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靈把香爐拿出來,插了一根香,點燃。香菸冒出來,開始向上飄,接着向大圓牀伸了過去,最後一直在圓牀上方飄動着。
“小禾苗。你看,我沒說錯吧。”
“嗯……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麼了?”
“我知道是什麼情況了。”
我圍着大圓牀走了兩圈……昨晚朱集說壓住他魂魄的東西在牀底下,因爲那時候他是在我住的那個房間出現的,所以我以爲是我的那張牀底下,現在看來,是朱集自己房間的牀底下了。
“修靈,把牀搬開。”
修靈瞄了我一眼,滿臉疑惑,卻還是沒問什麼,把香爐往我手裡一放,然後將手抵在了大牀邊沿上。
牀很重,修靈力氣不算小,卻也只是挪開了一點點,這根本就沒用。於是我把香爐放到地上,然後和修靈合力。無奈力氣太小,那牀挪出的空位還是不夠大。
“你們在這裡做什麼?”
突然。一道女聲從門外響起。
我和修靈嚇了一跳,然後站起身,看到朱集的媽媽站在門外,臉色鐵青。
“你們倆個是誰?來我家裡幹嘛的?”
她氣勢洶洶地衝我們吼。
修靈向前一步,“阿彌陀佛,這位施主,我們乃……”敗獨壹下嘿!言!哥
“滾出去!”
她根本不給修靈說話的機會。
我把香爐撿起來,抱在懷裡,扯了扯修靈的衣服,小聲道:“先出去再說。”
正在這個時候,門口又一暗,王天師出現了:“姨妹,他們是我請來的客人,昨晚你睡下了。我就沒跟你說。”
朱集的媽媽狐疑地看着王天師:“客人?什麼客人?”
王天師走了進來,道:“小集的魂魄一直沒有找到,我很擔心。就請了朋友來幫忙。姨妹,你身體不好,就不要四處走動了,快回去休息吧,剩下的事我來處理。”
“不行!他們不能待在這裡!”
“爲什麼?”
“因爲……因爲……”朱集的媽媽說着說着,開始大哭起來,“小集纔剛死,這是他的房間,誰都不許進來!”
王天師沉默了一會兒,走到圓牀邊:“你是不是有事瞞着我,朱佳光?”
我心裡一愣,朱佳光?我媽叫朱宜光,是紫陽朱家人,那麼朱集的媽媽朱佳光,她……她是……難道她是我媽媽的姐妹?
朱集的媽媽抽泣着道:“我除了老不死,我還有什麼秘密不能見人的?你懷疑我什麼!我們這麼多年的夫妻,我瞞你什麼!朱仁強,你說我瞞了你什麼?你說啊!你倒是說啊!”
不知道是失去兒子的打擊太大,她快崩潰了,還是她心虛而惱羞成怒,總之她把很多事都抖了起來。
這樣更好,反倒叫我理清了不少事。
王天師的真名叫朱仁強,朱集的媽媽叫朱佳光,他們都是朱家人,如此一來,想找到紫陽村就更簡單了。
朱仁強嘆了口氣:“姨妹,是我不好,我錯了……你別生氣了。”
朱佳光冷冷哼了一聲:“姨妹姨妹,沒有朱家人在的時候,你也叫我姨妹,這個姨妹我聽了快一百年了,膩也膩死了!你仔仔細細叫我一聲小名又能怎麼樣呢?姐姐她早就不在了,你們只是空有婚約,又沒有真的結婚!”
“你姐姐宜光只是離開了紫陽村,並不是不在了。”
“朱仁強!我就知道你還惦記着我姐姐,我就知道你心裡根本就沒有我,這些年我給你生了個兒子,你就這麼對我啊……”
朱仁強抱歉地看了我們一眼,然後把朱佳光抱在了懷裡,低聲下氣地哄着,哄了半天,朱佳光終於不哭了,卻還是有點氣??的,指着我和修靈,愣是要把我們趕出她家。朱仁強也全然沒有了昨晚主持冥婚時的“王天師”模樣,而是一個怕妻子的丈夫。他順着朱佳光的意思,把我和修靈“請”出門。
變故來得太快,我和修靈拿着自己的行李,大眼瞪小眼。
“小禾苗,這下怎麼辦?”
我咬了咬嘴脣,道:“要不用我的血招魂試試?”
“不行不行!絕對不行!你的血不行!”
“爲什麼啊?”
“你現在能看見魂魄,都是因爲白老闆走時滴了兩滴血在你的眼睛裡。”
“跟招魂有什麼關係?”
修靈支支吾吾:“額……那個,你想啊,萬一招到的不是朱集的魂魄,是孤魂野鬼呢?又或許是一大羣鬼呢?我們就兩個人,怎麼應付得來?”
我把雙肩包背上,左右看了看,朱集家後頭有一片小樹林,雖然是冬天,但是因爲樹是水杉,所以還是青綠色的。我往那裡走去,修靈在一旁勸我不要去,我站住腳步,道:“修靈,招上來一大堆鬼有什麼關係?你隨便念個經就把它們給度化了。再說了,我們在符上寫上朱集的生辰八字,不會出錯的。”
說完,我繼續朝小樹林走。
修靈跟在我後頭,問道:“你知道朱集的生辰八字?”
“笨啊!昨晚冥婚的時候,貼在朱集屍體上的不就是他的生辰八字麼?”
“那……那也不行!”
“爲什麼?”
“你不僅能聞陰魂味,還能看見陰魂,要是再招陰魂的話,元靈會受損了。你的精神太過集中,會傷到大腦小腦。”
我腳下一個踉蹌,忙扶住了一棵水杉樹:“……這個理由不成立。”
修靈用指甲在樹上來回地刨,刨起一層樹皮:“小禾苗,白老闆交代過,不能讓別人知道你的血也能強鬼,尤其是朱家人,不然你會很危險的。”
我愣住。
是師父交代的麼?那我……沒事,師父現在不在,我可以用,如果師父回來了,我再聽師父的話,這樣不就好了。
師父,在你回來之前,我會努力保護好自己。
我和修靈在小樹林找了個相對乾淨的地方,面對面坐了下來,我憑記憶把朱集的生辰八字默了出來,寫在紙條上,放到地上。
修靈把香爐放在我們中間,點了一柱香,我問他怎麼用血引魂呢?他說他不知道,我問他那昨晚怎麼用香找到朱集的魂魄了呢?他不說話了!我就知道他故意騙我的!於是我逼迫他說實話,他最後沒辦法,就拿了根銀色的針出來,把我的中指扎破,血流出來,抹到香上。可是一滴不夠,那香菸橫飄了一會兒,又向上直飄而去。於是我把血弄多一些出來,把整根香都抹了一遍,那香菸終於橫着飄遊,最後呈打圈的模式一路飄向朱集家裡去。
我和修靈靜靜坐着等,等了約三四分鐘,我突然感覺全身汗毛一豎,有冷風吹過來,我把眼睛閉上,又睜開,看到朱集吐着長長的舌頭,出現在香爐的上方。
修靈朝我豎了個大拇指後,一本正經問朱集:“是誰把你禁在房間裡的?你房間裡有什麼秘密?”
朱集吐着血紅的大舌頭,一個勁兒地說:“吊……吊……”
修靈不懂,道:“你要是不說,和尚我把你打入十八層地獄。”
我白了修靈一眼:“你真是夠了!”我問朱集,“王天師就是朱仁強,也就是你爸爸,對麼?”朱集點頭,修靈愣了,張着嘴不說話,我又問,“那……是朱仁強把你關進房間的麼?”
朱集搖頭。
“難道還有高人在暗處?是朱家的人麼?”
朱集搖頭,身體開始變淡,我急了,把木盒拿出來收他,他卻不停地後退,好像身不由己。
修靈站了起來,口裡開始快速地念經,我踢了修靈一腳,讓他別念,他還念,我忙跟着朱集跑,修靈喊我回去,我沒理他,他也不再念經,低頭拿了香爐,然後跟着我。我們跟着朱集跑到了朱集家裡。
朱佳光和朱仁強都不在,也沒什麼賓客,朱集和與他冥婚的女子的屍體已經沒有吊在房樑上了,而是重新放回了棺材裡。後院有人說話的聲音,想必他們此刻都在吃葬前酒,也就是埋棺材之前,擡棺材的人都合在一桌上吃一頓飯,飯裡必須要喝酒,這樣可以壯陽氣。
我和修靈偷偷摸摸閃進了樓梯,然後輕手輕腳走上樓去,跟做賊似的,緊張又刺激。
來到朱集的房間,發現門被上了新的鎖,還是兩把。
看來朱佳光很介意別人進朱集的房間。
修靈從口袋裡拿了根黑色的髮夾出來,髮夾被掰直了,像一個彎的鐵勾子,我看着眼熟,問修靈怎麼會有女孩子的東西,修靈坦白說是師父給他的,我忙奪過去仔細瞧,師父怎麼會有這種東西呢?仔細一看,有點眼熟,記起有一回我和師父上天台去找陰魂,師父從我頭上取了一個髮夾用來當開鎖的工具……
修靈把髮夾搶過去,伸進鎖孔裡,三下五除二把兩把鎖給弄開了。
我們走進去,圓牀已經又被搬回了原位,我和修靈費了老大勁,才把圓牀搬開,趴到地上一看,牀底下有一塊紅布,紅布上壓着五帝錢。
修靈鑽進去,把東西拿了出來,五帝錢下面的紅布里還有包着一些東西,在燈下一看,居然是一撮頭髮和一些指甲殼,指甲殼有的很大,有的較小,應該是手指和腳趾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