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彷彿停止,只有笛聲在星空下流轉。
楊逍閉上眼睛,靜靜的享受笑笑吹奏的笛聲。
一想到自己要死去,他又睜開眼睛,用力的看着笑笑,彷彿要把餘生所有的力氣都用來看笑笑。
他怕這一看之後,就再也沒機會再看了。
慕容明的聲音在身後傳來:“笑夫人,楊逍究竟對你做了什麼?”
龍墓補充道:“笑夫人,有什麼就說什麼,實話實說,不用怕。”
楊逍朝遠處的慕容明望了一眼,然後望向笑笑,用極小的聲音說道:“笑笑,就順着他們的意思,說是我強-暴了你。”
笑笑擡起頭,迎着楊逍的目光,深深的看了楊逍一眼。
然後她低下頭。
沉默無語。
慕容明催促道:“笑夫人?”
笑笑沒有理會旁人的催促,而是依然按照自己的節奏,深深的呼吸了幾口,然後說道:“楊逍沒有強-暴我。”
聞言,慕容明和龍墓一愣。
沐飛燕的嘴角浮現出笑意。
緊接着,笑笑的聲音再次響起:“我……是自願的。我嫁到血槍門之前,就已經愛上了楊逍。”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包括楊逍。
“笑笑,你說些什麼?”楊逍朝慕容明吼道:“軍師!她胡說八道,是我強-暴她的!是我酒後亂性!和她沒有任何關係……”
“楊逍!”笑笑突然登上乾柴堆,一把將楊逍抱住,道:“你別說了楊逍,是我自願的。”
下一刻,她從懷裡掏出一件東西。
楊逍朝那件東西望去,那是一個髮簪。
是他送給她的髮簪。
笑笑慢條斯理的繞道楊逍背後,蹲下,將髮簪放到楊逍的手中,然後將後腦袋對着楊逍的手,道:“替我戴上好嗎?”
楊逍一陣木然,緩緩的將髮簪戴在笑笑頭上。
笑笑輕盈盈的走到楊逍面前,微微一笑,道:“好看嗎?”
楊逍眼中突然涌出淚花,使勁點了點頭,道:“好看,真好看。”
“楊逍,從此以後我就是你的人了。你生,我生。你死,我和你一起死。此情不渝。”
言畢,笑笑朝楊逍走過去,投進楊逍的懷裡,緊緊的貼住他。
楊逍閉上眼睛,終於有一滴不爭氣的滑落下來。
他再次使勁點了點頭,道:“好!從此以後你就是我的女人,我會永遠抱着你,絕不放手!”
啪!
慕容明在椅子扶手上狠狠一拍,怒道:“豈有此理!來人!點火——”
“等等!”龍墓連忙喊道:“軍師,不能殺他們!”
慕容明怒視着龍墓,道:“你還要爲他說話?”
龍墓低聲道:“這件事有隱情。既然笑夫人是自願的,那楊逍就沒有強-暴的理由,那少夫人說的話就值得推敲……”
“龍墓!”慕容明打斷龍墓的話,道:“現在已經沒必要追究這件事的真相了。楊逍打敗你和林子瑜,又和笑夫人有私情,若是不除掉楊逍,血槍門的顏面何在?天下第一軍血槍衛的威嚴何在?門主以後還如何做人?”
龍墓問道:“那軍師的意思,是非得讓楊逍背上罪名?”
慕容明陰陰的說道:“楊逍非死不可!笑夫人也要一同處死!”
龍墓倒吸了一口涼氣,想再說點什麼,但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
“來人吶!點火!”慕容明將摺扇狠狠一打,下令道。
下一刻,一圈舉着火把的人朝楊逍和笑笑地下的乾柴堆走去。
笑笑緊緊的抱住楊逍,兩人的臉緊緊的貼在一起。
在火焰點燃的那一剎那,兩人的脣相接。
煙火兇猛,煙火絢爛,煙火溫柔,煙火同樣浪漫。
月光暗淡,星光璀璨。
那許許多多明亮的星星中,有兩顆緊緊相連,宛如地上的這一對男女。
火焰忽然燃燒,又忽然熄滅。
沒有雨,沒有風,點燃的火焰就這樣熄滅了。
就在人們驚訝莫名的時候,慕容明猛的站了起來,向前一躍便是十米。
砰!
他的座位就在他躍起的時候炸的粉碎。
“哈哈哈!年輕就是好啊!若是你年紀再大的一些,身子骨怕是就沒有這麼靈便了吧?”
一陣蒼老的聲音從天而降。
慕容明盯着夜幕中,一陣瑩瑩光芒劃破夜幕,漸漸落下。
慕容明定睛一看,驚道:“姚塵子,是你!”
“不錯嘛,居然還記得老夫。”姚塵子腳踏光芒,身旁各自站着一個年輕人,就在半空中和慕容明對話,宛如天上的神仙。在他身後,還有一圈更大的光芒,也懸浮在夜幕下。他們只是一出場,夜幕就已被照亮。
慕容明道:“你不在深山中修行,跑出來幹什麼?”
“特地來看看你。”
“堂堂生靈大師,龍血大陸有數的強者,會來看我這個小輩?”
“哈哈哈!天下第一軍的領袖何時變得如此謙虛了?不過你說你是小輩,這點倒很動聽。並沒有因爲自己的實力就忘了輩分,很好很好。不過你韜光養晦這麼多年,早已成長成大陸有數的強者了,在老夫面前又何必裝蒜?你若是不夠強,老夫又何必親自出馬?”
“你到底是來幹什麼的?難道要開戰麼?”
“老夫來是爲了找你要一個人。你若爽快點,老夫就不開戰。”
“要什麼人?”
“他現在是你血槍衛的人。”
“他是誰?”
嗖!
姚塵子伸出手指,頓時一道光束從他指上射出,擊中了捆綁住楊逍的捆靈繩。
“就是他。”
“楊逍?”慕容明驚道:“你要楊逍幹什麼?”
“他是老夫的人。”
“什麼?他是你的人?你說他是道德宗的人?”
慕容明惡狠狠的看着楊逍,道:“怪不得!怪不得他如此猖狂,如此厲害,原來他居然是你派進血槍衛的奸細。”
“別,別別別!”姚塵子笑道:“別說的這麼難聽。什麼奸細不奸細的?沒有的事。楊逍本來是我看中的,結果在西海上被你們的人給蠱惑了。這孩子還太年輕,不懂得人世間的是是非非,還以爲你們對他好呢!現在再看看,你們居然要燒死他,還好老夫來得及時。”
“哼!”慕容明冷言道:“楊逍犯了事,我們正要處置他。你現在一來就說要帶走他,你把血槍門當成什麼地方了?”
“你的意思是,不打算給?”
“你想要就給麼?”
“你的意思是開戰?”
“開戰就開戰!
“哈哈哈!好!好得很!”生靈大師居然痛快的大笑起來,道:“這纔像個強者嘛!慕容明,你果然沒讓我失望!”
慕容明雙眼眯成一條細縫,道:“姚塵子,你如此猖狂,未免太託大了一些。就憑你們三個人,難道就想對付我們血槍衛麼?”
姚塵子擺擺手,道:“我老了,越老越怕事,怎麼還敢託大啊!”
言畢,姚塵子身後的一圈光芒突然落下,將練武場映照得如同白晝。
光芒過後,上百個身着道袍的人突然出現在練武場上。
“這是我道德宗一百個龍血術士。現在在你們宗門派,還有三千個道德宗龍血戰士。今晚你們門主不在,許多護法也都隨門主出去了。慕容明,你說,今晚我還託大嗎?”
“你!”慕容明拳頭捏的咯咯咯直響,怒吼道:“什麼狗屁道德宗,簡直是趁人之危!”
“嘖嘖嘖!趁人之危這種事不是你血槍門最愛乾的嗎?比如說今天晚上,又有上千人要被你們陰了吧?我啊,這都是跟着你們學的。”
“廢話少說,戰吧!”慕容明舉起摺扇,高聲道:“血槍衛,禦敵!”
“浩然,你指揮列陣!九九歸一百靈大陣!紅魚,你去外面,下令總攻!”
“是,師父!”唐浩然和紅魚領命。
姚塵子腳尖一點,腳下光芒消失,他頓時如同一支離弦的箭朝慕容明俯衝過去。
“慕容明,我們兩個就好好打一場吧!”
強者對戰,眼裡往往都是沒有旁人的。所以慕容明根本就不在乎那個“九九歸一百靈大陣”,在他眼裡,只有一個姚塵子。
當姚塵子落地的那一瞬間,他便使出“風之束縛”。
對付姚塵子的“風之束縛”,不知比對付楊逍的要強力了多少。
姚塵子眼中精光一閃,兩道光芒從眼中射出,在眼前匯成一條洪流流向他的身體。他像沐浴陽光一樣享受着光芒的洗禮,那風之束縛就此從他身上移開。
姚塵子使出的血術居然讓他對風之束縛免疫。
“手段不錯,但對我沒用。真正的束縛之術,不是困人,而是困心。”
一個光球憑空出現在慕容明的頭頂。慕容明尚才反應過來,那個光球就砸開,慕容明的表情隨即一震。
“心裡是不是很痛苦?這是‘罪惡之源’,讓你細數自己所做的錯事,讓你再細細回味一遍那些讓你痛苦內疚的感覺。你深陷在痛苦的回憶之中,又如何與我再戰?”
姚塵子雙手向上一招,頓時一條由光芒組成的仙鶴不知從哪裡出現,就這麼載着他朝慕容明飛去。
慕容明臉上的神情由震驚,到痛苦,再到絕望,最後居然發生了扭曲。
表情的扭曲,五官的扭曲。
最終,彷彿他的臉炸開了一樣,所有的表情頃刻間消失。
變成了孤寂的平靜。
一條由血粒化成的惡狼從天而起,嘴中叼着一個光球,正是姚塵子之前釋放出的“罪惡之源”。惡狼將光球嚼碎,在嘴中瘋狂的咀嚼。每咀嚼一分,慕容明的痛苦彷彿就少了一分。
姚塵子驚訝到:“居然不惜分出一些血靈替你分擔束縛,果然是好手段,好心機。”
“姚塵子,你未免太小看我了!你年長,我敬你是大師,可你未必能戰勝我!”
慕容明狂吼一聲,將手中摺扇撐開,然後往空中一擲。
摺扇在空中旋轉數圈,每旋轉一圈,就有一道光圈迸射而出。
下一刻,那摺扇居然變成了一頭狼。
有血有肉,真實的狼!
這狼嘴尖牙利,脖子處是一排鋒利的鐵扇,身上長着許多尖尖的刺,長着血盆大口朝姚塵子奔去。
慕容明縱身一躍,就騎在了狼背上,掌心向上,一團紅光自他掌心升起。
“血狼咒!”
姚塵子腳下的仙鶴清鳴一聲,姚塵子微眯着眼,手上打着結印,嘴中在不斷的小聲誦唸。
“天地所以能長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長生。是以聖人後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無私邪,故能成其私。”
“天長地久!”
兩股力量交織在一起,黑夜突然間變得血紅!
一股巨大到令人震撼的力量宛如一頭漸漸甦醒的猛獸。
讓人壓抑,讓人顫抖。
這時,尉遲霸和林晟來到了楊逍身旁,將他拉下乾柴堆。
林晟道:“楊逍,快走吧!”
尉遲霸也道:“快走,血槍門已經容不下你,姚塵子親自來擒你,肯定也是有所圖謀,你也不能被他抓去。”
楊逍思索一陣,點了點頭,對笑笑道:“我們走!”
“楊逍,你走不了。”
楊逍剛邁出一步,身前就被一個身影攔住。
看着這個人,楊逍微微一愣,因爲他怎麼也沒有想到,這個人居然會出面攔住他。
白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