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柏再來的時候,就看到原本屬於自己的牀鋪上躺着一個渾身上下都飄着酒香的男人,而且,這個男人鞋子也沒有脫就倒在牀上,手裡還搖晃着一隻鐵壺,裡面的水聲咕咚作響,搖晃幾下之後,他就揚起來,壺裡的美酒似潺潺溪流注入他的口中……
這幅放蕩不羈的模樣讓蘇柏看得愣了,但他沒脫鞋子就跑到牀上去,這又讓他十分鬱悶:“這人是誰?”
“酒狐狸。”崔穎嘻嘻哈哈地說道:“青丘的釀酒師,白墨軒整來的人,最近他要住在這裡,放心,只是暫時的。”
崔穎就知道蘇柏不會幹,果然,他一下子飄到了半空中:“憑什麼啊,他咋能睡我的牀呢,這可是我的牀啊,我的室友呢?”
“早料到你要耍賴,所以早就閃人了,嶽青可沒你想的那麼傻。”崔穎安慰道:“老弟,忍耐一下吧,這件事情有點說來話長。”
牀上的酒狐狸瞅了一眼蘇柏,蘇柏瞪了他一眼:“你睡的可是我的牀。”
崔穎白了蘇柏一眼,輕聲說道:“你已經是代理閻王了,有這麼無理取鬧的閻王嗎?你就是裝,也要裝得沉着一些吧?”
蘇柏跟着崔穎出去,然後一屁股坐到地上:“快點給我一個理由,不然的話,我就不走了。”
“你纔不能不走呢。”崔穎笑道:“都市王黃要找你的麻煩了。”
這一下子戳中了蘇柏的軟肋,蘇柏苦着一張臉說道:“你們這羣無情的人,真是壞死了,這個酒狐狸到底是來幹嘛的?”
“你小點聲。”崔穎又引蘇柏到了更安靜的角落裡:“這傢伙是白墨軒從青丘帶過來的,聽說呀,和雪紛姑姑打小就是一對冤家。”
“冤家?”蘇柏明白了:“是想要發展冤家情啊?”
“你知道就好,雪紛姑姑自從給高明遠吃了藥之後就一蹶不振,她的終身大事還是要解決的,白墨軒原本想讓雪紛姑姑回去相親,不過依雪紛姑姑的性子肯定不願意接受啊,這回多虧了那個異禹,想到了這個人,所以……”崔穎滿臉笑意:“他就來了。”
“那個啥,爲了雪紛姑姑,這一回就算了。”蘇柏問道:“這傢伙來了之後,怎麼樣?”
“白墨軒給了筆錢,天天讓我給他買不同的酒喝。”崔穎說道:“哄着他開心唄,讓他在古董店裡呆久點,可是這傢伙嘴刁啊,什麼上好的酒我都買了,沒有一樣他滿意的,氣人。”
“老姐,這個你得找我啊。”蘇柏說道:“這傢伙不是普通人,是青丘的釀酒師,青丘的那些花花草草和外面的截然不同,那是有靈氣的,水恐怕也是如此吧,這樣釀出來的酒,外面有什麼酒可以比得上,所以,買來的酒是不行的。”
“買來的不行,什麼樣的行?”
“偷來的行。”
“偷,你要到哪裡偷?”崔穎嚇了一大跳,不過她馬上就恢復了正常:“也是,你現在有什麼偷不到的東西。”
“你穩住那個傢伙先,我去個地方。”蘇柏擠了一下眼:“馬上就回。”
蘇柏講的是馬上就回,可是等他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兩個小時以後了,嬰寧已經撐着下巴等他好久了,見他回來的手裡還提了一個罐子,與崔穎一同迎上去:“這是什麼?”
“臘酒,南唐臘酒。”蘇柏問道:“那傢伙在哪?”
“剛纔一直和雪紛姑姑站一塊,剛被轟走了。”崔穎說道:“果然是冤家。”
她話音剛落,酒狐狸就站了出來:“什麼味兒?”
這是真正的酒神啊,隔着幾道門就聞到香味了,蘇柏將手裡的罐子扔過去,那傢伙接得準極了,一接近去,提起來就是一口:“這酒還算及格。”
及格?蘇柏無語了,這可是他從南唐後主的墓室裡偷出來的,知道什麼是臘酒嗎?字面上來講是臘月釀製的酒,農曆十二月裡自釀的米酒,要等到開春後飲用,外表有些渾濁,可是比名酒還要醇美。
酒狐狸接連喝了好幾口,眼睛閉上,雙眉一挑,終於露出笑意來了:“玉缾素蟻臘酒香,金鞍白馬紫遊韁,好酒!”
蘇柏“切”了一聲:“不枉我辛苦一回。”
“兄弟,你過來。”酒狐狸衝蘇柏一招手。
蘇柏雙手抱在胸前:“我可不是你能叫得動的人物,送你酒,你還欠我一聲多謝呢。”
酒狐狸豪爽地舉起手裡的罐子:“多謝。”
“你這傢伙有點意思。”蘇柏笑道:“這酒夠你研究一陣子了。”
“怎麼,怕我走?”酒狐狸似有若無地掃了一眼櫃檯後面的雪紛:“放心,我沒這個打算,真以爲謊話可以讓我過來嗎?”
這話裡的深意讓雪紛心中一動,雪湘更是意味深長地看着雪紛:“聽到了?”
“我沒聾,怎麼會沒有聽到?”雪紛輕咳了一聲,恰好有人進來,徑直穿過了蘇柏的身子走向櫃檯,雪紛趁機轉移話題:“有客人來了。”
酒狐狸拎着酒回屋去,突然轉身招手:“你進來,請你。”
那名客人莫名其妙地看着酒狐狸招手的方向,那裡沒人吶,客人疑惑地說道,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你們古董店是越來越有氛圍了。”
蘇柏跟着酒狐狸進去,看到屋子裡擺滿了瓶瓶罐罐,連嶽青的牀上也沒有幸免,異香撲鼻:“我勒個去,這些東西是從哪裡來的?”
“現做的。”酒狐狸說道:“你看着不像尋常人啊,是他們所說的代理閻王吧,這麼年輕,長得還不錯,閻王挑的人不錯。”
這話蘇柏愛聽:“我也是這麼認爲的。”
“你送我一瓶酒,我告訴你一件事。”酒狐狸說道:“這幾天,嬰寧小丫頭告訴我不少事,聽說你在找一本奇書。”
“幽冥書。”蘇柏說道:“你不會告訴我,你知道它在哪裡吧?”
“天底下哪有這麼美的事。”酒狐狸說道:“有一個人應該知道。”
“誰?”
“我的酒友。”酒狐狸說道:“將臣。”
蘇柏一下子跳了起來:“殭屍王將臣,他和唐老闆的父親是好友呀,兩人早就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將臣和玄鏡都好酒,曾經問我要過酒。”酒狐狸說道:“把酒暢聊的時候,聽將臣提起過,他曾在某一年的某地發現過一本奇書,與生死簿極爲相似。”
“某一年,某地?”蘇柏一下子蒙了:“是哪一年,哪地?”
“我不上心的事情,向來記不住。”酒狐狸拿起地上的一瓶,打開來,便往嘴裡倒:“以後再給我弄點酒來。”
“憑什麼呀。”蘇柏說道:“讓你來不是來喝酒的。”
“現在只能喝酒。”酒狐狸說道:“什麼時候該幹什麼,我比你們清楚。”
蘇柏一拍腿:“得,值了,一壺酒換來一個線索,我趕緊找唐老闆去!我終於有希望了。”
蘇柏走了,酒狐狸躺在牀上,灌了一口酒,聽到外面雪紛與客人寒暄的聲音,立刻閉上了眼睛,良久,他睜開來,走出去叫嬰寧:“丫頭,過來。”
嬰寧跑過去:“什麼事,酒狐狸叔叔。”
“酒狐狸叔叔?”酒狐狸揮揮手:“隨便你叫吧,你和我出趟門。”
出了古董店,酒狐狸擡手遮住頭上的日頭:“帶我去看看那個叫高明遠的傢伙。”
嬰寧瞪大了眼睛:“酒狐狸叔叔,你是真的……”
“先不要說話,讓我看看那個傢伙。”
街的對面就是高明遠工作的地方,他們的運氣不錯,正好趕上高明遠要出警,他一身警服,顯得格外精神,出來沒有多久,身後一個小小的身影追了出來,扔給高明遠一個漢堡,酒狐狸嘴裡嘟嚷着:“你中午沒吃飯,這個壓壓肚子。”
原來酒狐狸也懂得看脣語,看到高明遠臉上的笑容,嬰寧有些頹然:“他真把姑姑完全忘記了。”
“這不正是她想要的麼。”酒狐狸說道:“一個女人總是保持理智,不是件好事。”
酒狐狸一語中的,嬰寧有些明白了:“這是姑姑不開心的根源吧。”
“她從小就這樣。”酒狐狸說道:“不過這小子看上去沒有什麼優點,人長得還算端正,但也不能說英俊無雙,看他舉止,還有些幼稚。”
“可是他專情啊,知道姑姑是異族後還是保持專一。”嬰寧說道:“打動雪紛姑姑的就是這份幼稚的愛情,簡單,純粹。”
酒狐狸若有所思:“走吧。”
“酒狐狸叔叔,我能不能問一個問題?”嬰寧快步追上去,扯住了酒狐狸的衣袖。
“問吧。”
“酒狐狸叔叔是喜歡雪紛姑姑的吧,不然爲什麼要來?”嬰寧說道:“墨軒哥哥說過,要讓姑姑回青丘相親。”
“相親也是白搭,那裡沒有適合她的男人。”
“那哪裡有?”嬰寧不解地說道:“依照族規,只能族內通婚,青丘狐族沒有,也是其它狐族的男人。”
“傻丫頭,現在青丘沒有適合她的男人。”酒狐狸笑着轉身:“最適合她的男人不是來這裡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