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雖然不算是身經百戰,但是對於這種突如其來的遭遇戰也並沒有十分吃驚。自問如果條件適宜的情況下,保住性命還不是什麼難事!
只是目前的條件顯然對我們十分不利,不僅是手中沒有重武器,而且我們在明處、敵人卻在暗處!蘇玉香現在所採取的策略更是讓人十分不解,她居然始終駕車繞着樹林外圍不停的偶圈子,將自己暴露在敵人的射程之內……
這樣的作法,實在是蠢不可及,讓人百思不得其解!就算她不願意驅車遠遠逃開,最起碼衝進林中在樹木的掩護下與敵人對攻也比現在的活靶子狀態強不少!
如果不是通過一天來的接觸,讓我對蘇玉香有了一定的瞭解,而且有幾發子彈都是擦着她的頭皮飛了過去……我幾乎以爲她是和對方里應外合來謀殺我們了!
從蘇玉香非常肯定的說出,敵人會對逃離的車輛採取火箭筒攻擊來看,她顯然對樹林中的敵人十分熟悉。只是不知出於什麼原因,或者某種約定,必須採取現在這樣危險的辦法來逃避敵人的襲擊——說起來倒像是陪一羣淘氣的孩子玩耍!只不過,玩耍的籌碼是我們衆人的生命而已。
我看着追擊而來的子彈越來越近,忍不住喝道:“你到底在搞什麼鬼?如果不能逃跑就衝進去,殺掉幾個再說!”
蘇玉香猛然一踩剎車,控制着M151做出一個巨大的飄移動作,幾乎把我甩出車外。大聲問道:“如果衝進去,你有把握幹掉幾個嗎?”
我怒不可遏地罵道:“就算沒有把握,也比這樣跑來跑去的等死好!”
蘇玉香一邊駕車一邊朝我苦笑道:“相信我……如果你沒有把握,現在這樣做就是最好的選擇!”
君蘭忽然大聲問道:“妹子,有沒有長槍?給我一把!”
蘇玉香微微一愣,叫道:“你座位後面有一把AK47,自己取出來!”
君蘭立刻熟練地在後座椅上一扭,整張座椅就向前掀開一條縫隙。君蘭伸手進去,拽出一杆蘇制的AK47來,粗略檢查了一下,朝着密林中試射了一槍!沉聲喝道:“只要你衝進林子裡去,我就有把握最少幹掉一個!”
蘇玉香也不猶豫,叫了聲好,就朝着密林去衝去。一串密集的子彈擦着車身呼嘯而過,四濺的火花幾乎讓人看不清東西。潘家夫婦這時也知道事態緊急,總算沒有大呼小叫,只是目光直愣愣的看着前方,似乎已經嚇呆了。
我和君蘭則緊盯着叢林中火力噴射的來路,力求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出敵人,予以殲滅!
事實上,衝入林中與敵人展開對攻也並不是什麼好主意。只是從蘇玉香的語氣判斷,似乎殺掉幾個敵人後,事態就會發生一些轉機。在這種情況下,我們也只能相信她了……
吉普車一頭撞入林中。有了樹木的遮擋,敵人的攻擊暫時減弱了許多。蘇玉香的精湛車技在這時候顯露無餘,整輛車就好像一隻捕食的豹子,在叢林中靈活地遊移。不斷險之又險地避開一顆顆樹木,甚至有時候明明就是朝着一顆大樹直撞,偏偏在間不容髮之際甩出一個大大的弧線,繞了過去。
只是這時候朝我們射來的子彈雖然少了許多,精準度卻也明顯提高了起來。幾乎每一顆子彈都打在車身上,發出叮叮噹噹的響聲!幸虧M151本身是爲野戰環境設計,外殼堅固,油箱也保護的極爲嚴格,這才堅持了這麼長的時間。
我精神力勃發。飛快地探尋了幾個位置,發現敵人移動的速度也是極快,幾乎是每射幾槍就換一個地方,極難捕捉。最奇的是始終在樹頂上跳來跳去的,簡直就像一羣猴子!我頓時忍不住驚道:“這一羣到底是什麼東西!”
蘇玉香大聲應道:“看到人就開槍!我一會再和你們解釋……”
君蘭這時也注意到頭頂上的動靜,皺眉說道:“這是猴子嗎?”
我已經換好彈夾還擊了幾槍,奈何對方移動的太快,手槍的子彈威力又太小,好幾次將將射中目標,卻被重重的樹枝擋了下來。鬱郁叫道:“還有沒有多餘的長槍了?”
蘇玉香悶聲答道:“就這一把,你要是有把握你就用!”
我看了君蘭一眼,卻見她氣定神閒地端槍盯着頭上的密林,只是遲遲不肯射擊。心中暗歎了一聲,只得繼續用手槍還擊頭上的敵人,一邊用眼角的餘光注意着君蘭。一時不覺,卻被一顆子彈擦着肩膀颳了過去,頓時掀開一片血花!
君蘭見我中槍,頓時臉色一變。馬上擡起搶來“啪啪”點射了幾槍,居然卻是朝着空無一人的樹枝間射擊!
我微微一愣,卻見一個瘦小的身影正好朝着君蘭射擊過的地方撲了過去。如果君蘭再晚上兩秒開槍,必然正好射中這人的身上!即便如此,那一處的樹枝也被打斷了很多,那人一把抓空,嚎叫一聲從半空掉了下來……我立刻毫不猶豫地舉槍便射,不等那人落地,就在他身上開了個洞!
君蘭見我無礙,精神大振,連連舉槍朝着頭頂的空出掃去!居然像未僕先知一樣,多數都算準了這羣人的落腳點,甚至有兩槍直接把一名剛巧跳到位置的敵人擊落在地!
頭上的敵人頓時一陣大亂,發出一陣類似野獸般的吼叫聲,丟下被擊殺的同伴紛紛朝叢林深處竄去。轉眼之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蘇玉香仍舊保持着車輛的蛇行狀態,又繞着圈開了幾分鐘,這才一踩剎車停下來!長吁了一口氣,說道:“好了,安全了!”
君蘭顧不得提問,一把扔下手中的AK47,抓着我的肩膀問道:“你怎麼樣,傷到哪裡了?”
我看了一眼被子彈刮破的衣服,粗着嗓子淡淡答道:“擦傷而已,家常便飯罷了!”君蘭仍然不放心地要來看我的傷口,我擺擺手說道:“先看看潘夫人吧,她應該比我傷的重!”
這時潘廣利也已經幫夫人檢查了傷口。潘夫人的肩膀中了一槍,從斜上方射入,穿透肩膀釘進了後座裡。雖然子彈沒有留在體內,但是創口不小,一直泊泊的流着鮮血。潘夫人的臉色蒼白入紙,兩隻眼睛直勾勾的,似乎有些失神!
君蘭朝潘夫人的傷口看了一眼,皺眉問道:“車上的醫藥箱呢?”
蘇玉香跳下車,在後備箱裡取出醫藥箱一揚,問道:“誰來?”
潘廣利沉聲說道:“不用麻煩你們,我自己就是醫生!”
我看了一眼潘夫人的傷口,如果進行包紮必然需要脫掉上衣,於是說道:“我去那邊抽根菸,你們包紮好了叫我。”
君蘭和蘇玉香對視了一眼,都表示要留下幫忙。潘廣利冷冷說道:“我自己就可以了,你們都過去吧……”
我知道潘廣利突然捲入這樣事件中,夫人又受了重傷,難免有些心煩意亂。這時普通人的正常表現,如果他不是身爲醫生,見慣了於是朝二女使了個眼色,緩緩朝着遠處走去!
依着一顆大樹靠了下來,我抽出一根菸點燃了叼在嘴上,深深吸了一口,又緩緩吐了出去。感覺剛纔怵目驚心的一幕幕在腦海中漸漸暗淡,自己身上的火藥味隨着林間的清風漸漸散去,直到回覆了平靜。這才頭也不擡地問道:“說說吧……剛纔那些究竟是什麼東西?”
蘇玉香似乎早就料到我有此疑問,此刻正靜靜地站在我面前。君蘭在她身後三步隱隱堵住了她逃跑的路線——要知道雖然現在衆人有驚無險,主要還是靠我和君蘭的能力突出!如果換成蘇玉香載着四名普通人,現在的結果就算不是全軍覆滅,死上一半的人也大有可能!
雖然蘇玉香本身也在攻擊範圍之列,但是面臨這樣的危險居然沒有提前知會,就讓人十分懷疑她的居心了!所以我和君蘭一前一後,將她夾在中間,如果蘇玉香無法說出一個令人滿意的回答,大家的合作就只能到此爲止了!
蘇玉香看了我和君蘭一眼,神色不變地淡淡說道:“如果我說,剛纔我有把握保住你們的性命,你信不信?”
我哼了一聲,沒有回答。
蘇玉香笑了笑,繼續說道:“這夥人究竟從何處而來,誰也說不清楚!有人說,他們應該是金三角地區最早的原住民……”
我沉着臉說道:“一羣土族?就算你不想說出實情,也不必用這樣的玩笑來騙我吧!”
蘇玉香搖搖頭,說道:“原本只是一羣土族而已,不過現在這些人的血統有多複雜,只怕連他們自己都說不清了!中國人、美國人、緬甸、越南、泰國……以及從世界各地跑過來的僱傭兵、殺人犯、亡命之徒……不知多少都跑進了這個林子裡。”
我愣了愣,不由問道:“這林子裡有什麼吸引人的東西?”
蘇玉香苦笑道:“什麼也沒有!吃不飽!穿不暖!甚至還到處都佈滿了殺人的陷阱,和吃人的野獸!”
我奇道:“那這些人爲什麼跑進去?”
蘇玉香的神色微微一黯,低聲答道:“因爲戰爭……我看你們的身手,想來也不僅僅是所謂黑社會老大那麼簡單。應該聽說過,長年戰爭所產生的‘兵人’吧?”
我微微一凜,朝君蘭看了一眼。只見她也露出震驚的神色,同時又有些失神,似乎想到了十分傷心的往事。
“兵人”是長期處於戰爭狀態下的士兵纔會出現的症狀!當一個人很長時間內都保持着高度是警覺,在戰場上看着一個又一個鮮活的生命倒在自己身邊,有敵人、也有戰友……這種血肉橫飛的場面見多了之後,人就會變得麻木不仁,變成一具只知道屠殺的機器,收割生命的死神!
最後戰爭結束的時候,這樣的士兵已經無法溶入到正常的社會當中去!如果不是精神失常,就會選擇重新回到另一個戰場,繼續他的殺戮生涯。美國的著名電影《第一滴血》(直譯名《蘭博》)就是反應這樣一個退伍軍人的故事!不過只有第一集中交待了這種心情,後來的二、三、四部裡就只剩下拿弓箭射人了。
這樣的軍人,把他的一生都交給了戰場!除了“士兵”甚至無法接受第二個職業,被醫學界稱之爲“兵人症”——也就是我們所說的兵人!
我沉聲朝蘇玉香問道:“咱們剛纔所見到的就是兵人?似乎不應該這麼弱吧!”
蘇玉香黯然說道:“不,他們只是那些兵人與原住民所產下的後代而已。這些孩子一生下來,就睡在槍械和火藥中間,幾乎才學會奔跑的同時,就已經學會射擊了……”
我深吸了一口氣,喝道:“你說剛纔我射殺的那些都是孩子!”
蘇玉香沉聲說道:“全都是不滿十六歲的孩子!”
我勃然大怒,幾乎要伸手過去狠狠甩她一記耳光,大聲喝道:“你明知那只是一些孩子,還叫我開槍打死他們!”
蘇玉香臉一沉,冷冷反問道:“不然怎樣?等他來打死咱們嗎!這樣的孩子就算活下去,也不過是繼續製造新的兵人,或者死在同伴的刀槍下罷了!爲什麼不能給他們一個解脫?”
我怒道:“胡說,他們殺死自己的同伴作甚?”
蘇玉香淡淡答道:“僅僅是爲了練習殺人而已。他們的成年儀式,就是在一對一的情況下,殺死自己從小的玩伴……”
我啞然無語,實在不肯相信世界上居然還有這樣的部族存在!一時激動的渾身顫抖,說不出話來。
君蘭在蘇玉香身後淡淡地問道:“那麼對他們來說,咱們只是一場遊戲中的獵物……爲什麼最後他們全都撤走了?”
蘇玉香緩緩答道:“這是他們部族的規定——如果獵物不逃走,就不可以使用重武器!如果獵物反而殺死了獵人,就說明這是一批值得尊敬的強者,必須放行!”
我忍不住沉聲罵道:“狗屁不通的規定!”
蘇玉香苦笑一聲,說道:“如果不是這樣的規定,你以爲今天咱們還有命在嗎?我告訴你,其實這些孩子被你擊殺的同時,他們的長輩就在樹上看着!甚至可能就是這個孩子的親生父母……”
我悶聲問道:“這些大人就眼睜睜的看着咱們射殺他們的孩子?”
蘇玉香點點頭,沉聲答道:“是的。不但不會阻止,如果這些孩子有表現的不好,或者違規使用了其他武器,反而會被他們親自殺死——這就是他們歷練下一代的方式!”
我嘆了一聲,繼續問道:“那你繞着樹林轉圈子,又是怎麼回事?”
蘇玉香淡淡答道:“也是規則罷了,他們出來狩獵的時候,隨身只有一個彈夾。如果打光子彈還沒有斬獲的話,就算是狩獵失敗了。”
這時君蘭突然開口問道:“你既然早就知道會遇見這羣人,爲什麼不告訴我們?”
蘇玉香平靜地答道:“他們很少在這個時間出沒,我本來以爲碰不上這些人,何必說出來,讓你們擔驚受怕?”
我和君蘭對視了一眼,雖然感覺蘇玉香的話有些不盡不實,但是表面看來卻又毫無漏洞。只好微微點頭,示意君蘭解除對蘇玉香的鉗制。
蘇玉香看着君蘭緩緩走到我身邊,神色也輕鬆了許多,對我說道:“該說的我都已經說了,至於你們信不信得過我,還是取決於你們自己!”
我看了看她,緩緩點頭說道:“好。這一次,我就當作什麼也沒發生!希望下一次如果遇到什麼事情,你最好還是提前知會一聲,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蘇玉香笑了笑,瞭然地說道:“我只是個嚮導而已,把你們平平安安地帶到地方然後拿錢走人,就是我的任務!”
我和君蘭都知道,這個**大亨的身份已經瞞不過眼前的小姑娘了。只是她既然主動表示沒有興趣過問,我們自然也不會多說。三人都當作什麼事情也沒發生一樣,朝吉普車走了回去。
潘廣利已經幫夫人包紮完了傷口,此刻兩人正並肩坐在吉普車的後座上不住地爭辯着什麼。看見我們夠來,潘廣利從吉普車上一躍而下,跑到我面前大聲說道:“李老闆,錢我退給你……這有生門我們不去了!”
我微微一愣,雖然早就料到潘家夫婦驟然遇到這樣的變故,肯定要抱怨連天,沒想到居然寧可放棄已經入賬的錢也要離開。
剛要說話,卻聽車內的潘夫人低聲呼道:“不行!這有生門我一定要去……”
潘廣利臉色鐵青地回頭叫道:“你瘋了!這有生門只是一羣騙子搞出來的把戲而已,分明就是想在半路上謀財害命,綁票勒索……你已經傷成這樣了,難道還不明白!”
潘夫人厲聲說道:“我就是不明白!我寧可死了,也要有一個自己的孩子……誰也別想讓我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