只怕你將來降不住她啊!”
我囁嚅道:“您老就別亂猜了!八字還沒一撇的事情……”
吳叔瞭然一笑,重重拍了拍我的肩膀,出門買酒去了。
我揉着痠痛的肩膀暗付,都說人老成精,這句俗話果然不假!吳叔只不過見了君蘭兩面,不但把君蘭的性情看了個八九不離,甚至還看出我們之間的情意來……如此眼力,不愧老江湖之名!
回到書房,卻見君蘭正坐在椅子上支着下頜沉思,露出半截香肩尤不自覺。
我咳了一聲,大大方方地盯着她的肩膀調侃道:“君蘭將軍以前辦公的時候,如果也常常穿着睡袍,難道就不怕**外泄麼?”
君蘭順着我的目光看了一眼,若無其事地拉上睡袍,淡淡答道:“人家本錢小嘛,哪裡有什麼**可以外泄!”
我坐下來苦笑道:“沒想到你還記得這麼清楚。”
君蘭白了我一眼,恨恨說道:“只要是女人,就沒有不在意自己身材的。我雖然是一名將軍——但是,我首先還是一位女性!”
我立刻高舉雙手做投降狀,苦笑道:“我已經知錯了!”
君蘭淡淡說道:“你以爲隨便道個歉,我就會原諒你了嗎?”
我苦着臉問道:“那你還要怎樣?”
君蘭眼珠轉了轉,忽然問道:“我記得你師傅當年十分擅長化妝、潛行、跟蹤一類的手段,不知道你學到了幾成?”
我見她肯轉移話題,自然是求之不得,老老實實答道:“師傅會的,我也都會。”
君蘭微笑道:“不過據我所知,李公子自從學了這些本事之後,好像一次也沒有用過。不知道是不是學得不到家,怕給乃師丟人啊?”
我搖頭答道:“我自問就算沒有學到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地步,也不會比師傅差。只是現今的時代不同,我又不是小高,哪裡用得上這些技巧?”
君蘭哦了一聲,眯着眼睛看來:“現在給你一次機會,用一用這些技能,好不好?”
我頓時警惕起來,問道:“你又想到什麼主意了?”
君蘭嗔道:“人家現在給你一個機會賠罪,你自己考慮去不去吧!”
我只好連聲答道:“我去我去!可是,你打算讓我去哪裡啊?”
君蘭得意地嫣然一笑,故作神秘地說道:“我的手下已經追查到剛纔入侵這裡的網絡地址了,你猜是哪裡?”
我看着君蘭的表情,腦中靈光一閃,大聲問道:“西雙版納!你已經找到永生教的具體地址了?”
君蘭沉聲答道:“雖然不是永生教的總部,但是肯定也是他們的一處聯絡站!”
我沉吟道:“那你打算怎麼做?想要我化妝混進去?”
君蘭點點頭,補充道:“不是我,而是我們!”
我看了君蘭一眼,卻見她滿臉興奮的神色,忍不住嘆道:“雖然我也知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但是你也沒有必要和我一起犯險吧?你手下不是有很多特工麼?”
君蘭搖搖頭,說道:“這件事情涉及到那位大佬的孫子,知道真相的人越少越好;而且這個永生教怪力亂神,很可能會遇到一些古怪的事情,還是你我這樣對異常事件有點經驗的人去處理比較合適!”
我苦笑道:“其實你就是冒險成性罷了,何必找這麼多理由出來……”
君蘭俏臉一寒,嗔道:“要不是爲了和你一起多呆幾天,誰願意去那種鬼地方?”
對於這個問題,我只能心中腹誹,卻不敢說出來。因爲君蘭說起要和我一起化妝潛入永生教聯絡站之時的表情興奮之極,我估計就算我不肯陪她一起前去,她也八成要孤身涉險了。這種時候,還要去追究她究竟爲了探險?還是爲了陪我多呆幾天?絕對是一種自討苦吃的不智行爲!
目標既定,君蘭立刻開始和我討論起相關的細節來。可惜手中關於永生教的情報實在太少,說來說去也只能訂下“隨機應變”這四字方針而已。具體情況,唯有到西雙版納之後再見機行事了。好在君蘭這位總指揮就在第一線,倒也不用擔心調度不及的問題。
我看了一眼表,已經是傍晚六點多鐘,朝君蘭問道:“咱們是即刻動身,還是等明天早上再走?”
君蘭想了想,嫵媚地一笑,答道:“你的牀不錯,人家想多睡一晚再走……”
我頓時心跳加速,問道:“那我呢?”
君蘭站起身來,煙行媚視的走到我身邊,輕輕靠在我身上低聲反問道:“你說呢?”
我順着她微微敞開的睡袍看去,感到一陣口乾舌燥,苦笑道:“我若說要跟你一起睡,只怕立刻就得捱上一耳光……要是說我自己睡書房,不知你會不會罵我沒膽子?”
君蘭微微一怔,咯咯笑道:“你什麼時候變成我肚子裡的蛔蟲了?居然把我的兩樣反應全猜的這麼準!”
我摸着鼻子繼續苦笑:“因爲我既不想沒膽子,又不想挨耳光,就只好變得聰明點了。”
君蘭伏在我耳邊輕喘着說道:“既然被你說破,人家自然不會按照你寫的劇本來演……你爲什麼不試試,重新選一次?”
我以極大的毅力不去看她,淡淡說道:“你還沒有告訴我,你離開十二朵花的後果呢?”
君蘭的身體頓時一僵,默然半晌,咬着嘴脣問道:“你真的想聽?”
我輕輕把她拉進自己懷裡坐下,撫摸着她的頭髮,柔聲說道:“其實我一點都不想聽……可是我更不希望我的女人自己承擔一切,而我只能呆在家裡坐享其成!”
這還是認識以來,我首次主動對她做出如此親暱的舉動。君蘭一改以往大大方方的模樣,身體僵硬的像一塊木頭,低着頭老老實實不敢稍動,足足半晌才漸漸柔軟下來,長嘆一聲說道:“有些事情,知道了,對你未必是一件好事……”
我輕笑一聲,說道:“那咱們進房吧,然後等明天早上我再告訴你,我究竟想不想知道?”
君蘭輕啐了一聲,擡手捶了我兩拳,心情舒緩了許多。咬着嘴脣說道:“我倒是真的希望明天早晨再告訴你,到時候你想不聽也不行了!”
我曬道:“到底什麼後果嚴重到這樣的地步?難道你其實是條狐仙不成!來,讓我找找有沒有尾巴?”
君蘭一把拍開我的手,沉聲說道:“我決定了,還是現在就告訴你吧,也省得你到時候後悔……”
我正容看着君蘭,說道:“我在聽你說。”
君蘭深吸了一口氣,一字一頓地說道:“其實十二朵花根本就沒有重組,我也不是十二朵花的成員!”
這個消息雖然令我吃驚,不過顯然不是君蘭要說的關鍵。我眨了眨眼睛,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君蘭望着我,眼中透出縷縷柔情,緩緩說道:“開始你將我誤認成十二朵花,我一直沒有辯解,只是因爲我的地位言行確實與當年的十二朵花近似。而且我也的確和老十二朵花中的幾位姐姐相識……”
我問道:“那你的真實身份是?”
君蘭黯然低首,輕輕說道:“我就是北京那位大佬的重孫女!”
縱然我已經一再提醒自己君蘭的身份必定非同小可,還是忍不住楞了楞,旋即反應過來奇道:“不對!那位大佬的兒子好好的在北京,而你的爺爺不是已經在仙境中作古了嗎?”
君蘭低聲答道:“北京的那個,只是養子而已。他的作用,就是掩蓋我們一家人的身份!”
我自然知道這些權貴之家爲了維護自己家族的利益、爲了保護子孫後代什麼事都做的出來,像這樣把親生子隱藏起來,對外公佈一個幌子只不過是最常見的方法而已。古往今來,多少歷史的真相就是這樣被掩埋在塵土裡……
君蘭繼續說道:“我們家三代單傳,都是隻有一個孩子!偏偏父親又無心政路,所以太爺爺從小就對我嚴加管教,希望我可以繼承他的江山……”
我淡淡說道:“既然十二朵花根本沒有重組,所謂的脫離十二朵花,其實就是脫離你的家族了?”
君蘭有些苦澀地說道:“家族?我太爺爺、我父親加上我……你見過全部成員只有三個人的家族麼?”
我奇道:“你們家沒有旁系的親屬嗎?你長輩的妻子呢?”
君蘭黯然答道:“也許我們一家在其他方面太過輝煌,所以感情和血脈就比較慘淡吧。太爺爺的經歷就不用說了……我奶奶難產而死,母親也在生下我不久重病不治……我和父親兩代人,都沒有見過自己的母親!”
那位大佬的人生經歷早就記錄在了書本上。他的一生中只有一位妻子,兩人相濡以沫二十四年,被譽爲政壇中最恩愛的一對夫婦。後來妻子在一次意外中喪生,喪妻之後這位大佬悲痛欲絕,幾乎在政壇消失了整整六年,終生沒有再娶。沒想到他的子孫也都是這樣的癡情性格……
我輕嘆了一聲,寬慰君蘭道:“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不要太難過。”
君蘭輕輕靠在我肩膀上,柔聲說道:“我太爺爺其實很疼我的,如果我一定要走,他多半也不會爲難我。只是……”
我淡淡一笑,問道:“只是我這個奪走他重孫女的罪魁禍首,就要承受老人家的怒火了?”
君蘭低聲說道:“所以這次我聽說爺爺居然還有一個孩子留下,馬上決定親自接手這件事情。如果我真的能找到一位叔叔或者伯伯,也算對太爺爺有個交待……”
我苦笑道:“不過根據現在的情況分析,你這位叔叔或者伯伯,八成是個西貝貨。”
君蘭喟然說道:“等查明真相再說吧……其實我早就想離開軍隊,過一個正常的女人應該擁有的生活,只是一直不忍心讓太爺爺傷心難過而已。”
我喃喃自語道:“難怪你每次捅出天大的簍子都安然無事,原來是有這麼硬的後臺……你太爺爺對你惹禍的本事一定很頭疼吧?”
君蘭頓時捶了我一拳,嗔道:“怎麼讓你一說,就好像我只會闖禍一樣!”這一拳君蘭不覺用了幾分實力,又恰好捶在我胸口處,頓時發出“咚”地一聲大響。把她嚇了一跳,纖手撫在我胸口問道:“疼嗎?怎麼這麼大聲……”
我苦着臉答道:“你把我的心偷走了,這裡面空撈撈的像面鼓一樣,聲音能不大嗎?”
君蘭俏臉緋紅,卻捨不得再打,只得啐道:“油嘴滑舌!”
我拉過她的纖手和在掌心,嘿嘿笑道:“現在這位油嘴滑舌之徒已經知道你的身份了,下一步該做什麼?”
君蘭擡起頭,水汪汪的大眼睛凝視着我,略帶悽然地低聲吟道:“水紋珍簟思悠悠,千里佳期一夕休。”這句詩出自唐代李益的《寫情》,下半段就是千古傳誦的名句——從此無心愛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樓。君蘭在此刻讀出卻是暗示我,只求一夕之情,以後的事情由她自己承擔!
我微微一愣,笑着答道:“同穴窅冥何所望?他生緣會更難期……我又沒說怕了你太爺爺而不敢要你,何必如此?”這兩句詩也是唐朝詩人所作,乃是元稹用來吊念亡妻的《遣悲懷三首》中的句子,用在這裡對君蘭表明我要的是一生一世,絕對不會就此罷休。
君蘭神色微緩,嗔道:“你怎麼用悼念亡妻的句子來咒我?”
我做悲憤狀呼道:“冤枉啊……其實我想說的是下兩句來着。只是怕你揍我,才改說前面兩句罷了。”
君蘭皺眉道:“後兩句怎麼了?不就是‘惟將終夜長開眼,報答平生未展眉。’嗎?啊……你這個色棍!”說着跳下地,舉起粉拳朝我打來。惟將終夜長開眼,報答平生未展眉!用在此刻,自然是指晚上我和君蘭將要發生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