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光沒動,他盯着君意看。
饒是君意有面盲症都覺察旭光看着自己了,別人都散去了,就他那有凹凸的橢圓面面向自己這邊沒有動,不是在盯着自己看是什麼。“看什麼?”君意問。
“小君君,原來你很有統帥的才能呢。”旭光已經張開嘴準備分配任務,卻發現君意佈置得頭頭是道,冷靜,果決,頗有運籌帷幄之風。
“被逼的。”君意道,“事已至此能怎麼樣呢,硬着頭皮上唄。但悄悄跟你說我不後悔,慘死這麼多人,我竟然不後悔,真懷疑我是那種冷血的人,太心狠太冷血,這麼多無辜的死者送到眼前卻眼睛都不眨的。”
旭光道:“大將就該如此,《孫子兵法》曰,大將對待兵士,平日裡視如愛子,用之如草芥。”
“《孫子兵法》有這句麼,別欺負我穿越來之前沒有背《孫子兵法》啊。”穿越的事,君意已經多多少少跟旭光講了。
旭光背道:“視卒如嬰兒,故可與之赴深溪;視卒如愛子,故可與之俱死。厚而不能使,愛而不能令,亂而不能治,譬若驕子,不可用也。”
“停!”君意頭大,就沒聽懂幾句,她上輩子都做什麼了呀,早知道要穿越,就應該學了古琴,背熟了所有古文,歌舞多學些,起碼能在紅袖招做個頭牌了啊,哎,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君意道:“可我平時也沒把那些人當愛子對待啊?再說這說法不是過時了,現代戰爭爭取的是用最小的代價取得最大的勝利,要是做得到零傷亡就最好了。”
“嗯,有道理,但其實一軍統帥要求的素質幾千年來都沒有變過,”旭光道,“以前也要用最小的代價取得最大的勝利,犧牲一部分軍事完成包圍全殲,越早結束戰爭死傷就會越少,百姓的苦難就會越少。凡舉兵,馳車千駟,革車千乘,帶甲十萬,千里饋糧。則內外之費,賓客之用,膠漆之材,車甲之奉,日費千金,百姓之苦。”
“停!別拿《孫子兵法》欺負我了,”君意頭大,“不關我事,我也不關心。我現在就擔心啊……”
“擔心什麼?”
君意一撇嘴,要哭,吸吸鼻子道:“腫麼辦?你說我這麼狠心會不會更沒人想娶我了?唔……還想嫁人呢。”
“別擔心,不還有我麼。”旭光道。
“死一邊去,別拿這事跟我開玩笑,分分鐘跟你急!”君意道,“你當我閨蜜,給我參考參考倒是行的。”
……………………
現下的局勢,名單是最重要的,能早一分鐘拿到就起碼能少死一個無辜的人。
其實君意一直想說那些無辜的修者死了是他們太笨,想勸服自己不是自己的錯,是那人爐鼎犯坐下的罪惡,今天開戰還是不開戰,都要死人,不開戰,死的就是別人,死的就是從遠處販賣來的爐鼎,而且死的更慘。
但不管怎麼想,心底依舊愧疚,想着要不是自己不同意商師祖的提議,要不是自己堅持不放過,不把那些爐鼎犯逼急了,這些修者也許不會死吧。
“還是要拿到名單。一定要!”
君意暗暗握拳發誓,微微眯起眼睛冷靜分析,那些罪犯想把人分開的目的是什麼,除了想一一擊破還有什麼目的。
忽然君意腳下一晃差點沒站穩,是大地在顫抖,看來已經交上火了。
前線有消息回來了,十個地點有五個是虛的,很快傳來一個震驚的消息,圓空大師戰死。
君意挺喜歡圓空大師的,有什麼說什麼,至少比寒山掌門好。
他死得着實有點冤,他去的地點確實有人被綁架,人已經救出來了,卻被他救的人一刀捅進心臟,就那個小傾捅的,圓空大師死也不相信,倒下的時候眼睛還睜得大大的。君意都提醒他們了,救的人質也要防着點,她千思百慮,最後還是沒能避免。
高處掠陣的弟子也沒有活着回來,但那幾個弟子盡力了,他們也是機靈,圓空大師一被刺立刻就放飛鶴,除了放紙鶴傳書,還放了一百隻傳聲蟲,傳聲蟲不登大雅之堂的,因長得不好看早早被大多修者放棄使用了,但紙鶴被打下來了,就這些穿聲蟲,有幾隻死裡逃生丟了一半爪子還爬了回來,把消息帶了回來,終是將圓空大師的死訊傳了回來。
後面再無消息回來,圓空大師帶的一隊人怎麼樣了無從知曉,掠陣的弟子也是生死不知。
不久,十具新的屍體由十個弟子揹回來,被扯下了手,一樣的放在胸前,一樣的手中有一封信,背屍體回來的弟子一樣被折磨地已經神志不清。
旭光的意思是不能自亂陣腳,把兵力調於一處一個點一個點攻破,即使會死些人但會取得這場戰爭的最終勝利,但君意叫他先去救人,“你先去,援軍一會就給你送到。”
“我不要援軍都可以,只是……”
“別讓我再跟你說人命的珍貴,”君意道,“我不想這時候跟你吵架。”
旭光還是先去一封信中的地方救人了,君意兇起來他還真有點怕,他也不想這時候吵架,走的時候他囑咐羽翼:“保護她。”
又小聲對罌粟道:“寸步不離。她好像有點不對勁。”
罌粟疑惑地看看君意,“嗯?哪裡不對勁?”
“你寸步不離就對了。”
“哦,知道了。”
見旭光走遠,君意放下一直抱着不放手的羽翼,隨便拿起一個信封,拆出裡面的信來,“我也去一個地址救人吧。”
羽翼道:“你去能幫什麼忙,別給他們送一個人質過去。”
“我帶罌粟去,不會有事的。”
“別啊,你去還不如我去呢,分分鐘秒了他們。”羽翼道。
君意搖頭:“你不能離開這裡,你一走這裡就會被他們攻陷,證人和傷患就危險了,再說打仗我是不懂,打撲克倒是知道點,手上小牌多,現在還是要逃小牌,還不到扔底牌的時候。”
“可是……”
“沒事,罌粟在我身邊呢,沒事,”君意像是剛想起來一樣隨意道,“對了,這個香囊,有女修叫我轉交的,旭光回來的時候交給他,別忘記了。”
羽翼有點怪怪的感覺,“我怎麼覺得你有詐啊。”
“能有什麼詐啊,我躲煩了,帶罌粟出去殺兩個,活動活動就回來。”君意補充道,“帶着罌粟呢,別擔心啊。我這麼怕死的人,有點危險我就丟下罌粟自己逃回來,對了,求救煙火給我兩個,萬一有個什麼來救我啊。”
羽翼想想也行,君意這麼怕死的人,這兩天都抱着自己不撒手,恨不得睡覺都抱着,求救煙火一人帶一個就行了,她要帶兩個,兩個她才覺得有備無患,她會說萬一一個碰水了不冒煙了,萬一一個是黑心廠家生產的偷工減料了,萬一遇到兩次危險呢,萬一……
反正這樣小心保命的人,有點危險她肯定就自己跑回來了,再說她帶了罌粟和求救煙火,又帶了很多弟子,裝備齊全,人又小心謹慎,肯定沒事,便道:“遇到弱的拎兩個回來給我玩啊,我看得手癢了。”
“行啊。”君意輕鬆瀟灑地揮揮手,帶上罌粟走向信上的地址。
她還沒走遠,羽翼心裡總覺得哪裡不放心,下意識打開她留下的香囊看裡面有什麼,萬一裡面有紙條,紙條上寫“我受不了了,我去跟他們拼命”,萬一這樣,把人追回來還來得及不是。
香囊裡有一個胭脂盒、一個紙條,紙條上面寫:“叫你不要勾引女修!王素素叫我給你的!說什麼那一夜的紀念,紀念神馬呀,說你什麼好!”
旭光那張臉招女修,走進哪裡那裡的女修眼珠子都不會轉了,女修示愛也不是一回兩回了,託君意轉交東西也是經常有的事,君意不在意,平時也不提就是。
羽翼笑着把胭脂盒放進去,錦囊扔在一邊。
寒山寺四處硝煙,路上時不時有炸出的大坑。君意緊緊抱着罌粟的手臂走在路上,後面還跟着很多弟子。君意把她怕死的性格發揮到極致,弟子足足帶了三十幾個有多。
鳥語花香小世界的不遠處,唐三藏扯掉臉上的易容,露出獰笑:“你終於出來了。”
一隻急速紙鶴飛到悟憂和尚的手上,紙鶴上寫着“已出現。西峰小路埋伏。”他身後不男不女的聲音響起,“呦,出來了,她還真不好抓,怎麼樣,我們趕緊去吧?”
悟悠道:“不急,萬一是陷阱呢,先讓唐三藏去給我們探探路,我們來個黃雀捕蟬螳螂在後。”
“討厭!你怎麼這麼聰明~~~”
君意緊緊抱着罌粟的手臂走在路上。有這麼個大包袱走路都不方便,罌粟想甩都甩不開,“你害怕就別出來啊。”
“不要,我要出來。”
“那就別害怕了,先放開我。”
“不行,我害怕。”
“……”
“罌粟啊,”君意把頭埋在罌粟的衣服裡,忽然小聲道,“待會有厲害的傢伙出現,你要不意思意思打幾下就跑吧,我不怪你,這是命令。跑回去給我傳信啊。”說完這話,君意猛然鬆了緊緊抱着她的手。
罌粟心中一凜,覺得不對勁,很不對勁。
但已經晚了,無數土系炸雷扔到他們腳邊,煙霧升騰,立刻什麼都看不見了,只有捂嘴咳嗽的聲音。
“罌粟救我!快跑!”
君意的話在她耳邊響起,一隻手搭上她的胳膊,緊緊拽住她的胳膊,罌粟趕緊拉起那隻手往回跑,跑出煙霧區,罌粟回頭一看,她拉得是個嫩生生的小和尚,身材跟君意差不多,手比君意的手稍微嫩點。
“怎麼是你!”罌粟大急,“我主人呢?你把我主人弄哪去了!”
小和尚很冤枉,抱着頭道:“美女姐姐別生氣,是那位姐姐叫我拉着你的,她拉着我的手拉着你的,我……貧僧也沒辦法,那個姐姐好可怕,她說我不聽話,她就把我剁吧了餵給護山神獸。阿彌陀佛……”
煙霧還未散去,罌粟冒險化作黑煙進去找,卻是什麼都沒有,帶出來的弟子都跑散了。
想起君意先前說的話,什麼“意思意思打幾下就跑吧”,什麼“我不怪你,這是命令”,罌粟大急,四下着急地尋找線索。
“主人,你這是要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