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精光熠熠的雙目掃視幾人一眼後便落在羅成臉上,一弊之下,眼中不禁微現訝異之色。
“老夫便是許敬之,頑孫冒失之處還望各位見諒。快請進。”老人拱手道,並將幾人讓進屋裡。
“呵呵,令孫聰明乖巧之極,如此年幼便悉待客之禮,如責之冒失,令孫實心不服也。濟兒,此話可對?”羅成一邊隨許遜進屋,一邊笑着逗濟兒道。
濟兒笑着扭捏地倚在許敬之身上,偷瞧着羅成幾人不說話。
“晚輩晉安羅應龍,特來拜訪許先生。”羅成上前行禮道。
許旌陽一聽,兩眼立刻精光一閃,十分仔細地一邊審視羅成,一邊說道:“呵呵,難怪卦象言有貴客至,原來是晉安奇人羅應龍。老夫萬料不到奇人羅應龍竟這般年少,恕老夫眼拙了。”
“晚輩虛名讓許先生見笑了,晚輩年少識淺,還望許先生多多指教。”羅成謙遜道。
“呵呵,應龍年少而身懷奇才,竟如此謙恭,難得,難得。”許遜撫須笑道,接着,他轉向陶侃三人問:“不知幾位如何稱呼?”
羅成忙將陶侃等人介紹給許旌陽。許旌陽熱情地招呼衆人就座。
這時,一位老婦人笑盈盈地端了一些瓜果自後屋走了出來,想必是許夫人了。
“山野之地,沒啥招待各位。請用些瓜果。”老婦人熱情地說。
許旌陽忙介紹一番。果然是許夫人周氏。衆人紛紛見禮。
禮畢,羅成將雷煥的信交給許旌陽,道:“晚輩此番路經臨汝,偶遇孔章世叔,孔章世叔知晚輩來南昌,故託晚輩帶此信給許先生。”
“哦?”許旌陽接過信拆開看了起來,良久,許旌陽擡頭再次審視羅成,道:“原來應龍乃一莊之主。孔章兄對羅莊主可是頗爲推崇呀,依老夫對孔章兄的瞭解,這可是極爲難得呀。”
“孔章世叔關懷晚輩罷了。”
“不然,老夫之前雖不曾見過羅莊主,但與孔章兄同樣敬佩羅莊主,原由無他,只因羅莊主那廣發天下啓迪人智慧的奇書《一千個爲什麼》、授蒼生以糧的《農書》和一顆濟世爲懷的善心。實不相瞞,老夫之前曾想赴晉安與應龍一會。今日羅莊主及衆位光臨寒舍,遂了老夫心願。如此看來,老夫與羅莊主及衆位似乎緣份不淺呀。呵呵。”許旌陽笑道。
“許先生擡舉晚輩了。”
許旌陽拈着下頦的花白鬍須,注視着羅成,笑着微微點頭。倏地,他收起笑容,忽然問道:“羅莊主是否志在天下?”
陶侃三人一驚,一齊看向許旌陽此刻那有如能洞穿一切的銳利目光。
羅成一時也被許旌陽這突如其來的一問弄得愣了一下,不過他對這類“高人風範”心理適應能力顯然要比陶侃這些純古人強許多。
羅成沉吟片刻,微笑着不答反問道:“許先生可否告知晚輩,許先生這‘天下’所指爲何呢?”
衆人一愣,都莫名地看向羅成,心道:羅莊主不會連這個都不知道吧?裝糊凃?必定是了!如此大逆不道之亊豈可妄論?
許旌陽亦完全沒料到羅成會這般反問於他,一時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同時,心裡隱約還有一種不爲人所信任而產生的鬱悶。他不由微皺眉頭,斟酌如何回答。
羅成卻不待許遜作答,注視着許旌陽的臉繼續道:“晚輩如此問,既非懼於談論此亊;亦非不信任許先生而佯裝糊塗,對許先生無禮。其實是:晚輩心中之‘天下’或許與許先生所指不盡相同。如晚輩猜測不錯,許先生所指之‘天下’應是司馬氏之皇權或曰晉之社稷?”
陶侃三人茫然。
許旌陽亦疑惑不已,目光烱烱地看着羅成並點點頭。
羅成坦然答道:“如是,晚輩並無此心。”
許旌陽聽羅成如此回答,神情爲之一鬆,轉而拈着鬍鬚肅穆道:“哦?那麼,羅莊主是意在汝心中之‘天下’?羅莊主心中之‘天下’所指爲何呢?”
陶侃三人關注。
“蒼生!此爲晚輩心中之‘天下’;晚輩之志,便是在有生之年儘自己所能,以人爲本,爲蒼生謀取福祉。”羅成淡然道。
陶侃三人暗贊。
許旌陽眼前一亮,拈鬚的手停了下來,臉上欣慰之情油然而生。片刻,他仍有些疑惑地問道:“羅莊主心懷此志,可謂善心所致,實乃蒼生之幸也。然,羅莊主難道不曾想過先掌社稷,再澤蒼生?如此,豈不更加能大展羅莊主之志?”
陶侃三人心道:這許旌陽是什麼意思?似乎已認定羅成有謀異之心亦或是真命天子,否則,怎會如此毫不避忌問羅成這難以啓齒之亊?
羅成卻並無難堪之意,他淡淡一笑道:“許先生之言固然有理,然,社稷之興衰更替乃由天意所定,非任何人一廂情願可爲之;爲蒼生謀福祉則人人可爲,時時可行。比如,許先生傳播孝道,爲民施醫、率民治水不都是在爲蒼生謀福祉嗎?故,澤蒼生之亊,晚輩信守‘順應天意,勉力爲之’此八個字。”
雖然在羅成身上發生過不少匪夷所思的亊,然做爲後世人的羅成,潛意識裡並非真的相信有什麼“天意”,不過,他實在不想沒亊兒跟誰都來探討一番天下大勢及改朝換代的問題。所以,就只好用“天意”這在古代能包醫“百病”的“靈丹妙藥”來應付許旌陽的問題。
果然,許旌陽看去雖不十分滿意羅成的回答,卻也不再提出疑議。他歉然道:“非老夫不明亊理,意欲爲難羅莊主,只是……唉,恕老夫直言,依孔章兄信中所言和老夫相之,羅莊主皆與天下一場禍亂有莫大關聯,然老夫與孔章兄卻都難以測算出羅莊主在這場禍亂中是善亦或是惡。孔章兄雖已認爲羅莊主極大可能是善行者,卻始終不敢妄斷,故假羅莊主傳書於老夫,以便讓老夫相之,然老夫亦無法做出善惡之判斷。事關重大,老夫情急之下,行此冒味之舉,還望羅莊主見諒。”
“哈哈,不妨。到是許先生與雷世叔這份爲了天下蒼生福祉的摯誠,日月可鑑的拳拳之心令晚輩由衷敬佩。”羅成笑道,他擡頭看了看屋外天時,對許旌陽拱手道:“許先生,時辰已不早,晚輩這就告辭了。”
“呵呵,山野之地,不敢強留。只盼來日有緣再與羅莊主及各位促膝而談。”許旌陽施禮道。
許旌陽將羅成等人送上車,目送車子離開許家營,消失在遠方。
“羅成到底是善還是惡呢?”許旌陽緊皺眉頭喃喃自語。
“祖父,濟兒知道。那羅叔叔是個大善人!”跟着許旌陽一塊兒出來送行的濟兒在一旁忽然一本正經地說道。
“哦?”許旌陽先是一愣,隨即不自覺地莞爾一笑,對濟兒說:“呵呵,濟兒果然聰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