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別想騙過我,已經有人向我報信,說瑜哥哥昨晚就回到府中了,快帶我去見他。否則,小心我告訴瑜哥哥,治你們一個個以下犯上之罪!”囂張跋扈的聲音響了起來,讓人莫名的不舒服。
“安寧縣主,我家王爺身受重傷,太醫吩咐了需得安心靜養,暫不外見客。”小廝小心翼翼的開口,礙於劉安寧的身份,他們不敢得罪。可宋瑜畢竟纔是他們的主人,還是得聽主子的話。
如此,霎時清脆的耳光聲響起。
那名小廝立刻捂着臉跪倒在地,誠惶誠恐的模樣。
可劉安寧並沒有因爲他們的服軟就放過,反而更加氣惱了,大喊着說道,“放肆!你可知本縣主的身份,楚王爺乃是我的表兄,我來看望表兄又怎麼算的上是客!”
小廝們紛紛跪在地上不敢擡頭,身體微微顫抖。
“你們這些狗奴才,是沒聽清楚本縣主的話嗎,快帶我去見瑜哥哥。”劉安寧從小嬌生慣養,哪裡受過這種窩囊氣,那些人竟然視她如無物。
“信不信我打死你們!”說着,劉安寧便高擡起手,剛準備揮下來的時候,卻被阻擋了住。
柳初漾也實在是忍無可忍,這纔出了手,大家都是爹生父母養的,憑什麼她就覺得自己高人一等,可以任意打罵旁人。
劉安寧斜睨了柳初漾眼,努力的將要擺脫她的束縛,怎奈她看起來弱不禁風,力氣竟然那麼大,怎麼也動彈不得。
“你個賤婢,可知我的身份,竟敢對我如此無禮!”劉安寧最是注重面子,眼下她竟然被個小姑娘害的出了醜,心中的怒火瞬間爆發了出來,大聲喊道。
柳初漾輕蔑的笑了笑,“你說話的聲音跟市井潑婦罵街差不多,想要不知道你的身份恐怕很難吧,安寧縣主。”
“你放肆!既然知道本縣主的身份,不僅不對我行禮,還敢罵我是潑婦,你是不是不想活了?”劉安寧一邊大喊着,一邊奮力的掙脫,她手腕疼的眼淚都要掉下來了,但還是強忍着。
柳初漾看教訓的差不多了,才猛地將手鬆了開,可安寧由於掙脫時用的力氣太大,竟然跌倒在地上。
“拜見縣主。”柳初漾乖乖行了禮。
“你,你叫什麼名字,可是府上新來的丫鬟?竟敢推倒本縣主,便是以下犯上,目無尊卑。”劉安寧捂着劇痛的屁股,眼淚汪汪的大喊道。
“縣主,縣主,快起來吧,地上涼。”隨侍在安寧身邊的丫鬟連忙上前,將她扶了起來。
柳初漾一本正經的說道,“縣主搞錯了吧,我並沒有推你,是你自己摔倒的。我姓柳名初漾,並不是府上的丫鬟,而是王爺的客人。”
柳初漾看着被幾個侍女扶起來,眼眶微微泛紅,模樣頗有些狼狽的安寧,心中忽然後悔。
方纔她看到有人被欺負,天生的俠義心腸讓她一時衝動站了出來。可是她似乎忘了,這是王府,是個講究身份地位的地方,跟直言不諱的江湖有着本質的差別。
而劉安寧,乃是身份高貴的縣主,懷安長公主的女兒,隨便動動手指就能調動侍衛將她抓起來,向來沒什麼道理可言。
可做都已經做了,現在道歉也未必來得及,不如就按照自己的心意,大不了再次成爲朝廷欽犯,她歸隱山林可行?
“客人?你是瑜哥哥的客人?你們兩個是什麼關係?”就算劉安寧再怎麼刁蠻,也終究是個女人,女人最旺盛的就是嫉妒心。
在這大是大非之前,安寧竟把她大不敬的罪名忘記了。
“呃?”柳初漾自然沒想到,安寧的轉變會這麼快,忽的有些緩不過神來,她和宋瑜的關係?
“本縣主在問你話呢,你怎麼不回答!”劉安寧的情緒更爲暴躁了,大吼着說道。
“呃,縣主,我跟王爺是朋友……朋友而已……”柳初漾思索了片刻後,給出這樣個模棱兩可的答案,她也不知道他們到底是什麼關係啊。
“朋友?”像是發現了什麼般,劉安寧忽然慢慢的朝柳初漾靠近,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她的手腕。
柳初漾只覺得安寧的眼神有些怪異,不住的向後退。
哪知劉安寧的動作卻快而凌厲,一把將柳初漾的胳膊抓住,舉了起來,她竟連半點躲閃的機會也沒有。
“你在做什麼?放開我師姐!”這時,一早出去練劍的柳陽回了來,看到有人欺負柳初漾,立刻大喊着說道。
劉安寧卻像是沒聽到似的,指着那玉鐲問道,“這是誰給你的?”
而這邊廂,宋瑜卻依舊悠閒的模樣,不理會吉祥和冷訣詫異射過來的眼神。本來呢,他還想瞞她一段時間的,沒想到,卻這麼快就要被拆穿了。
“師弟,你是認真的嗎?”冷訣忽的開口問道。自他決心跟在宋瑜的身邊做暗衛時起,就一直恪守本分,從未越矩。
現在他的這句話,是同門師兄弟間的關心,所以他改了稱呼。
宋瑜歪了歪頭,笑如春風,“從沒像現在這般認真過。”
冷訣愣了愣,隨後說道,“想必師傅他老人家知道了,也會爲你開心的。”
“很快,我就會帶她去見師傅了。”宋瑜繼續說道。
他之所以讓柳初漾來應付劉安寧,並不是覺得以她的性格受不得委屈。相反的,她還很有可能爲了他,迫不得已忍氣吞聲,對人低眉順眼。
他從頭到尾想的,不過就是讓劉安寧看到她手上的玉鐲,宣告她的身份,藉以劉安寧的嘴,告知皇兄,表明他的立場。
柳初漾用空出的手製止了柳陽,讓他千萬別衝動,得罪了這位安寧格格,而後齜牙咧嘴的回答道,“這手鐲……是我娘送的。”
她又不是傻子,當然能看得出劉安寧心裡有宋瑜,要是將這話原原本本的告訴劉安寧,恐怕她才真的不得安寧了呢。
宋瑜,你惹出的桃花債,憑什麼要我來收拾爛攤子!
“胡說!”劉安寧頗爲激動的大喊,“這明明是太后她老人家留給瑜哥哥和皇帝哥哥的傳家寶,是要交給他們的妻子的!普天之下,唯有皇后和未來的楚王妃纔有資格帶着它。它,它怎麼會在你的手裡?”
此言一出,柳初漾懵了。怪不得昨晚宋瑜的表情那麼怪異,可他爲什麼不將這玉鐲的意義告訴她?
“絕對不是瑜哥哥送給你的,一定是你偷來的!沒錯,你偷的!”劉安寧似乎受到了什麼刺激,喃喃自語的說道。緊接着,她忽的意圖將那手鐲拔下來。
邊拔邊說着,“你個壞女人,竟敢偷瑜哥哥的玉鐲,這應當是屬於我的,瑜哥哥也是屬於我的,我要把你送到官府,給你治罪!”
眼看安寧的動作就要得逞,柳初漾不知使了什麼招數,像尾魚般滑溜溜的從她眼皮底下滑出老遠,整了整被她扯的雜亂的衣衫,活動了下手腕,而後慢條斯理的說道,“安寧縣主請自重,您貴爲縣主,如此強搶的行爲可有損您的身份!”
原本,柳初漾看劉安寧並未在意她先前不恭的態度,還想着若有辦法和解也就不必再硬碰硬了,可沒想到,她想要的竟然是宋瑜。
她既然明白了宋瑜的心意,那就絕不能退讓。
“那玉鐲本來就是屬於我的,我拿回我的東西,哪裡不符我的身份了?”劉安寧倒是理直氣壯。
從小,安寧的母親懷安長公主自幼便把她視爲掌上明珠。但凡她想要的,即便再珍稀的東西,也沒有得不到的。
“縣主,就算您的身份地位再高,也不能將黑的說成白的,將方的說成圓的!這玉鐲的確是宋瑜親手給我帶上的,那它自然就是我的,你憑什麼說它是你的。”比理直氣壯,她才更有理,能站得住腳好嗎?
“就是,在場的人都看到了,是你當衆搶我師姐的東西,這跟強盜有什麼區別?”柳陽也站了出來,幫柳初漾說着話。
劉安寧掐了腰,面色陰沉的掃了周圍的奴僕一眼,帶着威脅口吻的說道,“你們也都看到了,事實到底是怎樣的?是這個女人偷走了瑜哥哥的玉鐲,我只不過想要將它物歸原主而已,怎麼能算是搶呢?”
劉安寧的丫鬟連忙附和着說道,“縣主說的是。”
王府的人不敢吭聲,要是他們再得罪了安寧,還不知會受到什麼樣的待遇,可讓人睜眼說瞎話,他們也是萬萬做不到的。
“你也不必爲難下人,既然你說這玉鐲是我偷來的,不如我們就去找宋瑜,當面對質,問個清楚。”柳初漾不依不饒,她絕不會像惡勢力屈服。
“好,我們就去問瑜哥哥。”劉安寧似乎篤定了宋瑜會偏向她般。
宋瑜收了扇子,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到他出場的時候了。
剛想邁出腳步,便聽見門口處傳來了熟悉的聲音,“如此,王府可真是熱鬧!”
衆人往門口一看,皆是震驚。
王府大門前,身穿月牙白錦袍的頎長男子挺立,長相與宋瑜竟是驚人的相似,但仔細看,便察覺到兩人的不同,他只是靜靜站着,都憑空給人股壓迫的氣勢。
來人,正是當今皇帝宋玄。而他的身邊只跟着位陰柔的男子,應當是服侍他身邊的貼身太監。
“安寧拜見皇上。”安寧最先反應過來,徐徐行了禮,與剛纔那刁蠻潑辣的模樣很是不同。
“民女拜見皇上。”
“奴才拜見皇上。”
一衆人紛紛行了禮。
“你們都起來吧。”而後,宋瑜也快步走了過來。
柳初漾後退了兩步,低着頭,大氣都不敢喘。先前她是受了趙英男的蠱惑,才前去刺殺皇帝,雖未成功,且被免去了責罰,但她再次看到宋玄,還是有種莫名的懼意。
宋玄倒是和藹可親,笑着說道,“此次朕乃是來看望皇弟的傷勢,你等不必多拘謹。”
宋瑜得以通報,快速迎出來:“多謝皇兄關心,這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還是去大廳吧。”沒想到,皇兄會忽然到訪,雖說早有讓他知曉自己想法的意思,可當着柳初漾的面,不知又會生出何等變數。
大廳之上,宋玄和宋瑜並排坐下,率先開了口,“原本還想問你的傷勢如何,現在看你生龍活虎的樣子,想必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宋瑜點了點頭,說道,“小傷而已,不牢皇兄掛心。”
“確實不牢我掛心,聽說你剛醒來沒多久,便騎馬去了歸雲山莊,攪了人家的婚宴,搶走了新娘?”宋玄忽的話鋒一轉,目光若有若無的投到了柳初漾的身上。
宋瑜心中緊了緊,自小宋玄便很疼愛他,他也很敬重這位兄長,兩人的關係向來很好,但自從他登上皇帝的位置,掌握天下生殺大權,整日忙於國家政務,兩人的交流不再,宋瑜便覺得,宋玄變了。
身居高位,自然要有高瞻遠矚,深謀遠慮,宋玄理所當然的變得難以捉摸,喜怒哀樂不形於色,讓人心生懼意。
宋瑜不知,此時的皇兄到底懷揣着怎樣的心思?
正在宋瑜沉思之時,宋玄緩緩的站了起來,走到了柳初漾的面前,雙手鉗住她的下巴,“你搶來的人,就是她?”
“皇帝表哥,這女人壞的很,甚至還將太后娘娘的玉鐲偷走了,剛纔還膽敢衝撞我,差點要殺了我,您可要爲寧兒做主啊。”劉安寧不甘寂寞,便見縫插針的告着狀。
“哦?是這樣嗎?”宋玄意味深長的問道。
柳初漾只感覺從腳底涌上一股寒氣,她慌張的跪了地,“民女不敢。”
“不敢?你連刺殺朕都敢,還有什麼不敢的?”宋玄說這話時,面色並未有起伏,在場之人卻均是心驚膽戰。
宋瑜連忙走了過來,將柳初漾擋在身後,才說道,“皇兄,事實並非如此,安寧的性格您也清楚,是她無禮刁蠻,初漾不過力求自保。”
“那玉鐲呢,也是你給她的?”宋玄淡然的詢問着。
“是。”宋瑜的回答簡短而堅定。
“瑜哥哥?你……你怎麼能給她?”劉安寧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對方所說的話。
“安寧,我想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對你從來只有兄妹之情,更不可能娶你。”宋瑜說的坦白,像是在告訴劉安寧,又像是在告訴其他人。
“皇帝表哥,您說過要將我許配給瑜哥哥的。”劉安寧見宋瑜的態度生硬,只能將矛頭指向宋玄。
宋玄笑了笑,安撫着說道,“安寧你乖,朕定會給你指個好姻緣的。”
“可是……”劉安寧還想在說什麼,但看到宋玄嚴厲的眼神後,還是識相的閉了嘴。
宋玄看了眼宋瑜,漆黑的眸中不帶絲毫感情,“皇弟,你可是認真的?”
“皇兄應當瞭解臣弟,絕不玩笑。”宋瑜也不加退讓,定定的說道。
“好。”宋玄出乎意料的並未反對,繞過他到了柳初漾的面前,將她扶了起來,“那你呢,可否願意嫁給我的皇弟?”
柳初漾的身體微微顫抖,望了眼宋瑜僵直的背影,握緊了拳頭,咬了咬下嘴脣,說道,“草民願意。”
“有情人終成眷屬,這是好事,等朕回宮,立刻找人着手辦你們的喜事。”宋玄哈哈大笑,竟答應的十分爽快。
宋瑜怔了怔,緊接着拉了柳初漾的手,一同跪倒在地,“謝皇兄恩典。”
“快些起來。”宋玄兩手分別攙扶着兩人將他們扶了起來。
“皇帝表哥,你怎麼能這樣對我?”劉安寧突然變得歇斯底里,眼淚止不住的落了下來,滿臉不可置信的表情。
“寧兒,不得胡鬧。”宋玄皺着眉,制止道。
“胡鬧?我哪裡胡鬧了?你明知道,我從小便想着有朝一日能嫁給瑜哥哥,可是現在你卻親手打破了我的夢想,那還不如讓我去死。”劉安寧邊後退,邊大聲叫喊着。
“把安寧格格帶回府去。”宋玄明顯動了氣,朝她身邊的侍女吩咐道。
“別碰我!好,皇帝表哥,瑜哥哥,既然你們都對我這麼狠心,那我就去死好了!”劉安寧也是任性過了頭,竟一把推開丫鬟們,迅速的朝房門旁的柱子撞去。
“快攔住她!”宋玄連忙大喊。
“縣主,您可千萬別想不開啊。”丫鬟們驚呼。
可是劉安寧尋死太過突然,門外的侍衛還沒來得及反應,她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了過去,身邊的丫鬟們自然只有呼喊的份,一切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千鈞一髮之際,離柱子最近的柳陽忽然移動,擋在了那柱子前。
劉安寧的頭順勢撞到了柳陽的胸前,巨大的衝擊力讓他臉色一變,劉安寧也是暈倒了過去。
一時間,王府人仰馬翻。
“快,快傳太醫!”宋玄面色緊張,大喊道。
倒不是宋玄多疼愛劉安寧,只是眼下雍王剛被連根拔起,且於朝堂之上也損失不少良臣能將,若是再得罪了平陽侯劉家與姑姑懷安長公主,那他的江山怕也是要動搖了。
往常劉安寧總是胡鬧的緊,卻沒想到她對宋瑜竟是這般認真,已然到了尋死覓活的地步,看來,爲了穩固朝堂,他要想些對策了。
宋玄望着柳初漾的眼神陰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