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嚴肅穆的誓師大會,只是短暫的激情,慷慨激昂地華麗的一閃,給人的是熱血沸騰,優美的想象,也是一種宗教儀式般的虔誠,煽動人們內心世界裡最神聖的觸感,從而,讓人煥發起必勝的信仰。
這是張由鬆的理解,激情的沉緬中,他已經在顛簸的馬隊行列裡,緩緩北上,到了揚州。
渡過長江,喝過清澈的江水,惆悵中揮手作別江南的風物,心中忐忑不安,也不知道這次北上,能否平安歸來。
黃泥亂草,枯萎連天,紛紛的塵土飛揚,幾乎遮掩了天日,讓那斜斜的夕陽,都無力慵懶。
十萬京軍的北上,象一條巨大臃腫的蟲子,緩慢地挪移着,兵發第一站,維揚。
揚州自古繁華。
二十四橋明月夜。
揚州青樓薄倖名。
種種意念思緒,將張由鬆的目光拉直,尋覓,搜索,在前面那蒼茫極處。
心痛不已。
“皇上,前面龐將軍已經紮營,末將前來稟報,同時,龐將軍以爲,皇上可以就地駐紮,以防不測。”騎兵通訊員年輕英俊的臉,在硬扎扎的鐵盔的保護下,格外動感。
“好!吩咐龐將軍,小心啊!”
“多謝皇上!”
十萬京軍,次第駐紮,分爲前後左右四營,牢牢地扎住,成爲兩個拳頭,夾擊在長江北岸的維揚城外。沒有進城,也不能進城,因爲,城主,某鎮的鎮將李成棟造反了,叛亂了,投降滿清了!
就是誓師大會前的一天,李成棟叛變了,使本大明前往聯絡的幾名騎兵,悲慘地遭到了逮捕殺害,成爲李成棟祭旗的犧牲。
張由鬆勃然大怒。
他的眼睛裡滿是冰涼的殺氣,拳頭把握得緊緊地,對着蒼天發誓,要把所有敢於背叛自己,背叛大明的賊子們,統統掃滅。
所有北方各鎮將,都在南京保留有人質兒子,所有各鎮將,都得到了皇帝的恩遇,可是,他們還是背叛了。
不管對外使用怎樣的名義,都遮掩不了這些流氓軍閥那無恥邪惡的野心,那種自私自利,甚至連親生兒子都可以不管不顧的心狠手辣的豬狗。
張由鬆依然故我,保持了仁慈的形象,沒有殺京城中的任何一個鎮將的兒子們,也沒有聽從建議,在誓師大會上,找那個李本深砍頭,以爲壯烈士氣,更沒有將已經和滿清勾結名義徹底確定的馬士英,阮大鋮等捉拿到案,當豬頭剁了。
沒有,一切都沒有,張由鬆知道歷史的未來,也知道,許多鎮將的叛變,也是有深刻原因的,一羣軍人的無信仰無原則的混亂,難以掌控,再有,只有仁慈,纔有可能將這些傢伙重新招收到麾下,因爲這些人,有奶就是娘,捱打就認識爹,是無行的傢伙,是可以用拳頭打回到座位上的調皮小毛孩子。如果能重新招納,則對自己的未來戰爭,是必須的。
近代史上,多少軍閥反覆無常呢。偉人治下,也容納了多少污垢之人,使他們重新有做人的生機?因此也使國家少受了多少的刀兵之亂?
紮營是件麻煩活兒,所以,張由鬆親自監督了。
“皇上來了?”
“啊,皇上!”
“皇上!”
正在工作的,滿頭大汗的官兵,紛紛停了手中的活計兒,給皇帝叩首。
“別,諸位將士,這是戰場,軍營,你們盔甲在身,一切拘泥禮節都免了,繼續幹活兒纔是正經!”張由鬆笑容可掬,平易近人。
“多謝皇上!”
張由鬆指示,要將士們努力工作,將營扎得極牢固。他親自檢查了紮營的外壕溝挖掘的深度,寬度,並且跳下去再上來,檢測其障礙程度。
“不行,太淺,太淺,也太窄,沒有必要的防禦能力,是廢物!”他毫不留情地批評道。
在古代的行軍打仗中,張由鬆雖然沒有一丁點兒的實戰實踐經驗,也有許多的紙上得來的才華,比如出征前就惡補了許多的軍事常識,比如,他對晚清時代的瞭解,對湘軍建制和行軍原則的好奇,都使他並非一個軍事白癡。
“朕說過,任何時候,任何地方,都必將見營扎得足夠深,足夠寬,即使我們只住一夜,也必須這樣。所謂立於不敗之地!戰前多流汗,戰時少流血!”
完全按照湘軍的龜鎖標準,張由鬆監督着將士們,在右翼後營,進行了嚴密的駐紮佈置。
戰時的內閣成員,多留在南京,負責政府的運營維護,內閣大臣史可法,成爲南京留守,姜曰廣劉宗周協助,而高弘圖,王鐸,則追隨皇帝,成爲左右手。
並非張由鬆對高弘圖和王鐸多麼信任,欣賞其能力,儘管兩人確實各有本事,可是,這是一種政治安排,因爲得力干將黃道周西上安撫左良玉和李自成,只有劉宗周作爲楔子,攙雜進史可法的南京留守政府裡,擔任事實上的監督職責,好弘圖性格急躁,但是,比較忠心的,王鐸歷史上是個叛徒,可是,文筆不錯,尤其是那一雙小手手寫出來的蠅頭小楷,怎麼看就怎麼舒服,潛意識裡,張由鬆覺得,將之帶在身邊,萬一哪天不幸在和某宮女的圈圈叉叉中忽然遭遇了新的天譴,再次穿越回去,那麼,僅僅是王大叛徒的一堆文物字畫,就可以讓自己大發橫財!
騎馬巡視軍營,張由顯示出了足夠的膽略,武力,也贏得了官兵的尊重,這是打心眼兒裡的。
在中軍帳內,張由鬆和鄭成功等,一起研究地形圖,這是揚州附近的地形,還有揚州的一些防禦數據,都是之前被錦衣衛隊的密探秘密收集起來的,這時候,成爲可貴的作戰資源。
“李成棟有什麼反應沒有?”張由鬆問。
四個軍營,包圍了揚州,據守在此地的李成棟居然沒有反應?豈不是奇怪?
京軍號稱三十萬,其實只有十萬,真正可以依靠的不過五萬五千人,號稱五萬鐵騎兵,其實真正的騎兵就是五千人,在包圍揚州的問題上,是沒有閒話可言的,這是第一仗,必須打好,再說,即使撇下附庸部隊,只有作戰部隊過江,加上黃得功部隊,也有七萬餘,要扎住揚州的城防,還是可以的。
偵騎四處,通訊聯絡,四個大營的明軍,時刻保持着聯繫。
本來是五個大營的,但是,幾個將領堅決取消了皇帝的中軍營,因爲,他們擔心成爲李成棟的襲擊目標,所以,將之僞裝,編制進了周遇祥的軍隊中。
龐領奎軍在左側北,金聲桓軍在左側南,黃得功軍在右側前,周遇祥軍在後。至於京軍的大統帥魏國公徐允爵呢,則被留在了南京城,皇帝給他的任務是,以南京爲核心,繼續招兵買馬,嚴格訓練,要在三個月之內,訓練出三萬士兵,半年之內,訓練出十萬士兵,即使不需要上戰場,也要這些在江南一帶安逸慣了的百姓們知道戰爭!
還有,南京還是各處省份軍區的聯絡處,徐允爵的任務還有國防部長,統帥江南軍事指導的責任,不算是委屈了他。
張由鬆發現,儘管這個徐允爵不咋地,可是,還有些頭腦,對自己尤其忠心耿耿,是個可造就之才,就算飯桶吧,也是件傢俱吧?所以,將南京城的城防,大明的留守兵部尚書的職位,都交給了他,也算是對勳臣的一種拉攏,試圖以之爲另一黨派,適當牽制史可法,錢謙益等東林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