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都不知道是怎麼走進那些茅屋的,他完全被一種強大的幸福感擊暈了。
他隱約記得,小紅小黃她們,像一羣花兒,飄了過來,圍了上來,歡聲笑語中,他身上的包裹等立即被解除了,他身上的髒外套也被拿走了,不知誰拉着他的手,他就那樣被簇擁着到了留影的面前。
留影的眼裡也閃動着快樂的淚花,他就和留影手拉着手,笑着,笑着,那樣傻傻地笑着,而那些花花綠綠的姐妹們,也圍着他倆,笑着,跳着,唱着……
南北的第二個印象是,他已經沐浴焚香,穿了一件留影給他準備的新衣服。
衣服很合身,是古裝的,南北穿上後,就覺得自己有了一種英姿颯爽的感覺。
他突然發覺,這些茅屋,在外面的時候,感覺它們簡樸自然,是鄉下民居的樣子,平平凡凡,絕不起眼,可是一進了屋子,不知道從啥時候開始,這屋子裡就透出一種豪華大氣來。
屋子裡一律的白牆,白牆上古色古香的壁燈,屋頂有圖樣古樸的雕花,地上居然還鋪着地毯。
更不用說那些桌椅,南北過去大概也只在連環畫中見過,就是紅樓夢中賈寶玉和那些美麗的“玉們”“釵們”用過的那些物件,先不說使用,就一看那樣式,就覺得不同一般,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忒藝術範兒”。
你看那張桌子,圓桌,它的四條腿居然是漂亮的弧線,像極某種藤蔓;還有那幾個凳子,像豎着的手鼓,卻又雕花畫雲的,絕對的藝術品,真有些不忍上坐。
留影好像一直都拉着南北的手,也許在某個不方便的時候他們曾經分開過手,但只要在一起,他們就又是手拉着手,就像不是他倆,而是這兩手在“談戀愛”。
南北從幸福中清醒過來時,已經是晚上了,山裡的夜晚來得早,一輪圓月在不大的天空中掛着,大家圍坐在茅屋圍成的“天井”裡賞月、飲茶、飲酒。
只聽得留影吩咐道,“小紅,把上次收集的月光用上些,今晚我們要月明如晝。”
小紅答應一聲,很快取來一個布袋,跑在院子中央,就像倒水一樣,捏着袋子開口,繞着大家小心翼翼地倒了一圈。
院子裡一下子就亮起來,月光如洗,一切都披上了一層微光,月光裡看留影和她的姐妹們,眉目如畫,倩影如畫,這個世界更美了。
南北突然覺得,這種情景,似乎有些熟悉,似乎在哪裡見過?
就是這一點觸動,留影也已經明瞭南北的思緒,她溫柔地笑笑:“哥哥已經想起什麼來了?”
南北若有所悟,“這情景,我在哪裡見過呢?做過這夢?”
留影笑,“我再請一位客人來喝酒,你也許就能想起來了。”
只見留影向月亮一招手,那一輪明月,就像近了許多,突然變得大如臉盆,明月中似乎有一個小人兒,正躺在一棵大樹下酣睡,身邊還有一把巨大的斧頭。
留影對月笑語:“武老大,大夢醒否?有友人邀宴,能共飲一宵麼?”
南北有些吃驚,留影怎麼對着月亮的黑影說話呢?這個……武老大?……武……,南北聽着耳熟,就在這時,月亮中居然有人應道:“來啦,來啦,有酒喝纔是大事,再醉100年又如何?”
真是聲到人到,一個黑影隨着應答聲,像一朵烏雲從月亮中飄了出來,一晃眼間就坐在南北和留影旁邊了。
這位彪形大漢,身着古裝,長相威嚴,手裡居然提着一把大斧,朝着南北笑呢——他不是武老大是誰?
南北驚喜得不禁叫了一聲。
說起這位老兄,他今天應該是第三次見了。
南北記得很清楚,第一次見他,也是宴飲,他在斗酒之時,直接移坐到月亮裡去了,一邊在月亮裡喝酒,還一邊和宴席中的賓客聊天呢,其神奇如此,真是匪夷所思。
後來在逃亡途中,南北又見到她一次,那次他明明就是那出租車司機,然而南北認得他,他卻認不得南北,咋也不承認自己是武老大,還似乎是受了驚嚇,把南北當瘋子了,一到小鎮撇下南北他倆,就慌慌張張地絕塵而去,讓南北很不是滋味。
如今,他們又見面了,但這次,好像他又記起南北是誰了。
“您是武老大?”南北有些唐突地問道。爲了顯得禮貌,他未開口,就先微笑開了。
“是呀,小兄弟,好記性,咱們今天又可以在一起喝酒了。上次我們喝得有些過猛了。”武老大爽朗的一笑。
他真是第一次見面時的武老大,但絕不是第二次見到的武老大。
“對於武老大,那點酒就算不了什麼了。”留影看來和武老大很熟悉,說話也比較直接。“他一生最大的願望,就是江海湖裡盛的都是酒而不是水,他呢,就變成一條魚,一條大魚,天天泡在這些酒海酒湖裡。”
“那才叫遊戲江湖,酒的江湖,是不是?”武老大開懷大笑。
聽見還沒醉的武老大這樣笑,南北馬上就喜歡上他了。記得上次,他開始可是悶聲大喝酒,誰都不理睬。
“你聽過武老大在月亮中喝酒,和娑羅樹鬥法的故事嗎?”
留影興致很高,比上次明顯愛說話了。武老大一聽留影提起自己的故事,居然有些忸怩,轉過身假裝沒聽見留影的說話,端起杯子來,卻又接上了留影提到的話頭,“不說那也罷,不說吧?喝酒喝酒!酒在哪?我們喝酒。”
酒上來了,美酒,很美的酒。
下酒菜都是菜蔬,但南北有些奇怪的是,這些自己平常也很熟悉的菜蔬,南北今天卻胃口很好,簡直就像風捲殘雲般狂吃,好像在這裡,平常的菜蔬都顯得美味無比。
而另一種最好的下酒菜就是,今天的氛圍實在好,留影和武老大好像都變得善談得多了
——有一種喜氣洋洋的氣息在四周縈繞
——難道是真的因爲南北他們回家了?
美食,美酒,美人,還有老友,人生能有幾回這樣的好事?
這四件人和物湊齊,酒自然會喝得快,故事自然也就講得好,有好故事下酒,豈不快哉?!
武老大的故事就好下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