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照片,是蘇柏十六歲的時候,這時候的自己,臉上已經有沒心沒肺的笑容,接下來是大學時期的自己,站在演講臺上的自己意氣風發,最後一張,蘇柏愣住了,這不是最近時期的自己嗎?
“這些照片是怎麼回事?”蘇柏脫口問道。(/)
“我也不知道。”護士說道:“我最近纔到先生家中看護,經常看先生翻閱這些照片。”
所以她開門的時候就知道自己是誰了,蘇柏再問下去也沒有什麼細節了,再看牀上的外公陷入了沉睡,只有與嬰寧先離開,出了酒店,嬰寧高興地說道:“看到那些照片就知道你外公一直在關心你,太好了!”
蘇柏說道:“全部是偷拍。”
“偷拍才顯示對你的注意啊。”嬰寧說道:“不管怎麼說,太好了,現在可以通知外婆和伯母了嗎?”
“看來是時候了,他這幅樣子,也跑不了。”蘇柏突然想到了道長:“不急,我們先通知一個人。”
蘇柏將手裡的茶葉放在桌子上,道長正盤腿閉目中,兩人不便打擾,正要走出屋子到院子裡呆一會,道長睜開了眼睛:“你們來了。”
“道長。”蘇柏慢慢地轉身。
“看你一幅有話要說卻猶豫的樣子,就知道有事情發生。”道長說道:“你們有些日子不來了,無事不登三寶殿,有什麼話就說吧。”
“他回來了。”
簡短的四個字讓道長臉上現出會意的笑容:“這一天終於來了。”
“道長不擔心嗎?”蘇柏快言快話:“他回來了,外婆的心就要落下去了,道長你這麼多年的犧牲,豈不是白費了?”
“犧牲?”道長笑道:“我從來不覺得是犧牲,我只是做自己喜歡的事情罷了,所以,也沒有期待過什麼回報,雖然心裡有藏不住的期待,現實如此,也只能接受,他還好嗎?”
“目前的狀態不算好。”蘇柏說道:“他可能要死了。”
道長重新閉上了眼睛:“是麼?”
道長的情緒波動已經顯現出來,蘇柏替道長把話講出來:“假如他死了,外婆會受到第二次沉重的打擊,是不是?”
“你外婆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道長說道:“她固執到九頭牛也拉不回來,假如他死了,也許……她也會死。”
就算身不死,心也會死,一股寒意涌上來,蘇柏便抱住了自己的身子,道長重新睜開了眼睛:“那麼,事情都清楚了嗎?”
“還沒有,今天他狀態不佳,用了藥物後便睡着了。”蘇柏說道:“但我聽那位護士所說,他的病症是一陣一陣的,發作以後精神會再度好起來,我想等那時候再通知外婆和媽過去,一口氣問個明白。”
“你的計劃不錯,現在的考慮越發成熟了。”道長說道:“老友許久未見,到時候也通知我一聲。”
蘇柏有些意外,道長不像是會做這種事的人呢,但他不假思索地答應下來:“好。”
蘇柏兩天後才告訴老媽和外婆這件事情,柏凌一如既往地激動,反到是最應該激動的外婆只是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道長的擔心是對的,若是外公死了,就是對外婆第二次沉重的打擊,外婆越沒有大放大收,越令人擔心。
“媽,現在過去?”
“不急,通知道長後明天一起過去吧。”柏嫇微微咬着嘴脣。
老媽並不急着去見父親,柏凌有些意外:“明天?”
“你要是心急,現在就去。”柏嫇一句話卡得柏凌說不出話來。
柏凌雙手一攤:“我纔不急見他,我是急着要答案。”
“那不是一回事嗎?”柏嫇驚訝地發現自己比想象中淡定:“對了,還要叫上一個人。”
“白墨軒。”蘇柏說道:“我已經通知他了,畢竟狐舍利還有可能在外公手上。”
一行六人最終站在了酒店的房間裡,這一回,姬堯已經從病牀上起來了,他的精神看上去大好,與普通人沒有兩樣,蘇柏敏感地發現,他的鬢角又多了些白髮,整個人也瘦削不少,好在面色重新紅潤起來,因爲槍傷,他的身子總是微微佝僂着。
衆人進來以後,他的目光首先落到柏嫇身上,看着她的臉,他不禁笑了,眼神裡頗多感慨:“大家都老了。”
柏嫇冷冷地說道:“或許吧。”
柏嫇的反應早在姬堯的預料之中,看到道長,還有那隻空蕩蕩的袖管,他並沒有太多的驚訝,道長微微點頭:“好久不見。”
白墨軒不耐煩地說道:“不用一一介紹了吧,趕緊進入正題。”
要是平時,蘇柏討厭死白墨軒這樣說話,可是他現在的話也是自己的心聲,蘇柏點頭:“今天來並不是來喝茶的。”
姬堯揮手示意那位護士出去,就在這時,門鈴又響了,進來的是尚律師,看到蘇柏,他很熟悉地與他打招呼:“又見面了。”
尚律師手上拿着一疊文件,這些文件只要蘇柏簽上自己的名字,上面列舉的所有產業和存款就全部是他的了,蘇柏微微皺着眉頭:“又來了。”
“都坐下說話吧,能夠被先生請來的都是自己人了,我也不遮遮掩掩了。”尚律師熱情地說道。
“那倒未必,也有不請自來的。”白墨軒冷冷地說道。
尚律師的臉微微僵住了,古董店的人都不是正常人,不是正常人!
“那也沒事,先生,我開始了。”尚律師看着蘇柏:“先生的委託還是要繼續進行的,你以前說過,除非先生親手將這些東西交給你,否則你不會簽字,現在你們面對面,我想簽字就不成問題了吧,請吧,蘇柏先生。”
姬堯說道:“你拿到之後要如何用,全部捐也好,自己留着過生活也好,那是你的決定,與我無關,我現在只想讓你繼承這筆財產。”
蘇柏看着柏凌,柏凌雙手抱在胸前:“籤!”
白墨軒悶聲說道:“籤吧。”
就連道長也微微點頭,只有外婆與嬰寧沒有發表意見,蘇柏拿筆便籤,簽完了,尚律師大鬆了一口氣,迫不及待地離開這裡:“先生,我這就回去處理。”
姬堯點頭:“我身子不方便,就不送了。”
尚律師走了,白墨軒說道:“現在可以進入正題了吧,我來這裡,只有一件事情——狐舍利在哪裡?雪繽姑姑是如何死的?”
“我們應該叫你姬堯,還是許堯呢。”柏嫇終於開口,她的臉上有一絲嘲諷的意味:“當年你出現在我們面前時,用的是許堯這個名字。”
“這兩天,我一直在想如何從頭道來。”姬堯說道:“你們的疑問很多,我並不打算含混過關,首先是我的名字。”
“姬堯是我的本名沒有錯。”姬堯說道:“可是,自從家族幾乎滅亡以後,我就開始四處奔波,用化名露面,許堯只是我諸多化名中用得最久的一個,也是惹禍最多的一個。”
“家族滅亡是怎麼一回事?”道長問道:“姬姓,也是上古八大姓之一。”
姬堯說道:“上古八大姓中,除了姜、姚兩姓外,姬姓算是流傳最久的,但姬姓的後人,血脈純正者均有一個奇怪的病症。”
姬堯伸出自己的雙手,道長吃了一驚:“掌紋……”
“沒錯,掌紋在慢慢消失。”姬堯說道:“當手掌上的掌紋完全消失之時,就是我命殉之時,如今,左手掌已經消失大半,右手掌上的掌紋也消失過半。”
蘇柏與柏嫇對視一眼,兩人均想到了素素,蘇柏說道:“同樣的病症,還在素素身上體現過,掌紋消失後,她不久於人世,可是,素素還不能接觸陽光。”
姬堯的面部表情複雜:“我並不懼陽,看來情況還有所區別。”
蘇柏就大鬆了一口氣,姬堯看衆人沒有發問,自己說道:“這種病症讓族內的人越來越少,到了最後,就只剩下我們一家,父親與母親相繼去世以後,我恍然大悟,我不能再坐以待斃,我毅然了結了過去的自己。”
“我毀掉了自己的檔案,那個年代,存檔不像現在一樣容易,一切以文件檔案存放,並沒有電子檔。“姬堯說道:“我就當自己已經死了,一切從頭開始,我想活下去。”
“怪不得高明遠查不到了,一是年代久遠,二是檔案已毀。”蘇柏明白了。
“我開始四處遊走,尋找治病的方子,我不想面對自己的姬姓,這是一道催命符。”姬堯閉目說道:“我試過不少藥方子,中醫西醫都試過,爲了維持自己的生計,我開始撿漏,我只求維持生計,並不求名聲,所以在這個圈子裡沒有什麼名聲,中間有一次,我險些死了,但是,那次我命大,遇上了命裡的貴人——雪繽。”
終於提到要點了,白墨軒悶哼一聲:“是你慫恿雪繽偷來了狐舍利?”
“慫恿?”姬堯說道:“我根本不知道這世上有狐舍利這種東西,何來慫恿?我與雪繽偶然相遇,也可以稱爲知己,我向她袒誠自己的狀況,一個不久於人世的男人,沒有資格拖累任何人,所以我偷偷地離開,前往雲南繼續尋找藥方。”
“茶淺墨的家鄉。”蘇柏說道:“你在那裡出一點意外,險些死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