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程儀?還隨禮?這是官場規矩?胡萬里很快就清醒過來,什麼規矩,不過是找個藉口送錢拉關係而已,看來德州的官員都將自個當做張璁的跟前的紅人了,這是希望同過自己搭上張璁這條線。
這銀子收還是不收?若是手頭緊,那根本不用考慮,但問題是如今他並不缺銀子,而且這銀子收下之後,等於就是欠了一份人情,微一沉吟,他便斟酌着道:“請轉告章大人,這份心意在下心領了,但這份程儀還請唐總管帶回。”
聽的這話,唐總管不由微微一笑,老爺果然沒說錯,這還是個官場雛兒,當下他便拱手一揖,道:“胡大人遠赴福建,贈送程儀乃是官場規矩,禮之輕重尚在其次,重在這份情誼,胡大人若是不收,我家大人必然尷尬萬分,德州官場亦會說我家大人禮數不周。
再則,小人若是就此回去,輕則是一頓訓斥,重則會因辦事不力而丟掉差事,還望大人體恤小人的難處。”
聽的這話,胡萬里不由微微一笑,看來這份程儀不收,還會得罪人?得罪人他倒不怕,可無緣無故得罪人,因爲不收這點子程儀銀子而得罪人,可就不值了,當下他便一笑,道:”既是如此,這程儀,我就卻之不恭了。”
唐總管聞言一喜,忙一揖道:“小人謝胡大人體恤。”
待的唐總管告辭,胡萬里打開拜匣一看,要是一張會票,足銀二百兩,他不由微微一笑,德州的官員手面可都不小,微微沉吟,他才道:“叫陳金寶,趙長福兩人進來。”
待的兩人進來,他便直接問道:“官場贈送程儀是個什麼規矩?”
一聽這話,兩人瞥了一眼桌子上的拜匣,登時便明白過來這武道署唐總管前來是送程儀的,兩人心裡都是一熱,聽聞這新家主是當朝次輔張璁的得意門生,看來果然是傳言不須,趙長福當下便躬身道:“回老爺,贈送程儀乃是官場規矩,上官過境,除了請吃送禮,離境之時,贈送程儀亦是必不可少,數額不定,低者數十兩,高者數百兩不等。”
陳金寶緊接着又補充道:“老爺,方纔所說乃是官場規矩,實則知交親友遠行,文友幕賓遠行,亦皆有贈送程儀的風俗,少則數兩,多則十數兩至數十兩不等。”
聽的兩人這一番解說,胡萬里微微點了點頭,放下心來,看來贈送程儀乃是無可厚非之事,不過是人情罷了,日後找機會還就是,微微沉吟,他便道:“你二人熟悉德州的情形,趙長福在外幫着李風烈張羅着,估摸着還有德州的官員來送程儀,陳金寶帶兩個小廝去將會票兌換成現銀,嘴嚴實一點。”
“小的尊命。”兩人忙躬身道。
胡萬里估計的沒錯,從下午到晚上,陸陸續續又來了五個德州衙署的管家,皆是來送程儀的,下午來的送會票,晚上則都是現銀,總計下來,在德州一共收了一千五百兩程儀。
胡萬里的酒早就醒了,望着那兩箱重約百斤的銀子,他不由微微笑了笑,難怪都想當官,當了官一個個又都拼命的想往上爬,當官掙銀子實在是太容易了,他不過是當朝次輔張璁賞識的一個門生而已,僅在德州一地就收了一千多兩銀子。
也難怪一衆京官都巴望着能夠出京辦差,這一路下來的收入確實太可觀了,只不知德州這些官員得知自己最終仍是外放,會是何想法,一個個會不會心痛不已?應該也不會,一個人不過二三百兩銀子,不至於太肉痛。
既然有這麼多銀子,倒也沒必要再背那高利貸,況且德州離京師並不遠,沉吟半晌,胡萬里才命人將小廝伍子順、親隨於旺、陳金寶三人喚來,待的三人進來,他便吩咐道:“你三人帶四百兩銀子返回京師,與王小寶一道前去尋在刑部山東清吏司任主事的同年趙文華。
事成之後,剩餘的銀兩留給王小寶,你們留在京師打探我的具體任職地方再趕來與我匯合,當然,若是留在京師任職,你們就在京師等候。”
“小的尊命。”三人忙齊齊躬身道。
此日一早,胡萬里一行早早便離開了德州,自和合驛之後,他便再未與秋蝶等一衆丫鬟同船,而是與孫光輝、楊獻可三人呆在一船,一路天南地北的閒侃,以增加對大明各地風情習俗的瞭解。
船離開碼頭不遠,孫光輝便抱怨道:“長青昨日使壞,挑起咱們一衆同年與德州官員斗酒,今早起牀,仍是渾身乏力。”
胡萬里聽的一笑,道:“可曾聽過還魂酒?不如讓船家燉一鍋鮮魚湯,咱們再喝幾盅?”
“還喝?”孫光輝一臉苦澀的道:“昨日的酒勁尚未過去呢。”
胡萬里輕笑道:“說了是還魂酒嘛,就喝幾盅,再喝幾口鮮魚湯,保證你立馬緩過勁來。”
“長青不是誆我?”孫光輝遲疑着道。
“將你兩灌醉了,豈非是無人陪我閒聊。”胡萬里說着便楊聲道:“船家,用爐子熬一鍋白水魚湯,賞一錢銀子。”
聽的要熬鮮魚湯,船家忙滿口應承下來,船上歷來是不缺鮮魚的,熬白水魚湯亦是船家的拿手好戲,一錢銀子的賞錢他們倒不敢指望,侍候好了,少找他們麻煩就燒高香了。
楊獻可卻是試探着道:“聽聞昨日有德州官員給長青贈送程儀?”
這事是瞞不了人的,而且胡萬里也不打算瞞他兩人,當下便點了點頭,道:“不錯,他們應該沒給隨份吧?”
楊獻可苦笑了下,才道:“德州官員的銀子又不是大風颳來的,豈會如此慷慨?”
胡萬里微微一笑,道:“他們是想投靠恩師,指望我從中穿針引線,這銀子好收,人情難還,我還在頭痛如何還這人情呢。”
孫光輝勉強一笑,道:“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何須操心這許多,再說了,以長青的眼光和膽略,還擔心日後沒機會還人情?這仨瓜倆棗的,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華國兄說的甚是。”胡萬里微微一笑,將話頭轉開道:“這會票爲何只能在本地兌換現銀?難道沒人想過在異地兌換嗎?”