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僅僅只是一個開端,一個開始踏上了征伐舞臺的開端。
第一天報名處空無一人,第二天依然空無一人,守在桌子前的劫打起了呵欠,懶洋洋的眯着眼睛。
“請,請問……”一道怯怯的聲音喚回了他神遊九天的思緒。放在桌子上的腳放了下去,凳子咚的一聲,前面的兩條腿也落在了地上,劫坐直了身體,眯着眼睛看着這個穿着破爛看起來十二三歲的孩子。
“怎麼?”劫端坐着,一手拿筆一手摁着紙,笑嘻嘻的看着面前的孩子,“要報名嗎?”語氣柔和,足以擰的出水來。
“嗯。”男孩兒怯生生的點點頭,“可,可以嗎?”烏黑的眸子裡閃爍着怯怯的光芒,帶着期冀,帶着些許不安。
“多大?”劫的神色放的更柔了一些,嗯,這是第一個報名的千萬別嚇跑了。
“十二……十八。”男孩兒捏着自己的衣襟,低垂着眼睛說道。
“是十二吧。”劫看了他一眼,“理由。”
“我,我想……”男孩兒不知是緊張還是什麼,結結巴巴的說不出話來。
“是男人就爽快一些,吞吞吐吐的算什麼?”劫皺着眉頭,嚴厲的呵斥了一聲。
“是,是因爲看着你們很酷。”男孩兒擡頭看着劫,小臉上一片崇拜與激動。
“酷?”劫皺起了眉頭,將手裡的筆放下,“你知道打仗是要死人的嗎?”
“知,知道。”男孩兒臉色微紅,“我不怕死的,你收下我吧。”又倔強的看着劫。
“你的家人呢?”
“我沒有家人了,上一次被你們滅掉的那個人攻城的時候,我的家人就都沒了,如今就剩下我一個了。”又垂下頭捏着一角,長長的睫毛微微眨動。幾滴淚水悄然滑落。
劫沉默了一會兒,“你會什麼?”
“燒水砍柴做飯,還會一些三腳貓的功夫,是小時候一個大和尚教我的。”聽到劫的話,男孩兒立刻擡起頭。笑嘻嘻的說道。
“還會什麼?”
“唔。”男孩兒認真思考着。“我射箭很準。”
“好了,收下你了。叫什麼名字?”劫問道。
“我叫韓子衿。”男孩兒高聲說道。
劫剛想在紙上寫下這個名字,“你男的?”眯着眼睛打量韓子衿半晌。說道。
“當然是男的。”韓子衿有些不悅的說道,他最煩別人這樣說了,名字只是一個代號而已,想女孩子怎麼了?他不照樣活着。
“咱們走吧,看來今天也不會再來人了。”劫一抖手中的紙,嘆了一口氣說道。
“嗯,好。”韓子衿喜滋滋的跟在了他的身後,小臉兒之上一片興奮。
“劫,有收穫嗎?”碰到熟識的人。便有人問道。
“有啊,身後跟着的小屁孩兒。”劫應了一聲,後面的韓子衿卻是不滿了。
“你纔是小屁孩兒,我都十二歲了。”氣呼呼的抗議着,前面的男人卻是連頭也不回。一路之上,韓子衿也漸漸的有些麻木了。耷拉着腦袋跟在劫的身後,也不再追究小屁孩兒的事情了。
“咦?劫,你怎麼帶一個小孩兒回來?”正好在晃悠的欒羽看到了劫,疑惑的問道。
“皇。”劫恭敬的應了一聲,“沒辦法。今天就這一個孩子來了。”無奈的聳聳肩,“況且他家裡就剩下他一個人了,我就帶回來了。”
“姐姐好。”韓子衿和劫並肩而戰,臉上露出討喜的笑容,“我叫韓子衿,姐姐一定要收下我,不然就沒地方去了。”說道最後,小嘴兒一撇,露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在一旁的劫此時卻是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這個孩子,剛剛可不是這樣的,現在怎麼……
“你多大?”欒羽的眉頭微微皺了皺。
“十二歲了。姐姐不要看我十二歲,我能幹很多事情的,騎馬射箭,不再話下。”男孩兒拍拍自己的胸脯說道。
“你會騎馬?”欒羽疑惑驚訝。
“當然會啊,我外祖父家是賣馬的。”韓子衿挺起胸膛說道。
“等等,小子。”劫睜大了眼睛瞅着他,“說,你家裡人呢?”
韓子衿眨眨眼睛,“沒了啊。”他說的是真的,他的家裡真的沒人了。
“真的?”劫有點懷疑,看着韓子衿的模樣卻也不像是說謊的。
“嗯,是沒人了。”小傢伙鄭重的點點頭,“我家裡的伙伕被我攆走了,丫環被我遣散了,打雜的和這城裡的姑娘成親了,如今家裡的確是沒人了。”話落,還可憐兮兮的看了劫一眼。
“你這個臭小子。”劫咬牙切齒,沒想到他縱橫江湖很多年,如今卻是被一個小傢伙給騙了。舉起手作勢就要教訓他,誰知這個小鬼,朝着他吐吐舌頭扮了一個鬼臉,快速的躲到了欒羽的身後。
“我怕你不收我才這樣說的,如今你已經收了我了,可不能反悔了,君子一言快馬一鞭,說話不算話的是小狗。”此時的他臉上哪還有那怯怯的模樣,像極了一個鬼靈精。
“你……”劫是有怒不能發,有苦說不出,當初若不是看這個孩子可憐,這樣的歲數一定是不要的,倒是不曾想到那模樣都是裝出來的。
“好了,來了就來了吧。劫,你也不要太計較了。”欒羽笑着說道,得體的笑容中帶着一絲戲謔。
“我走了。”劫實在是無地自容,丟人啊,居然被一個小孩子騙過去了。匆匆而逃,轉眼之間便變成了一個小點。
“好厲害。”某個不良的小傢伙扯着欒羽的衣裳,豔羨的說道。
“你更厲害,居然騙過了劫。”欒羽將他的手拿下來,暗淡的眸子裡依然沒有光彩。
“那是,到目前爲止我是一騙一個準,從未失手。”小孩兒臭屁的說道。
“那你會騎馬射箭也是假的嘍?”欒羽眯着眸子說道,還真是不乖的小孩兒,小孩子說謊可是不好的。
“那當然不是假的。”韓子衿這下子可急了,要是沒有本事,像自己這個年紀的人他們怕是不會要的。
“說吧,你是從哪裡來的。”欒羽拉住他的胳膊,朝着自己的房間走去。
“姐姐,我真的是有本事的。”走在欒羽的身邊,韓子衿只覺得鼻端縈繞着淡淡的幽香,比花香還要好聞一些,比尋常女子的香粉味道確實淡一些。
“嗯,你來自哪裡?”縱使他說謊,但是欒羽倒是看的出來這個孩子本性純良。
“我從小沒有父親,孃親也的確是死了,我是跟着外祖父長大的,他有一個馬場,是賣馬的,所以我很小的時候就學會了騎馬。搭弓射箭是每日必練的功課,外祖父從來沒有跟我提過過去的事情,但是我聽說他曾經是一國的大將,排兵佈陣,決勝千里,是極爲了不起的名將。所以兵法行軍我也瞭解一些,只是跟外祖父學了一點。後來外祖父去世了,我也便離開了韓家。”韓子衿說着的時候,臉上出現了一絲傷感,只不過轉瞬即逝,立刻又變成了笑嘻嘻的模樣。
“所以,姐姐,收了我你不會吃虧的。我會砍柴燒火做飯,會騎馬搭弓射箭,會排兵佈陣,會跑腿,會殺敵。我一個人可以做好多人的事情的。”像是怕欒羽不要他一般,嘰嘰喳喳的一直說個不停。
“你哪裡來的這樣破的衣裳?”欒羽側頭看着他像是乞丐一般的衣服。
“哦,這個啊,是我家的下人留下的,但是太大了,我就自己改了改。就成這樣的了。”臉乾淨了還好說,但是衣裳若是太好的話一下子就會被別人看出來的,那他的戲豈不是就是白演了。
“你爲什麼會想要參軍?”這纔是最重要的,或者說,爲什麼沒有加入這個城池前一任的軍隊。
“姐姐相信天命嗎?”韓子衿擡頭看着她,俊秀的臉龐倒映在了欒羽的瞳孔裡。欒羽身子一顫,握着他的手鬆開。
欒羽看了他半晌,方纔開口,“什麼天命?”
“我始終相信,這個世界上有些人的氣質是天生的,亦是不可磨滅的。”韓子衿的目光沒有閃躲,“對於以前的那個人,我只能說,豎子不足與謀。”
“你年紀不大,眼光倒是很好。”欒羽仍然記得那個人是怎樣的昏庸與軟弱,她實在想不明白這樣的人是如何擁有一座城池的。
“如今齊國境內,齊國皇室自顧不暇,齊國可謂是四分五裂,這成陽城雖然是一座險關但是畢竟處在邊境之中,如今皇室之人平叛內亂都是慌手慌腳,誰又會在乎這樣遠的一座小關,雖然說,邊塞失守,便可給鄰國可乘之機,可是如今,誰又有那個閒心和兵力來攻打別的國家呢?更何況,如今齊國即使有心前來收復也是無力的,這才讓那個白癡撿了一個便宜。”韓子衿分析的頭頭是道,語氣中卻是帶着一份不屑。
“小子,不錯啊。”欒羽驚奇的望着他,咧嘴笑着,露出白花花的牙齒。
“幹什麼?”韓子衿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心中初現了一抹不好的預感,雖然欒羽的眸子暗淡毫無光彩,但是他恍惚之間似乎從那裡面看到了幽幽的綠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