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可能出在這嘴上。
能在皇中大丫頭的位置上多年的,都是極聰明的,轉念一想,也就大概猜到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想必是寧王用小姐嘴裡有味來把她打發了。
如果,照實說沒味,那麼就說明寧王拒絕了她家公主,以虞金蓮的性格,如果被拒絕了,不知會惱羞成怒成什麼樣子。
到時只會拿她自己的人出氣,她們這些下人,一個不小心就得被活活打死。
她是近身服侍的,更是站在了閻王殿的門檻上。
“有沒有味?”虞金蓮等得不耐煩,狠狠地瞪向珍兒。
珍兒嚇得腳下一軟,跪了下去,“奴婢該死,確實有點。想必是小姐長途跋涉,太過疲憊,途中又休息不所至,奴婢這就去請太醫來給公主看看,配兩副藥清清體內虛火。”
虞金蓮難堪得臉上紅紅白白,最後轉黑,只差了那麼一點,居然在這上面出了岔子,又急又怒,喝道:“還不快去。”
珍兒暗鬆了口氣,爬起身,飛奔而去。
虞金蓮在桌邊坐下,丫頭忙上來給她斟茶。
她剛飲了口茶,想起寧王那張媚氣漂亮的臉,以及他一本正經的口氣,窘得滿面通紅。
越想越氣,氣急敗壞地把桌上茶具掃落在地,小丫頭嚇得個個縮頭縮腦,哪敢在這時候上來觸虞金蓮的黴頭。
鳳淺離開錦園,心情差得掉進了谷底,回到自己住的雅院。
千巧迎了上來,見鳳淺臉色不好,只道她見虞皇相處的愉快,心下忐忑,小心地道:“雲公子來了。”
鳳淺淡淡地嗯了一聲,邁步進屋。
雲末正坐在書桌後,拿了本書在看,看樣子已經等了一些時候。
鳳淺淡瞟了他一眼,就歪到了榻上,閉目養神。
他們拿她當猴,她還要一直給他們耍猴戲不成?
雲末擡眼起來,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見她神色淡淡地,也不搭理人,微微一笑,收了起,起身走到榻邊,在榻緣上坐下,“見着寧王了?”
鳳淺冷冷地向他睨去,他果然知道,“你對寧王知道多少?”
“知道該知道的,如果不該知道的,就算知道了,也不知道。”他平靜得凝視着她,沒有因爲鳳淺知道無顏的身份有半點心虛。
鳳淺眼裡閃過一打開詫異,她在二十一世紀,臥底訓練又何嘗不是如此?
對他的作法突然釋然了,然而與他拉目光一碰,卻是眉心一蹙,把臉轉開。
想到她在見到母親之前,還決定信任他,實在可笑。
他輕託鳳淺的下顎,把她的臉轉過來,令她直視着自己眼睛,目光柔和,讓人不能看去別處,“皇上可有說,知道他的身份的人只得寥寥幾人?”
鳳淺點頭。
她和母親說話的時候,如果身邊不是沒有其他人,她一定會認爲他在母親身邊放了眼線。
連她和母親說過的話都知道,而且還說的一字不差。
“那所謂的寥寥幾人,只是皇上身邊的個別人,而不是郡主府上的任何人,包括雲末。皇上知道在她看來,不該被人知道的事,而云末知道,會如何?”
鳳淺以前做臥底,在人家眼皮底下,就得處處小心,在不讓人察覺的情況下取得各種消息,一但被人知道,她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就是死路一條。
雲末雖然不是臥底,但其中的道理卻是一樣的,皇家的殘忍不輸過黑道。
鳳淺皺眉。
“這是站在王者的立場,而站在個人立場上。如果郡主知道了身邊人的一些不可讓人知道的秘密,比方說天佑太子的……郡主會不會告訴雲末或者其他人?”
鳳淺驚了一下,皇甫天佑穿越而來的事,絕不可能告訴任何人,難道卻被雲末看出來了?
雲末把鳳淺的神色看在眼裡,更確認自己的猜測,鳳淺和皇甫天佑之間有着什麼即便是未必知也查不出來的秘密。
得出這個結論,他臉上雖然沒有任何表示,心裡卻有些酸酸得不是滋味。
“不會。”鳳淺不是大嘴巴的人,既然知道是對方的秘密,就算把話爛在肚子裡,也不會到處宣揚。
“既然如此,雲末做的有哪裡不對?”雲末眼裡噙了絲淺淺的笑意,“就算郡主也不是什麼事都告訴雲末。”
“你贏了。”鳳淺嘆氣。
他只不過幾句話,就把她駁得啞口無言。
“不過是論事而已,哪來的輸贏?”雲末低低一笑,眸光變得柔和,手指輕輕摩挲她光滑得如剝皮雞蛋的面龐,氣氛頓時就得曖昧。
鳳淺看着面前的這雙眼,不由得想到詔王面具後的那雙黑得沒有絲毫光亮的眼眸,心臟猛地一緊,怕自己迷失在這雙眼中,忙推開託在自己下顎上的手,撇開眼,不再看下去。
“郡主總是千方百計地去親近玉玄他們,爲什麼獨對雲末如此冷硬生疏?”
“你跟他們不同。”
鳳淺深吸了口氣,想把胸口越來越濃的異樣情愫揮散。
他突然欺身上來,鳳淺驚得身體往後一仰,他順勢俯下身來,慢慢地卻絲毫沒有猶豫地向她靠近。
鳳淺心臟怦怦亂跳,視線不自覺得落在他光潤的脣上。
他的脣如初紅的櫻桃,水嫩得讓人想咬上一口。
鳳淺喉嚨發緊,以爲他要吻上來,一顆心堵在了嗓子眼上,連呼吸都屏住了。
他的鼻尖幾乎擦過她的鼻尖才停下,他凝看着她的眼垂下,目光落在她因緊張而微微張着的脣上,眸子微微黯了下去,“郡主怕把對雲末動心?”
他的溫熱的呼吸輕輕拂着她的臉龐,她的臉上慢慢浮上一片紅暈。
如果不是這雙眼,這種感覺,她很樂意把他推倒,狠狠地摸兩把,抱在懷裡取暖。
但他太象小郎,如果她真這麼做了,或許真會再也管不住自己的心。
鳳淺受不了這份突來的心亂感覺,乾脆閉上了眼,眼不見心不煩,“我娘要我爭取下和無顏的婚事。”
他有心情在這裡跟她搞曖昧,不如去想想怎麼應付接下來的事。
“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鳳淺驀地睜眼瞪着他,“你是太自信,還是根本無所謂?”
“你說呢?”
鳳淺輕吁了口氣,真是敗給他了。
好吧,這是她自己的事,他不過是母親放在她身邊的幕僚,他只需在協議期裡做好自己要做的事,至於其他,她得自己去承受,去解決。
他不是軟柿子,牽線木偶,不是她想把什麼事推給他,就可以推給他的。
“不管怎麼說,我們現在是一條船上的,是不?”
他擡手起來,輕輕拂開她臉龐上的一縷碎髮,“無顏還有近兩年孝期。”
鳳淺斜睨着他手上動作,“你是想兩年後閃人,還是想讓他一年後滾蛋?”
“郡主想要哪樣?”
“想你們都滾蛋。”
他笑了,“好。”
鳳淺翻了個白眼,把他推開。
“他家誰死了?”
無顏能靠自己之力,成爲虞國的外姓王,一定是個不擇手段的人。
如果這樁婚事真那麼重要,這樣的人,又豈能因爲所謂的三年孝期,讓婚事泡湯?
除非死的那個人,真重要到他必須遵守這些世俗規矩。
“他的義父宋太傅。”
義父?
鳳淺微微一怔,他居然爲義父守孝三年?
“嗯,他的義父也是你孃的太傅。當年太上皇坐上那個位置,宋太傅可沒少出力。宋太傅是唯一能讓太上皇和皇上同時信任的人。他一生未娶,只收了無顏一個義子繼承他的衣鉢。”
鳳淺輕抿了脣,難怪無顏能周旋在太上皇和母親之間,原來有這一層關係。
“既然如此,無顏又怎麼會做戲子?”
戲子在這年代終究是低人一等的。
宋太傅雖然只是他的義父,但他繼承了宋太傅的衣鉢,又怎麼可能做這種自降身份的事?
“宋太傅這個人如閒雲野鶴,不受權勢約束,當年太上皇還沒坐上皇位的時候,欲招他爲夫,他一口回絕,讓太上皇怒不可遏。但太上皇怒歸怒,卻太過愛惜他的才華,不忍心殺他,放了他遠去。他後來才重返虞國,助太上皇奪下皇位。他酷愛戲曲,閒着無事的時候,就四處遊走聽戲,無意中在一個戲班子裡看見倍受虐待的無顏,而無顏捱打捱餓,非旦不是因爲唱的不好,而是唱得太好,加上長得又太漂亮,招惹來太多他們惹不起的人。戲子如妓子,在哪個年代都不能避免。”
雲末說到這裡停下,細看鳳淺臉上神色,不見她臉上有任何不屑,才接着說下去。
“如果是隨波逐流的,倒也罷了,偏偏無顏生了一副硬骨頭,任班主把他打得遍體鱗傷,也不肯委身給那些達宮貴人淫玩。到了臺上,依然風采依舊,彷彿身上沒有那些傷。宋太傅心生憐惜,又喜歡他的傲骨,頭一回在私事上動用了自己的權利,把無顏從戲班子裡贖了出來,收爲義子。無顏做了宋太傅的兒子,誰還敢對他動那念頭。無顏感激宋太傅,敬宋太傅如親爹,所以這孝是雷打不動的,即便是太上皇也不能強求。”
鳳淺愕住,沒想到花裡胡哨的無顏竟還有這樣的一面。
難怪無顏在靖南王府唱戲的那一次,他胸口上明明有着很重的傷,在戲臺上的時候,卻跟沒事一般。
原來,他以前就是這樣過來的。
鳳淺雖然沒親眼看見,無顏小的時候,在臺上帶傷唱戲的模樣,卻也不禁隱隱心痛,也難怪宋太傅會爲他出面。
眼前突然晃過無顏不懷好意的眼神,驀地想起剛纔在錦園看見的那一驀,又瞥了嘴,不過是不成婚禮罷了,私下裡該做的,還不是做盡了。
女人照玩照上,風流賬一大堆。
在二十一世紀同居不結婚,不在意那張結婚證的多去了。
“聽說你以前也是在虞國的,和無顏很熟?”
“何止是熟悉。”雲末撇臉一笑,“雲末和寧王之間的事,郡主以後自然會知道。”
他眼裡多了分別樣意味,讓鳳淺懷疑他們之間是不是有一腿。
鳳淺不是腐女,但誰要他們個個長得都太漂亮,讓人忍不住往別處想呢。
八卦分子又開始活躍,忽地翻身,把雲末反壓在身下,擠眉弄眼,“你老實交待,你和無顏是不是彼此愛慕?”
雲末失笑,“郡主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你們都老大不小了,換別人,早就妻妾成羣,可是你和他都還單着。無顏還有個孝期做藉口,那你呢?”
“雲末一直在郡主府裡,郡主的侍郎怎麼娶妻納妾?”雲末搖頭嘆氣,什麼事到了她這裡都能扭曲得不成樣子,“何況沒娶的何止雲末一個。”
她府上那幾位,全都是沒娶妻生子的。
鳳淺啞然,訕訕地縮回按住他的手,“我忘了。”
照這麼看,倒是因爲她,他們才耽擱了終身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