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可能。”君意道,“我再說一遍,我是我,你是你,以後少接觸,你見到我最好繞着走。就這樣。”君意冷靜地說完就將門關上,這種人,她不想跟他多說一句話,浪費時間。
“我會在門口等,等到你回心轉意爲止。”明真的話從門口傳來。
君意真是受不了,回身再次打開門,“你到底要怎麼樣?!”
“君意師妹……”兩行眼淚從明真眼中流下,“我錯了,原諒我……難道一定要我跪下才能得到你的原諒?”
君意真想說“*!”但是覺得罵這種人犯不上,罵都不想罵了,便淡淡道:“談不上原諒不原諒,我早就不恨你了,我只是鄙視你。”
“君意師妹。”明真真的噗通一聲跪下了,要抱君意的腿,還好君意躲得快沒被他抱上,不過也嚇得不輕,趕緊把門關上,“砰!”門扇好像撞上了什麼東西,可能是明真的鼻子吧。
“君意師妹……”明真在門外哭。外面傳來師兄弟的議論聲,還有有人走過來的腳步聲,宿舍房子一間挨着一間,大家住的近,聽到動靜有人出來看。
君意抵着門,皺眉道:“你這是做什麼?我跟你說了很多遍了,以後我和你明真保持距離,各自修煉,不要打擾彼此這樣生活。”
“君意師妹,我只想求得你的原諒……”明真的哭訴從外面傳來。
咚!咚!咚!很響的敲門聲響起,接着又是拍門的聲音,冰薇的聲音在門口道:“君意師姐,你開門,我找你談談。”她又對明真道,“明真師兄,你先起來。你的傷還沒好。”
“我的傷不要緊,多謝師妹……嗚嗚……記……記……掛”明真哭得泣不成聲。
冰薇又使勁拍門,要把門拍裂開的架勢,“君意師姐,你開門啊!我有話跟你說!”
“哎……”君意長長嘆氣,無奈扶額,將門打開,“你進來吧。”但她不想讓明真進來,她看一眼遠處,“來幾個看熱鬧的,把明真師兄扶回去歇着。”
偏偏明真扶不回去,一定要在門口跪着,說要跪到君意原諒他爲止。
君意道:“我說了,我早就不恨你了,只是鄙視你,你現在的行爲還是讓我鄙視。”
“君意師妹……”明真身體搖晃,臉色蒼白,好像要暈倒。
他還沒有說什麼,冰薇指責道:“君意師姐你怎麼能這樣?大師兄都跪下跟你道歉了,你說出這麼傷人的話。大師兄的傷這麼重,你也太無情了。”
得,最後還是她君意無情!
讓君意想起十年前,她穿着期待已久的大紅喜服被拋棄在大禮現場一樣,是她的錯,是她叫人“無法忍受”!
很多師弟師妹也覺得君意有些太殘忍了,雖然看不清,但君意還是能清晰地聽到他們議論的聲音,“真是的……太過分了吧?!”“睚眥之仇,記得提醒我,以後千萬不要招惹這位君意師妹。”……
冰薇拉住君意的手,不停地給君意講道理,“……原諒纔會開心的,心中記着仇恨,怎麼能開心呢?君意師姐,你別再這樣了,我們都好好的相處,好不好?”
好多師兄弟都圍上來給明真說好話。
真是的,君意揉着太陽穴,真心頭疼,弱者總是能得到同情,哪怕是裝的弱者,當年自己怎麼沒有裝弱小?只是一個勁發脾氣砸東西,跟明真比起來,自己真是笨啊……所以討厭跟明真這樣的人接觸。
“好了,好了,我答應你們,我原諒他,以後大家好好相處,好不好?”現在,哼,已經過了十年了,君意還會跟當年一樣笨麼?
那真是白活了十年。
“真的麼?”冰薇開心道。
“真的。我們好好相處。”君意笑顏如花,親手將明真扶起來,“師兄你這是做什麼?別人不知道詳情的還以爲我多欺負你呢,這不是陷我於不仁不義麼,你傷沒好,趕緊回去休息吧。要我親自送你回去麼?你們幾個,真是的,就知道看熱鬧,都來扶着點啊,小心,別弄疼了,對了明真師兄,我這有白雲丹,你拿去服用。”
哼,不就是虛情假意麼,誰不會,君意朝牀上的旭光眨眨眼睛。
好容易送走了這噁心人的牛皮糖,君意把冰薇留下來。
“勸你不要和明真走得太近。”她對冰薇道。
“爲什麼?”冰薇不明白。
“他心思重,哪天你被他利用了都不知道。”
“君意師姐!你怎麼能這麼說大師兄!”冰薇道,“你……你不是原諒大師兄了麼?”
有些事、有些人,真是讓人從心裡討厭,比如這個人,君意坐下來,給冰薇倒了杯茶,示意她坐下,又給自己倒了杯,喝了一口與她長談:“有些壞人,不是看上去就是壞人,他們不會很尖酸刻薄地說話,不會偷東西不會打人,哲理是他們的通行證,善良是他們的*,他們看上去是很好很好的人,看上去爲人正派,滿口哲理,就是世上所說的道貌岸然,你能懂麼?”
“師姐,你知道麼?”冰薇道,“如果明真知道你這麼詆譭他,一定會笑着說‘是我先對不起她,她誤會我也是應該的’,師姐,你不懂得原諒。不懂得原諒的人是不會快樂的!君意師姐你原諒他吧,也許以前明真師兄是做了對不起你的事,可是他是個好人啊,試膽大會中爲了阻止我們打鬥受了那麼重的傷,受了那麼重的傷還在……還在關心我們……”冰薇說着哽咽了。
“哼,”君意淺笑,“你說那件事?那時候又不是死仇,雙方都有留手,土系揚幾把土,火系冒冒煙,水系放放水,金系的飛箭繞着場地飛幾圈展示一番實力,真正有威脅的就是木系,你們雙方都一個想法,其他靈力的拖住對方的注意力,木系的一擊得手,用藤蔓捆住對手,是捆住,被捆住也死不了,受傷都不會受傷,根本不危險,那個時候只要是想表現自己的誰都敢往上衝,哪天雙方下死手的他再往上衝真死在當場了,我就原諒他。”
“師姐你想法怎麼這麼黑暗啊?明真師兄不是爲了表現,是真的想救我們,甚至他受傷吐血了還擔心我們的安危!”冰薇激動道,兩行眼淚從眼眶中流下,她吸吸鼻子,一把抹去,瞪着大大的眼睛等君意回答。
“不是沒死麼?”君意真不明白,這點事情而已,不用這麼激動吧。還哭了,真是,大小姐就是感情豐富呢。
冰薇對君意輕飄飄不在乎的態度也是不明白,她哭着怒道:“師姐你怎麼這樣啊?難道非要他死了才能原諒他麼?那時候你就會後悔了。”
“是的。”君意眼也不眨地道,“他死了我或許考慮原諒他,至於後悔,不知道,或許會後悔,但原諒他我也可能會後悔,反正都是可能後悔,我選擇不原諒。”
“君意師姐!我再也不要理君意師姐了!”冰薇哭着跑了。
望着她窈窕的背影,還有她落在雪地上的晶瑩淚花,君意幽幽嘆口氣,將小狐狸抱在懷裡溫暖自己。君意很喜歡冰薇,真心希望她不要受到什麼傷害,希望她不要看到世界的另一面。因爲君意真心很羨慕她,羨慕她的世界還是陽光下的一面。
偶爾有那麼一刻,夜深人靜的時候,樹葉飄落於眼前的時候,君意也懷疑是自己錯了,世界如此美好,爲什麼不能原諒?也許,這個世界上是沒有壞人的,原諒他們,接受他們,他們會變好。
但是,大部分時間,腦子沒有抽掉的時間,君意還是認爲做壞事就要受到懲罰。如果沒有真心的悔改就得到原諒,壞人一樣能過得很好,那還做好人做什麼?要知道做好人的代價比做壞人的代價大得多,所以一定要讓做壞人的人承受更大的代價纔可以。
君意很忙。
君意很黴。
這天修煉不順利,明真找來鬧,冰薇也因爲明真跟她吵翻了,最慘的是還有一個找君意的——商無歌師祖大人——他把君意狠狠罵了一頓。
“去聽講座了?聽到什麼了?說說體會吧!”商無歌師祖壓着嗓子慢慢道,也不等君意回答,師祖大人猛地一拍桌子,嚇得君意後面站得很遠的弟子都是一個哆嗦,師祖大人聲色俱厲地罵道,“你根本不是聽課去的!你相親去的!碰到一個寒山寺的弟子你就問人家結婚了沒有心上人的沒!碰到一個就問!碰到一個就問!今天上講壇的唐方丈跟我說,你!就你!你舉手提問問他有無婚約在身!你!你是要氣死我麼!你知道他跟我把你的作爲當段子跟我說的時候我什麼心情麼!我的臉往哪裡擺!我恨不得找個縫鑽進去!”
君意靜默、垂手、低頭,目視地板,幫商無歌師祖尋找寒山寺地板的磚縫。
商無歌不停歇地繼續大罵:“你那一套在我們逍遙派搞搞就算了,我們寵着你,稀罕着你,我們欠了你的,我們由着你!只要你好好修煉,什麼都不管你!但是!這裡是寒山寺,不是我們逍遙派!你還把那一套帶到這裡來!我跟你們說過多少遍,出了山門,你們就代表這逍遙派,你們每個人都代表逍遙派!要謹慎!要努力!要給逍遙派爭氣!你倒好!你就是這麼給逍遙派長臉的!……”
“……我!我還在寒山寺師傅們面前誇你……(省略十七萬八千多字。)”
君意被罵得又羞愧又難受,還又困又乏又不不敢打哈欠,足足被罵了兩個時辰纔算完。
還要守行爲,還被罰抄《行爲守則》。
苦哈哈地回到房裡的時候,都深夜了。悽慘的一天啊。翻出《行爲守則》,點亮夜燈,君意打着哈欠磨墨,眼中閃着晶瑩的淚光——別誤會,困的。
小狐狸竄上桌子,低下耳朵在君意的手上輕輕蹭,“抄多少遍?我幫你抄一半。”
“你會這麼好?”君意的睡意立刻去了一半,謹防有詐啊。
“我會模仿筆跡,保證別人看不出。”旭光道,“你答應以後別相親了、也別勾搭和尚了,我就幫你抄一半,幫你抄全部都行。我還會一種一筆五行的方法,也可以教給你。”
——看吧,果然有詐,去相親嫁給誰?等着天上掉情郎麼?不勾搭和尚,多可惜啊,和尚又可愛,長得又白白淨淨的(君意聽師姐師妹們說的),難得的是純情,沒結婚之前都是童男子,據說守身如玉,這世道,哪裡還能找到這樣好的男子去?
商無歌師祖把她罵一頓就算了,算她理虧,他旭光憑什麼管她啊,真是不知又切換什麼奇怪的性格了,大概是切換成商無歌的性格了,無聊的狐狸。
君意給小狐狸一個白眼,把屋裡的筆都翻出來,一共六隻筆用線纏成一排,不就是一筆五行的方法麼,她也會。這是筆就這麼多,要是筆夠,一筆十行都可以。
“呵……”打着長長的哈欠,君意開始在一豆油燈下罰抄。
咚咚咚……門口傳來敲門聲,聲音很輕,貌似很文靜,細細碎碎的,很不敢敲的樣子。
君意皺眉,有種不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