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紫陽嘴角含笑,三縷長髯垂在腮下,說話慢條斯理地不慍不火,依舊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只不過他眉宇間瀰漫的黑色霧氣,卻顯然比以往更加的濃郁,使他整個人看上去陰森恐怖了許多,好像開了刃的利劍,卻被絲綢的緞子給包裹其中,表面柔和,內在卻極爲銳利。
“宗主。”衆位長老見玉紫陽走上前來,連忙整理整齊衣襟,並排站好,深深地對其彎下腰去,態度異常的恭敬,此時的玉紫陽帶給他們一種前所未有的隔閡感,讓他們望而卻步,而每次玉紫陽從那望月閣之中閉關而出,這種感覺就會加深一分,直到現在已經幾近陌生。
“讓你們久等了。”玉紫陽微微頷首,示意衆長老起身,他雙手倒背在身後,徑直走到大殿正中,撩起衣襬坐在首席之上。他端起一旁桌面上擱置的茶水輕抿了一口,挑起眼角衝着衆位長老出聲詢問道:“如今時限已到,我所要的精血可都收集齊備了?”
卓靳聞言,連忙上前一步躬身道:“宗主,除了向之鳴長老和他帶去的那兩名長老外,御靈宗的其他長老已經全部歸來,精血也按照宗主的要求盡數收集齊備。”
卓靳話音剛落,那些長老便紛紛俯身走上前去,將手中的黑色玉瓶平託在手心,玉瓶看似平淡無奇,可是其中隱隱約約散發的血腥味卻極爲駭人,彷彿隱藏着萬千惡鬼的亡靈,呼號慘叫連連。
玉紫陽點了點頭,伸出修長的手指輕彈,那些黑色的玉瓶一晃,便從衆長老的手中躍起,凌空飛到他的面前,懸浮靜止而立。玉紫陽放出神識緩緩侵入其中,片刻之後,他將神識收回,滿意地笑了笑,一直緊鎖着的眉頭緩緩地舒展開來。
“不錯,這些精血很濃郁,看樣子你們沒少費了心思,真是辛苦各位了,只是目前情況有變,這精血的數量還少上許多,你們忙完了宗門的事物後,再出去收集一次吧!”
聽到玉紫陽的話語後,那些御靈宗的長老紛紛蹙起眉頭,互相對視了一眼,面露躊躇之色。
“怎麼,你們對本宗的話有意見?”玉紫陽的臉色瞬間變得陰沉,一拂寬大的衣袖,靠在了身後的椅背上。那些御靈宗長老們見玉紫陽轉眼間發怒,紛紛噤若寒蟬,生怕爲自己招惹來禍端,如今的玉紫陽,可是有些蠻不講理。
片刻之後,其中的一名長老打破了寂靜,不顧周圍人的顏色,徑直走到正廳之中,他朝着玉紫陽深施了一禮,正是先前那與卓靳交談的高勝寒。
“宗主,我們御靈宗已經先後屠殺了大小數百個門派,雖然事情做得不漏痕跡,不會被其他門派抓住把柄,可是目前已經引起了那些宗門的懷疑,我怕長此以往下去,遲早會露出馬腳,到那個時候,我們御靈宗在修仙界可是難以立足了,祖宗傳下來的萬年基業,不可就這樣毀在我輩的手中啊!”
高勝寒的神色嚴肅,畢恭畢敬地說道,而那些躬身立於他身後的衆長老,則是紛紛驚出了一背的冷汗,特別是與其關係較好的卓靳,更是嚇得膽子快要裂開了,他想要勸阻高勝寒不要繼續說下去,卻是不敢中途將其打斷,生怕激怒了玉紫陽。
“哦?高師弟如此爲宗門大事擔憂,真是難得,本宗只不過是爲了求仙問道,將我御靈宗發揚光大,何錯之有?更何況那些卑賤的家族門派,本就應該從這一界抹去,只不過我們先別人一步動手而已。”
玉紫陽輕笑了一聲,可是他眼神中的寒芒卻是閃爍個不停,寒氣逼人,而且不像以往一樣加以掩飾,令人不敢與其直視。
“可是宗主,我們探尋天道,求得本就是一份心中無愧,道心無悔,如此喪心病狂行事,豈不是太有悖天理了?”
高勝寒也是個驢脾氣,八匹馬也拉不回來的主兒,心中的埋怨早已將他的神經繃得緊緊地,如今既然已經開了話匣子,就非等將心中所有壓抑的擔憂發泄出來,不吐不快,而坐於正首的玉紫陽,望着高勝寒的目光卻變得殺氣騰騰,彷彿看待不共戴天的仇敵一樣。
“高師弟,夠了。”望着玉紫陽的表情越來越猙獰,卓靳再也難以按捺心中的擔憂,上前一把扯住高勝寒的衣襟,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宗主這樣做,不僅是爲了御靈宗的萬年基業,也是爲了我們大家,你怎麼可以這般不知好歹?宗主的對錯又豈是你可以任意評判的?還不給我快快退下。”
卓靳憤恨地望着高勝寒,衝其厲聲責罵道,頗有恨鐵不成鋼的意思,而高勝寒擡頭望着卓靳眼神中略帶的一絲擔憂,頓時驚醒,知曉自己一時激憤而失言,忙俯下身去住口不語。
“宗主,高師弟他也是一時糊塗,您可別責怪他,他也是爲了宗門着想嘛!”
卓靳叱責了高勝寒之後,臉上重新堆滿笑臉,轉身對着玉紫陽躬身一禮,賠笑着說道,而在他的再三勸說下,玉紫陽身上瀰漫的殺氣這才緩緩收回,神色看上去平淡了許多。
“卓師弟這是哪裡話,高師弟爲了宗門纔出言激憤,本宗自然不會介意,至於這收集精血之事,還是要勞煩各位長老們,若是此舉可行,那我們不久後一定能大道得成,擺脫輪迴的束縛,一同踏上長生仙道。”
看着玉紫陽變臉像翻書一樣快,衆御靈宗長老的心中都是有着一絲不自然,雖然他們心中也是深知,宗主絕對是那種陽奉陰違,城府極深之人,可是如今他卻好像更加容易暴露本性,很多時候不再用華麗的外衣去遮掩內心的邪惡。這看似比以前真實了許多,可是那些御靈宗長老的心中卻是認爲,此時的玉紫陽比過去的任何時候都更加的恐怖,動輒取人性命,沒有絲毫預兆。
正在大廳上鴉雀無聲之際,突然大廳外衝進一名御靈宗內門弟子,他神色慌張,上氣不接下氣,看他的模樣,正是那卓靳的弟子金鵬。
“稟告宗主,齊簫長老的靈魂珠已經破碎了,而向之鳴長老和秋靈風長老的靈魂珠也是黯淡無光,看樣子也是深受重傷,命不久矣。”
金鵬急急忙忙上前一步,朝着玉紫陽跪伏了下去,他深吸了一口氣,畢恭畢敬地回道。
“他們三人此次前去什麼地方?”玉紫陽聞言,眉頭輕輕一挑,面色陰沉地盯着前來報訊的金鵬,面無表情地詢問道,金鵬被這束凶煞的眼神盯着看,感到背後一陣的涼風嗖嗖的刮過,徹骨的寒冷,他俯下的身子又低了三分。
“稟報宗主,向長老他們此次前往的幻冥地界,那裡比較大的勢力有五大家族,爲首的是雨滄城,看樣子是在這幾處地方遇到什麼麻煩了。”
“難不成是雨滄城的城主雨滄冥下的手?幻冥地界裡面也就他還算拿得出手,其他五大家族根本就是不值一提。”卓靳皺着眉頭,朝着玉紫陽出言詢問道,在這個緊咬的關頭出了這檔子事情,可真是夠令人頭疼的,萬一不小心讓消息走漏,將御靈宗殺屠宗門的事情泄露出去,那可真的是百口莫辯了,不僅對以後收集精血造成無法預料的困難,甚至很有可能激起修仙者各大門派的公憤,爲了能夠活下去,那些二流門派可是會齊心合力做一些瘋狂的事情。
都說螞蟻多了也能咬死象,那些二流門派御靈宗的確是不放在眼裡,可是一旦集合起來,御靈宗這樣的超級宗門也是不敢小覷,更何況暗中還有其他兩大宗門窺視,尤其是縹緲宗,十年前的一役使得他們已經水火不容,若是能夠有落井下石的機會,縹緲宗絕對不會放過。縹緲宗的實力可遠非那些二流宗門可比,就算一向眼高於頂的玉紫陽也不敢對其有絲毫的輕視。
“早知道你在這關鍵時刻會壞事,當年就該毫不留情地處死你,平白給我留下這麼大的後患,死了也活該。”玉紫陽心中暗罵着那身受重傷的向之鳴,哪裡還記得他是與自己相處了上千年的同門師弟?
“雨滄冥是個欺軟怕硬的傢伙,我看他沒這個膽子,卓師弟,你對那幻冥地界比較熟悉,就有勞你和高師弟去那幻冥地界走一趟,凡是膽敢攔住我們去路的,皆可殺。”
玉紫陽又轉眼望了一衆長老,不失威嚴地肅聲說道:“衆位長老一路勞累辛苦,紫陽心中深知,在此先謝過各位了。”
衆位長老看到玉紫陽微微欠身,連聲說道不敢,他們此刻是真的不敢,而不是虛情假意,特別是剛纔出言不遜的高勝寒,心中更是不安地跳來跳去。
玉紫陽直起身來,一撫寬大的袖袍,轉身朝着大殿之外走去,衆人都知道,宗主此行又要去那個望月閣,哪裡是御靈宗最陰森恐怖,也是最吸引人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